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当中,吕壮和朱燕珍披着雨披并肩蹬着车,吕壮的眼镜上满是雨水,他迷着眼拼命看着前面昏暗的路,一阵风过,把壮壮的雨披吹到了脸上,壮壮的车歪歪扭扭地晃动起来。壮壮刹住自行车,这时一辆小车急驶而过溅得壮壮一身水。朱燕珍下了车,帮吕壮擦掉脸上的水,然后替他紧了紧雨披的帽子,帮他用夹子把雨披的下摆夹在自行车上。
朱燕珍关心的问他:“没事吧?壮壮。”吕壮想临阵脱逃了,他试探着朱燕珍的口气:“妈,今天雨下得太大了,别的同学不一定会去的。”朱燕珍却热情不减:“那不是更好?老师跟你一对一上课,你不要太合算噢。快走吧,再晚就迟到了。”壮壮不情愿地上了车和朱燕珍并排骑着。
朱燕珍一边骑车一边唠唠叨叨:“壮壮,我可告诉你,妈妈这样拼死拼活,全是为了你,你以为妈妈以后想要靠你啊,我不要靠你的,我只是想让你自己将来有一口好饭吃。现在社会上的形势就是这样的,考上大学你将来就能像你叔叔那样做上等人,考不上你只好像你爸爸那样为上等人服务。没有办法的,所以你得咬咬牙坚持到底,你明白不明白?”
壮壮和朱燕珍艰难地蹬着车,这时他们的身后驶过一辆助动车,助动车驶过朱燕珍旁边时,车龙头挂住了朱燕珍的雨披,朱燕珍重重地摔下了自行车,可骑助动车的人却一溜烟地跑了。壮壮紧张地跳下自行车。他把自行车扔在地上,扑到她身边,声音颤抖地:“妈,妈,你怎么样?你没事吧?”朱燕珍埋着头没有出声,壮壮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妈,妈,你怎么啦?”朱燕珍咬着牙硬撑着抬起头来:“我没事的,壮壮,你快扶我起来。”朱燕珍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在壮壮的搀扶下朱燕珍艰难地爬了起来,她的手掌上面全是血和泥,衣服也全都弄湿了。壮壮叫道:“妈,你的手出血了,我陪你去医院吧。”朱燕珍双手互相搓了搓:“妈妈没事,我们走吧。”朱燕珍扶起地上的自行车,又跨了上去。壮壮扶着她:“妈,要不,我们今天就不去了吧?”朱燕珍摇摇头,不容置疑的说道:“不行,这课你一节都不能缺,快走吧。”朱燕珍说着,用力一蹬自行车走了,壮壮在原地站着,他看着妈妈晃晃悠悠的背影,他的眼圈红了起来,朱燕珍发现壮壮没有跟上来,她停下车:“你怎么不走?快点啊,时间要来不及了。”
壮壮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呜呜地哭了,朱燕珍赶紧退了回来,问:“你怎么啦?壮壮,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啦?你身体不舒服要跟妈妈说的。”壮壮大声的哭着:“妈妈,你都摔成这样了,还要陪我去听课,我心里不好受,我太对不起你了。”
朱燕珍张着嘴愣愣地看着壮壮,她的眼泪也一下子涌出眼眶。她用手在脸上重重地抹了一把:“妈妈没事的,这点小伤小痛的算得了什么?壮壮,如果你能考上大学,妈妈就是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真的,妈妈说的都是心里话。”壮壮深深地低下头去。朱燕珍怜惜地伸手理了理壮壮额前湿透了的头发:“妈妈真的没什么的,快走吧。”
朱燕珍又跨上自行车,她用力一蹬,自行车往前跑去,壮壮抹了一把眼泪,然后也骑上车跟了上去,母子俩一前一后消失在雨中。
三
窗外大雨如注,一阵风过,雨从窗缝中灌了进来,吕母赶紧把窗关严实,她忧心忡忡地透过玻璃看着外面,不放心的去给晨红打电话。打了好几遍,晨红家里没人接。吕母算算时间,这个点上晨红和小鲁应该在家啊。正在担心时,晨亮回来了,吕母就催促着晨亮赶紧想办法给邹志打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晨亮背不出邹志的手机号码,就回屋去找邹志的名片,在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面找出几张名片,他翻了翻,没有邹志的名片。他又去拉第二个抽屉,可是抽屉里面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使劲地拉了拉,没有拉开,他再一用力,抽屉全拉了出来,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抽屉也打翻了,里面的东西都倒翻了出来,晨亮把那些东西一样一样往抽屉里放,突然他发现了一个存折本。晨亮打开一看,眼睛顿时一亮,存折本上有三万五千元的存款,户头上的名字是朱燕珍。
晨亮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自言自语道:“我说家里的钱怎么一弄就没有了,原来都在这儿呢。嘿,想不到她还会藏私房钱。”晨亮想了想,他把存折原样放好,关上抽屉,他不由地摇摇头笑了。
吕母等了半天不见晨亮的动静,就起身推门进来:“找到了没有?”晨亮这才想起来是进来找名片的,他又开始在别的抽屉里东翻西找:“咦,真是怪了?也不知被我放到哪里去了,越是着急用越是找不找了。”吕母越发地心神不定了:“你说他们家里怎么会没人接电话呢?照理说这个时候晨红和小鲁都应该在家的,这么大的雨,他们不会跑出去的呀。晨亮,我这两天眼皮一直跳,你姐他们不会有什么事情吧?”晨亮安慰她:“不会的,妈,你别总是疑神疑鬼,自己吓唬自己。”吕母更慌了:“可是我越想越不对,我得过去看一看,否则我不会放心的。”晨亮一把拉住她,问:“你现在要过去啊?下这么大的雨,怎么去啊?”吕母挣脱了他,转身出门:“你别管了,反正我得过去看一看。”晨亮赶紧追出去:“哎,妈,你等一等,妈,我送你去啊。”
晨光和吕母赶到晨红家时,屋里一团漆黑,只有些许晃动的亮光从厨房里透出来,小鲁站在椅子上仰着头,手里拿着老虎钳、耳朵上夹着电笔像模像样的在修电线,晨红在下面拿着手电筒为他照着亮。
吕母赶紧叫小鲁下来:“小鲁,你小孩子家家的别去弄电线,怪吓人的。让你舅舅去,你帮他扶好椅子就行了。”小鲁咧着嘴笑嘻嘻的:“舅舅,你坐着吧,以前我修了好多次了,现在已经找到漏电的地方了,马上就好了,放心吧。”晨红也说:“妈,您放心吧,小鲁他会修。”吕母不满地:“你可以放心,我是放心不下的,哪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啊?”
