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担心我这次的体检能不能通过。”聪颖拍拍自己的腿，说：“你看我这副样子，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取得这份高考的通行证。以前也有人提醒我和妈妈去做一些体检的咨询，可我妈妈一直都没去，我们心里一直怀有一种侥幸心理。邹小鲁，我真的很想能考上大学，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这些自然而然、天经地义能去考大学的人吗？”小鲁被聪颖说得心里也有些发起紧来，赶忙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听说修改后的体检标准比过去放宽了许多，一些过去不能被录取的残疾考生也能报考大学，你要有信心。”聪颖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小鲁想了想，从本子上撕上一张纸写上一个电话号码，然后递给聪颖，说：“对了，这是我新家的电话，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帮你的。别忘了，我们俩是好朋友，一直是的。”聪颖对小鲁深深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睛晶亮晶亮的。两个人内心流露出的是互相的信任和鼓励。
一辆大奔在饺子铺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聪颖妈妈从大奔里走了出来，一个四五十岁大老板模样的人也从车上下来，他好像在请求聪颖妈妈什么事，聪颖妈妈坚决摇头摆手，男子无可奈何地上了车，车开走了。
聪颖妈妈低着头走到饺子铺前，她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往外摸零钱。晨红一回头看见了她，她迎了上去，晨红热情的问道：“聪颖妈妈，来买包子吗？”聪颖妈妈把钱递给晨红：“还有大肉的吗？给我来两个吧。”晨红从笼里取包子：“今天晚了嘛？”“是啊，今天到外面去办了点事，所以晚了，这包子，让聪颖先垫着点肚子。”聪颖妈妈拿了包子转身走了。晨红想了想，她又包了四个包子追了出去：“聪颖妈妈，这两个大肉包子给你，你也得垫一垫肚子，这两个是聪颖喜欢的豆沙馅的，你拿回去明天热一热给聪颖当早饭吃。”“那，那谢谢你，我给你钱。”“不用了，不用了，我送给你们吃的，你拿着吧，千万别跟我客气。”晨红说着跑回饺子铺，聪颖妈妈看着她的背影露出感激的神情来。
三
医院的候诊大厅里等着许多家长，朱燕珍站在最前面。
从楼梯上下来的都是完成体检的高三学生，壮壮也在其中，有几个学生一边走一边说笑着：“三班有个男生实在太好玩了，医生敲他的膝盖，他的脚差点把医生的眼镜都踢飞了。”“噢哟，太搞笑了，我知道那个人的，从山东转学过来的，据说体育特棒。”另外一个说道，两人嘻嘻哈哈地从壮壮身边笑着走过。朱燕珍冲壮壮招手：“壮壮，壮壮。”壮壮冲朱燕珍走了过去。朱燕珍：“怎么样？检查下来都好的吧？”壮壮点点头：“都好的，都通过了，妈我们走吧。”朱燕珍：“谢天谢地，总算又少了一件心事，你前几天说眼睛不舒服，我今天突然又担心起来了，生怕你眼睛会不过关。上次报纸上不是说有一个女生突然得了暂时性的失明吗？这种事情听着就会把人吓死的。对了，妈妈帮你买了珍珠明目液，说对眼睛很好的，你拿着。”娘俩急匆匆地走了。
走廊上已经没有其它什么人的，长长的走廊尽头独自坐着聪颖，她的脸上充满了不安的神色，她自己转动轮椅往办公室门口去，几级台阶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拼足全身的力气扶着轮椅边的栏杆站了起来，她完全用手臂的力量撑着栏杆慢慢挪动着自己的双脚，好久她才攀上了一级台阶，她喘着粗气，握着栏杆的双手抖动个不停。
