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有人问我们为什么要去环游世界,其实不是为什么,而应该是为什么不。在科学高度发达的今天,天文望远镜已经看到了我们几辈子都到达不了的地方,但是仍然没有发现另一个和地球一样,有着复杂生命体的壮丽蓝色星球。坐享这样得天独厚的资源,用有限的生命去探索这个辽阔而美丽的星球本来就是作为地球人的一项本职工作和特有权利。
首先,我们必须要来定义一下,什么叫作环游世界?世界上有200 多个国家,对于一个普通的旅行者来说,全部去一遍既不可能也几乎没有意义。赤道的长度是40076 公里,如果围着赤道绕一圈听起来也挺像是环游世界,不过错过欧洲、北美和澳大利亚好像也不太值得。
那么到底什么才是环游世界呢?在我看来,环游世界不是一件事儿,你不能说我完成了它,环游世界其实是一种状态,是一种不断地去体验地球所带给我们的全部精彩的状态。也就是说,哪怕你就在家门口转悠,只要你有一颗探索的心,你就是在环游世界。
2001年北京申奥成功,在和家人举杯同庆的同时,我觉得作为一个中国人,应该为中国、为这项伟大的和平盛会做些什么。在和父母商量以后,我们决定于2004年驾车穿越欧亚,从中国开车去雅典,一路宣传北京奥运。
万事开头难,从来没有国际驾车旅行经验的三个人决定给自己来一次试练—驾车穿越北美,父母都是老司机,所以驾驶技术肯定不成问题,其实到头来练的就是我这个领航兼翻译,对我的线路规划及执行能力做一次全面的考核。就像我之前提到的,因为我是家里唯一会说英语的人,所以上路了以后,父母都是“两眼一抹黑”,如果我再迷路的话,基本上就属于还没出城就要想办法掉头回家。
其实,策划一条穿越美国、加拿大的线路对于15岁的我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我对加拿大和美国的地理可谓了如指掌,借助导航地图,几乎立刻就可以规划出一条行车路线。但是我很快就意识到,规划线路只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是:为我们三个人获取美国签证。
在2003年,美国签证就像一件旅行奢侈品,100美元办一次,并且有高达90% 的拒签率。抱着九死一生的心态,我们一家三口起了个大早,在经过了漫长的排队和安检之后,终于站在了签证官面前。
“签证官问你的问题,就算你都知道,也要装模作样地问我们一下,记住了吗?”父亲对我悄悄地叮嘱道。他的语气中透出了一丝紧张的情绪,虽然所有问题我们都已经事先演练过了千万遍,但是这里才是真正的舞台。
“你们三个人是什么关系?”
“他们俩是我的父母。”
“你们打算在美国待多久?”
“一个星期。”
一张严肃的脸配上一个不断传出的严肃的声音,签证官毫无表情毫无声调地盘问着。
我回答的时候,声带似乎有些颤抖,但我还是掩饰住了自己紧张的情绪,仔细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直到:“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们签证。”
一个简单明了的结果,事实上这句话用嘴说出来,比写在纸上还要更加无情。
签证官在每本护照上盖上了一个“收到申请”章,没有“拒签”二字的拒签章,接着把我们的护照塞了出来。而我的第一反应则是,“为什么?”
“你们有移民倾向!”签证官背诵着这句被念了千百遍的台词。
我灵机一动问道:“你是觉得因为我们是一家三口一同前往美国所以有移民倾向吗?”
在这个效率优先的国家,时间就是金钱,签证官已经准备转身前往办公室拿下一份签证材料,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有些突然,他愣了一下,说道:“是的!”
我又紧接着追问道:“那我和母亲就不去美国了,请你发一张签证给我父亲,我想你有理由相信,我父亲是不会丢下我们,一个人留在美国不回来的吧?”
这时候他把身子又转了回来,走到柜台边说:“把你们的护照给我,你们坐在旁边等一下。”
我们抱着捡回了半条命的心态回到座位上,沉默地等待着最终的结果。大约过了10分钟,广播里叫到了我们的名字,签证官说,可以给我父亲签证,但是我和母亲的签证则“维持原判”。最终,父亲获得了一张一年多次往返美国的签证,这对于我们的开车穿越北美计划已是前进了一大步。
事后,父母非但没有觉得穿越欧亚不靠谱,反倒对我面对签证官的现场应变能力赞不绝口。
当然,第一次的失败不一定能够造就第二次的成功。
大约过了三个月时间,我接到了来自美国领事馆的电话,询问父亲去美国的情况,之后对方邀请我们再度前往美国领事馆办理签证—这是我有史以来上领事馆的第一当。
我和母亲经过了一番准备,又是起个大早排队安检上交200美元之后被告知,由于我们的现状相对上一次签证没有改变,所以依然是拒签。
当时我就怒了,质问签证官:“既然不打算给我们签证,为什么还要打电话让我们来办理?”对方表示,他并不知道有人给我们打了电话,并且就算有人给我们打了电话也不一定要给我们签证。
在理论了10分钟以后,对方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我记得你,上次你为你父亲争取到了一张几乎不可能的签证,你有胆量,也有很好的口才,但是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话已至此,我们只好接过再次被盖拒签章的护照,扫兴而归。
由于签证的原因,穿越北美的行程被一拖再拖,差一点儿就死在了“胚芽”当中,但是许三多说过,做人要“不抛弃不放弃”,秉着这种精神,我们第三次全副武装,在一个寒冷的冬天,踩着半米多深的雪,趁着天还没亮就潜伏在了美国领事馆的楼下,等待着,等待着。
领事馆一开门,我们第一个将材料递了进去,其中就有父亲那本一年多前的宝贵签证,并且多次往返美国留下良好出入境记录的护照。我也早已从那个一办美国签证就会发烧拉肚子一个星期的小朋友成长成了一个只有在办签证当天才会拉肚子的“老手”,在我沉着地应答了几个例行问题以后,签证官面无表情地说道:“下午来拿护照吧。”
说实话,无论办理什么签证,在拿到护照之前,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抱着忐忑的心情,我们准时来到领事馆楼下,保安示意我们不需要再上楼了,并把护照交到了我们手上。
我紧张激动地快速地翻开护照,一张美国签证上赫然写着:2014年到期!
在美国签证就跟草纸一样的今天,人们恐怕很难体会到我们当时的那种喜悦之情。我们就暂且形容拿到美国签证的人都相当喜悦,然后对于我们这种拿到了“10年多次往返”签证的人,再把这种喜悦乘以10 !最关键的是,有了这张签证,我终于可以迈出环游世界的第一步—穿越北美!
2004 年4 月,利用春假的时间,我们终于起程了!我们将用10 天时间行驶16000 多公里跨越加拿大的六个省和地区以及美国的十几个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