晨红笑笑,问道:“妈,这么大的雨,你们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儿吗?”吕母还在埋怨:“哼,幸亏我和晨亮跑过来了,这个邹志真是太没轻没重了,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他竟然还呆在马场里不回来,哪有他这样当爹的?”晨亮问道:“姐,你们家电话是不是坏了?妈就是看见雨下的大,怕你们房子漏水,打电话给你,结果你家里一直没人接,姐夫的手机号码我一时也找不到了,妈不放心,所以我们赶过来看看。”晨红一拍脑袋:“哦哟,前面小鲁换电线的时候,让我把插头都拔掉,我好像是连电话的插头也拔掉了。”晨红赶紧跑过去看电话插头,晨红拿起电话来一看:“嘿,你们看我这记性,害的你们冒着雨跑了一趟。”晨红说着插好了电话插头。
晨亮和小鲁走进厨房去修电线,晨红面对着吕母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电话“叮铃铃”的响了起来。电话是邹志打来的,他已经急得快要报警了,晨红傻呵呵的笑着宽慰他,说家里很好,没事儿,放心。晨红的话还没讲完,吕母走过来责怪的对晨红说道:“家里都乱得昏天黑地了,你还在这里报喜不报忧的,让我跟他说!”吕母不由分说的把电话一把抓了过去:“喂?邹志啊。我看你就在那个破马场里落草为寇算了,家里就是天塌了你都不回来了是吧?”邹志被骂得一头雾水,赶紧问道:“妈,您先别生气,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你们家里漏成这样,连电都没了,小鲁这么个小孩子都爬到椅子上修电线去了。我和晨亮一路过来,看到人家都搬得差不多了,你让他们娘俩孤零零地住在这儿多让人不放心哪。邹志啊,你当爹的有多大的事不能先放一放,先把家里的大事解决好了行不行?”吕母说着生气地扣了电话。
晨红苦笑道:“妈,你劈头盖脸的骂他干吗呀?今天这事又怪不得邹志,都是我糊涂嘛。”吕母气哼哼地:“不怪他怪谁?你们早点把家搬好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不是说你们已经看好房子了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下文,还不是因为他给耽误的啊!”说到房子,晨红一下子不吭声了,吕母又追问道:“是不是吗?我一猜就知道是他!你也不动脑子,离了他咱们就得在这破房子里淋雨啊?你在上海有妈妈也有弟弟啊,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嘛。”
小鲁拿着手电筒走了出来,他走到走廊的电表箱处,打开电表箱,“啪”推上了自家的电闸开关,走廊那头的屋里顿时灯火通明。
吕母说完见晨红闷声不响,觉得事情不妙,再三的追问下晨红才说了实情。吕母一听又不高兴了:“这个邹志,嘴上管我叫着丈母娘,可他这心里还是把我当外人,他是不是还记着我当年不让他进门的仇啊!”
晨红赶紧截断话头:“妈,那怎么会呢,您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十几年前的事上去了呢?”吕母看看小鲁在边上听的正来劲儿,不好意思的冲晨红笑笑:“那他联系好了吗?”晨红苦笑道:“我刚才就想问他的,结果你抢过电话去把他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他哪里还敢提这一茬子事啊。”晨亮乐了:“哈哈哈,姐,姐夫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咱妈了。”吕母不放心的告诫晨红:“这个邹志,看他平时一股子土匪劲头儿,可一碰到开口求人的事上他肯定就打蔫了,我敢肯定,他现在就是联系上了那些战友们,也不会直接跟人家谈借钱的事,要谈到钱还得早着呢,说不定他都把这事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晨红啊,你得打电话催催他,一个星期都过去了,回头那个房子又被人买走了,不就麻烦了吗?”晨红点点头:“妈,你就放心吧,邹志他不是没脑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