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红问胖阿姨借了两百元钱给了小鲁。她问小鲁：“你要跟你爸闹别扭闹到什么时候去啊？你难道一辈子都不跟你爸说话了吗？一个小孩子怎么可以这么记仇呢？”小鲁说：“妈，你就别管我和他的事情了，我和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我去上课去了。对了，妈，今天老师要给我们补课，我在学校吃了晚饭再回来。”小鲁说着转身进了校门，晨红站在那儿看着儿子高高大大的背影一晃一晃地消失在教学楼里，她的心里惆怅万分。
吃晚饭时，晨红让邹志尝了尝她做的新鲜辣酱。晨红装作不经意地样子跟邹志说道“嗳，回头你跟儿子说说，让他少吃点辣的，他这两天在拉肚子呢。”邹志头也不抬地回道：“你自己跟他说吧。”
晨红看着邹志叹了口气：“老邹，不是我说你，你这么一个大男人，你跟孩子较什么劲啊？”邹志激动起来：“是我在跟他较劲儿还是他在跟我较劲儿？自从那件事情后，他就再也没叫过我一声爸爸，上学下学的只喊妈妈，好像我这个当爹的已经死了一样，还一整天端着个臭脸给我看。要不是看在他快要高考的份上，我早就把他赶出家门去了”
“事情闹到这一步，你怎么还在说这种浑话呢？你的狗脾气改一改行不行？眼看着考试一天天近了，你就真的不能退一步为儿子着想着想吗？”
晨红的话让邹志气泄了一半，但他嘴上还是不服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他的爹啊，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吧，你总不见得让我去叫他爹吧？”
这时客厅门外有响声，小鲁从外面走了进来。
“妈，我回来了”。小鲁果然就只叫妈妈。晨红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装作没事一样走了过去。
“回来啦小鲁，今天在学校吃什么了？”
“吃了拉面。”小鲁说着往自己的小屋子里走。
“小鲁，妈今天特地为你烧了排骨汤，妈呆会盛上一碗给你送屋里去，你先别锁门啊。”
晨红把排骨汤端到小鲁的写字桌上，她坐坐在小鲁旁边看着他喝。趁这个机会，晨红又给小鲁做了一大通的思想工作。小鲁喝着汤似听非听。
“小鲁，刚才妈跟你说的这些话你都听进去没有？你不能这样对你爸爸的，你怎么可以连爸爸都不叫呢？你知道你爸爸心里有多疼你吗？你这样会很伤他的心的，你知道吗？我去把你爸叫来好不好，你跟你爸好好谈谈吧？”
小鲁着急地阻止道：“你别去，妈，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好谈的，我们就这样挺好的。”
“小鲁，你是在心里恨你爸是吗？”
“我不恨他，我只是对他特别失望。他以前对壮壮说的那些话我还都记着呢，那时候我心里感到那么自豪，我有一个多么通情达理的爸爸啊，可那都是假的，这世界上没有一个父母是不自私的。”
晨红被小鲁说得哑了好几秒钟，“那你真的就准备一辈子跟你爸这样下去了？你们这样耗着，你就不觉得别扭吗？”
“反正我在这个家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了，耗就耗呗，以后等我考上了大学，我节假日也住在学校里，省得他老跟我过不去。”
晨红一下子被小鲁气着了，她的眼泪突然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捂着脸哭了起来，小鲁没想到晨红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也慌了神。
“妈，妈，你这是怎么啦？”
晨红哽噎着说道：“小鲁，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你既然连家都不要了，我就没什么可以跟你说的了。”
晨红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小鲁一把拉住了她。
“妈，你别这样啊。我刚才说是不是真的，你知道那确实不是真的。”
