方星怡見星海離開,足下一軟,坐倒下來。林映雪雖不認識這人,但見對方既是女性,剛才又曾出手救過自己,這時也無嫌隙,伸手扶著了她,慢慢坐在椅上,只見方星怡口中嬌喘不矣,可見剛才跟星海一戰實在竭盡全力。
林映雪這時才醒起室中甚黑,當下走去亮起了燈,一見這個大廳,正是好友吳玉清的家室,可是地方依舊,卻已人去樓空,而且按星海所說,大腦既被損毀,可不像平時一樣可以復活過來,這種經歷很陌生,照理從沒有經歷過,然而林映雪內心卻是酸澀得緊,忍不住站在燈制之前飲泣起來。
「對...對不起...」林映雪極少在人面前哭泣,這時在一個「陌生」人前淚流不止,甚覺羞愧,但眼淚卻始終止不住。這時背後一陣暖意,卻是方星怡輕輕地擁著林映雪,柔聲道:「不用對不起...她可是你的朋友啊...」
「她...她...她不會回來了...永遠不會回來...也...也可能換個新的...怎...怎麼辦?」
「這就是死亡了,是真正的死亡...」方星怡這時就像姐姐一般,安慰著對方,說道:「本來,人死就是不能復生的,這是自然的定律...」
林映雪心情漸漸平伏,點了點頭,示意感謝,方星怡也就退了開去。這時林映雪想起對方跟星海似乎甚有關連,剛才又經歷過生死一線,也不忌諱,直接問道:「妳們...真的是『守真會』的人嗎?剛才那個...星海...又是甚麼人?」
「妳猜對了。」方星怡微笑道,態度跟星海的大相逕庭,繼續說著:「我跟他的目的也是一樣,就是將世界導回正軌,有生、老、病、死的世界...」
「妳...也要將現在活著的人殺光嗎?」林映雪不禁起了戒心。
方星怡搖了搖頭,說道:「不會。」沈默半晌,似乎在整體一下應如何讓林映雪明白,續道:「妳知道『守真會』的事吧?現代史是有紀錄的,妳翻查一下便會知道,雖然由說好像不太中肯,但守真會並不是甚麼恐怖組織,起初我們也只不過是一群以神之名反對人體複製的人,但不知何時起,會中開始有聲音要作武力抗爭,而事有湊巧,那時我們收到許多的支持及物資捐贈,不單是金錢,物資,連武器都有,彷彿武力抗爭是如此順理成章...」
「收到這些東西...守真會的人不會覺得奇怪嗎?」
「奇怪...十分奇怪...任誰也會覺得奇怪吧?是不是?」方星怡微笑著問,似乎是在問很笨的問題一般,隨即正色道:「但那時,面對著各方的評擊甚至攻擊,這些東西變得理所當然,因為那時我們沒有選擇...世界一面倒的贊同全面應用複製技術,而我們又飽受攻擊,似乎戰鬥是唯一出路...而且起初只是少部份人覺得沒有問題,更多的人是不知應該如何自處,但決定抗爭的人領頭了,其餘沒甚麼意見的人也只好亦步亦趨地跟隨著...」方星怡用手比畫著,說道:「就像木偶一般...最後我們大多數人接受了戰爭是唯一的出路...一切是如此理所當然。」
「最後...我們被殺得幾乎一個不剩...」方星怡眼神放空,似乎在想著甚麼。
林映雪讀書無數,想起曾有一本書紀錄的事件,問道:「聽說,那時有許多供應者為怕惹上麻煩,知道守真會要倒,紛紛跟你們撇清關係,這都是真的嗎?」
「我們也不知道...那時候,所有供應者幾乎突然一起消失,當時我們也以為是各國打壓他們,但恐怕,其實連供應者的出現,也只不過是在演戲。」
「演戲?」
「就是讓守真會消失的戲碼。」方星怡苦笑道:「金主突然而來,起初也有人覺得奇怪,但供應久了,再大的戒心也會凋淡...人類可是很健忘的...」
林映雪問道:「妳剛才說,要將世界導回正軌,又是怎麼回事?要如何做?」
「抱歉...這個我不能說,但...我被要求的任務並不包括殺人。」這時方星怡已休息夠了,這了這話,隨即站起身來,準備要走。
林映雪心中有千萬疑團,但見對方要走,似乎已難以詳談,只得問了最關心的事:「可是那個星海,不是在殺人嗎?」
「他可不認為自己在『消滅』的是人類呢...」方星怡轉過話題,問:「妳叫林映雪嗎?」
林映雪「嗯」了一聲。對方又道:「剛才妳說妳從來沒換過身體,一直就是這一副,是嗎?那就小心保護她...」
「這...跟妳們要做的事有甚麼關係嗎?」林映雪奇問。
方星怡微微一笑:「有沒有關係也好,好好照顧自己身體,從來都是理所當然的...而且,就算有複製體也好,人死了...就算換個新的身驅,也不再是原本那個人了,不過是看起來像而已...」方星怡言盡於此,默默地離開了。
林映雪聽罷,只得默默記在心中,只覺得太多事情忽然臨到,不禁心亂如麻。
離了大屋以後已是夜晚八時許,這裡是低密度住宅區,入夜之後更是寧靜,方星怡瞧了瞧只有零落黃燈的長街,不禁嘆了口氣。正當此時,一道刺眼強光慢慢接近,卻是一輛計程車,方星怡心想未免太巧。
「嗨!等妳好久了,去哪裡了?」一位少年在車中向方星怡搭話,這人若莫十七、八年紀,身穿方格恤衫,穿著寬鬆牛仔褲,白色運動鞋,頭上頂著隨意的亂髮,架著一副粗框眼鏡,看起來也不甚高,一副宅男的樣子,但向方星怡這美人搭話時卻是臉不紅耳不赤的,似乎甚是熟稔。
方星怡皺了皺眉,說:「原來是許笑樂嗎?還叫我要準時一點...我差點要死掉了...」隨即開門上車。
「星海嗎?」許笑樂已拆開手上糖果,慢慢嚼著,似乎漫不經心。
「對...沒想到他真的向我攻擊...真不敢相信他是由祭師派來的...」方星怡心有餘悸。
許笑樂搖了搖頭,說道:「他沒打算殺你吧...如果他真的有意...你絕對沒有存活的可能...」
計程車司機聽在耳中,只以為他們在談甚麼電子遊戲,也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