医生在往体检表上填着结果，聪颖妈妈忧心忡忡地看着医生，小心翼翼的问道：“医生，我孩子情况怎么样？能通过吗？”医生抬起头来看了聪颖妈妈一眼，他的表情有些沉重。聪颖妈妈眼睛一下子红了：“医生，我求求你开开恩，我女儿除了腿不好，其他什么毛病都没有的。我已经打听过了，现在有许多学校许多专业都能对她这样的考生网开一面的。”医生失宜她别激动，解释道：“这位家长，你别着急，你听我慢慢说。按着刚才一系列检查的情况，你女儿的腿发生了很明显的病变迹象，需要做进行进一步的检查，我在这里先给你提个醒，你得有个思想准备啊。”“病变？你是指？”聪颖妈妈愣了几秒钟，然后一下子把头抵在办公桌上，发出“嘭”的一声响，她睁着眼欲哭无泪，医生见她这样也爱莫能助，只是轻轻地把体检报告推到她面前。
“怎么可能这样？这怎么可能呢？我女儿没有其它毛病，我们不需要再作任何检查了，医生，你把这些检查通知统统都收起来，我女儿没事的，她不会的，她是那么懂事，那么勤奋，她怎么可能这么倒霉呢？她没事的，你相信我。”
医生的眼里充满了同情：“你别这样，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都是做家长的，可是我们还是得面对现实的。”沉默片刻后聪颖妈妈抬起头来：“那如果检查出来真的发生了病变，我女儿她还能上大学吗？医生，我求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女儿通过这一关，为了我女儿，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医生，我求求你了。”医生难过地看着她：“如果确诊的话，你该把考大学的事情放一放了，得全力以赴地去为她治病，她的生命比上大学更重要啊。”
聪颖妈妈失魂落魄地从里面出来，她一眼看到跌坐在地上的聪颖，不由大吃一惊。她慌忙扑到聪颖跟前，急切的问道：“你怎么啦聪颖？你怎么从轮椅上下来了？”聪颖咬着牙不出声。“摔疼没有？让妈妈看看。你啊，你怎么不听话呢，妈妈不是让你坐在这里等的吗？来，勾着妈妈的脖子，妈妈扶你到你的椅子上去。”聪颖妈妈费力地把聪颖扶上轮椅，她腿一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聪颖大叫一声：“妈，你怎么啦？”聪颖妈妈站了起来，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把聪颖扶上轮椅，安慰道：“没事，妈妈没事。我们回家吧。”她推着轮椅朝前走去。一路上，母女俩都沉默着，心里都是死沉死沉的。
“聪颖，医生刚才跟我说，你还需要再做几个检查。”说完，她等着聪颖的反应，可是聪颖却一声不吭。“聪颖啊，你不要紧张，这是医院对像你这样的情况的考生例行的补充检查。”可是聪颖还是不吭声。聪颖妈妈强压自己心中的悲苦，道：“你怎么不说话啊，聪颖，你是不是心里在担心啊？你别担心，你的体检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现在政策放松了许多，你想连八十岁的老人都能上大学了，我们坐轮椅为什么不能上呢？我说是不是？所以，我觉得我们最后通过的希望还是很大的。”聪颖狠狠地咬着嘴唇，嘴唇都快被她咬破了，聪颖妈妈推着她走进电梯。
桌上放着的饭菜，聪颖一口也没有碰过，她呆呆地坐轮椅上，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怀中的小花猫喃喃自语着，看上去很平静。家里的电话响了，聪颖像是没听见似的毫无反应。电话还在一个劲儿地响着，聪颖妈妈奔过来拿起电话时，电话已经挂了，看了聪颖一眼，问道：“聪颖，你怎么不接电话呢？”聪颖没有应声。“赶紧吃饭吧，吃完饭还得去上课呢。”她催促道。“我不想去了。”聪颖淡淡的说道。“为什么？”聪颖妈妈心里一沉。“我这么一个废人学得再好能有什么用啊？”聪颖的眼角渗出一滴泪水。“别这样，现在不要想那么多，你那几个检查还没做呢，别这么早就放弃希望。”聪颖妈妈过来帮她拭去泪水。
聪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边哭边将桌上的书包摔在地上：“我还有什么希望啊？人家努力学习指望能考上大学，我能指望什么？我是一个废物，学得再好也是一个废物……”聪颖妈妈弯腰将书包捡了起来，她轻轻地拍着书包上的灰，她强忍着自己快要掉下来的眼泪。“你不愿意去，那就不去了吧，今天就早点上床休息……聪颖，好多事情妈妈也是没有办法，是妈妈没用，妈妈对不起你。”说到这儿，聪颖妈妈的眼泪终于下来了，她捂着脸往卫生间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