晨红还在止不住地流着泪，她说道：“小鲁，一个人做人不能没有良心的，你爸爸平时是怎么对你的，你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为了你，他奔进奔出，才两个月的功夫他就瘦下去十多斤啊。他上次对你是太粗暴了，但你也不是没有错的。这种时候你不能全都想着自己有多委屈，你也该站在你父亲想一想啊，他那样做难道不是为了要对你的将来负责吗？你已经十八岁了，是个大人了，应该知道好歹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晨红推开门走了出去，小鲁愣在那里，他的心里生出了一些悔意。
这段时间，“美好前程”成了邹志的倾诉对象。邹志经常是一边给它洗澡，一边对它说着心里话。
“美好前程啊，美好前程，你知道你有一个多好听的名字啊。可你知道一个人要想拥有美好的前程，那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吗？我那小子他现在已经不理我，都不叫我爸了。我的一切努力换来的是和他越来越僵的局面。他恨我，我辛苦半辈子竟然是为自己树了一个敌人，我想不通啊！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我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希望他能够在将来拥有他的美好前程吗？”
邹志说到这儿，眼泪都快要下来了，“美好前程”一扬脖子一甩头，把邹志甩得一脸的水，邹志用手抹了一下脸，他还在盯着“美好前程”看着，似乎等着它给自己一个答案。
而此时此刻小鲁正在学校操场的围墙边拿大顶，他倒立在那里很久很久。每当他要认真地思考一些问题的时候，他总喜欢做这个动作，他把这个动作冠名为“反思”，昨天妈妈的话点醒了他，他觉得在与父亲的矛盾中，他到了该好好反思一下的时候了。
四
晨亮走进证交所的门，最近一直是熊市，证交所人头稀疏，晨亮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那里的卷毛和四眼。他走到这两个人后面用手里的证券报一人头上打了一下。卷毛说：“哟，长线他爹，好久不到这里来了吗？”四眼问：“今天是来割肉还是来补仓？”卷毛说：“这还用问，今天嘛肯定是因为这阵子在外面赚了钱来补仓的，是吗？”晨亮说：“现在这种样子谁敢补啊，我今天没事就跑来瞎看看。怎么样？有什么利好消息没有？”四眼说：“有个屁。一直在叫国有股减持，减持，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卷毛说：“你们都不要急，那是迟早的事情，政策总会出来的。”晨亮问：“那现在到底是该割掉一点还是补进一点啊？”卷毛说：“依我看，你就放在那里不要动了。倒是B股现在跌得这么低，你可以去吃进一点的。你老是跟那个老外混在一起，总能弄得到一点美金吧？”晨亮说：“美金到是可以换到一点，现在有谁还会去买B股呢？都成了屁股了，臭哄哄的，谁还会去吃进啊？”卷毛笑了起来，他说：“股票嘛越是臭，臭到没人闻的时候吃进去，以后才会有赚头啊。这是多少年的经验啊。我要有美金的话，我就去买B股，去年，我的姐夫借了钱买B股，赚得翻倒。”
晨亮转着眼睛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嗳，你过来，我跟你说。”卷毛做出要说悄悄话的样子，晨亮乖乘地把头凑了过去，卷毛在晨亮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起来。晨光的眼睛开始发亮了，他歪着头认真地问道：“真的吗？你这消息可靠吗？”卷毛拍拍晨亮的肩膀，眨眨眼睛说道：“他们证交所请的分析大师上课时讲的，可信度百分之七十五以上。”
詹姆斯要回国去办事，晨光开车送他去机场，詹姆斯问晨光：“亮，上次我问你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什么事？”晨光装着不明白。“就是送你儿子出国读书的事情啊，需要不需要我这次回国帮他联络一下？”詹姆斯问道。
“我这两天，正在想办法赚钱呢。”晨光认真地回答道。詹姆斯哈哈大笑起来：“亮，你这个人真是幽默。”晨亮奇怪地看了一眼詹，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很认真的一句话缘何让他笑成这样。“我说的是真的，这有什么好笑的？”“那好，如果你赚到钱了，就快点告诉我，我就帮你把这件事情办了。”
送走詹姆斯，晨光打算开着车去学校接壮壮回家后再把车还回到公司。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在等壮壮下课的时候，晨亮去学校门边的一个体育彩票出售点买了两张彩票。
“是今天晚上开吗？”晨亮问，
售货员点头道：“今天晚上开，祝你中头彩噢，我们这个点以前中过一个五百万的。”
晨亮乐颠颠地说道：“是吗？那我就讨你这个口彩去中头彩了。”
晨亮一返身，看见壮壮推着自行车从校门里走了出来。晨亮喊：“壮壮，这儿。”壮壮冲他走了过来，因为这是经常性的节目，所以壮壮也不用问这车是怎么回事。晨亮把壮壮的自行车放到后面，然后为壮壮打开车门。
壮壮一上车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壮壮告诉晨亮他感冒了。
“你怎么搞的，给你吃了那么多防感冒的东西，你怎么还是感冒了？回头你妈妈又要发老急了。”
壮壮说：“我们班有一半同学都感冒了。”
“你们这些小孩体质都太弱了，都太娇生惯养了，真应该把你们都送出去好好锻炼锻炼。”晨亮说着打开一个按钮。“给你烤烤背，出出汗，这个椅子是带电热丝的，一会儿你就舒服了。晨亮帮壮壮把椅子往后按了按，壮壮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显得十分疲惫。
晨亮问：“嗳，壮壮，那个詹姆斯今天还问我想不想把你送去国外读书呢，他说他可以帮我们的忙，你想不想出去啊？”
壮壮一下子睁开眼睛，他看着晨亮，在刹那间，他的眼里闪出一道光亮来，这光亮就如同一个溺水的人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可随即他的目光又黯淡了下来。
“这是不可能的，出去读书需要很多钱的，我们家没有这么多钱吧？”
晨亮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钱是靠动脑筋去挣的。我问你，如果我们家有这么多钱的话你想去吗？”
“我当然想去，只要不让我参加这里的高考，让我去哪里我都去。爸，我要如果能出去，我一定会读得比在这儿好，我在这儿实在是太压抑了。爸，你相信吗？”
看着儿子那种急切的眼神，晨亮在自己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决定到地下钱庄去借高利贷，然后换成美金投到B股里去，为了儿子他必须豁出去搏一搏了。
晨亮全部满仓后，就开始等待卷毛所说的行情，可是行情却迟迟不来，非但不来，而且还连着好几天跌停，晨光彻底慌了。
那天，晨亮做完陪驾回到家，他急匆匆地走到客厅的案几那儿，蹲下去把放在底下的电视机插座插上了。正在整理橱柜的朱燕珍朝晨亮一瞪眼，嚷道：“你要干吗？”晨亮说：“我看一眼，马上就关掉。”
晨亮坐在地板上，打开电视，把台调到财经频道的股市行情上。主持人正在播报收市信息，B股还是全线跌停。晨亮的额头上不断冒着虚汗。朱燕珍冲着他叫：“喂，你来帮帮忙啊，帮我把被子递上来。”
晨亮根本没有听到，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电视机上。
“嗳，你听到没有？”朱燕珍走到晨亮跟前，“喂，叫你你听不见啊？你莫名其妙看这些东西干吗啦？你又没有多少钱在里面的，放着就放着了，看都不要去看它了。”
晨亮还是不理她，朱燕珍忽然警觉起来。“吕晨亮，你是不是又心痒啦？我警告你，不准再去碰股票，你听到吗？”
晨亮烦躁地大声呵道：“你不要吵我了好不好？”晨亮异常的态度把朱燕珍和吕母都吓了一跳。朱燕珍生气地一弯腰一伸手就把电视关上了。“我看你是吃错药啦，跑回家来就破坏规矩，还不能说你啦？”晨亮急了，他又去把电视打开，朱燕珍再关，两人谁也不让谁，终于他们扭打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