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家族有一个古老的大祠堂。传说,昔日大别山老山区发人瘟,什么叫发人瘟呢?拿现在的话说,叫传染病,这个病一旦发了,整个湾,整个村乃至全山区,几里路,甚至横直几十里、百余里的人都死光了,荒无人烟。后来,有江西姓王的人迁到这里落户,他们把这里的田地房屋,山林塘水都划作各家的私有财产,插标为号,看中了多大一块土地,插个标这个地就是你的,到现在大别山区一带还有江西老表、江西姨丈的故事。就这样,王姓氏逐渐成了大户,王氏祠堂就是在王氏家族发展最旺盛的时候建起来的。
王氏家族原来一进七重,刚建成没多久,被一个姓周的大户,告了姓王的一状,说王姓有反朝之意。祠堂一进七重,再加做两重就是九龙厅,王氏家族的人这是想做皇帝的意思啊。后来,官府比较重视,责令王氏家族把七重拆了两重,所以现在只剩下五重。祠堂的大会厅可容纳三千人,小会厅可容纳八百人,大小会客室常年驻守有搞清洁卫生的人员,厨房常有人做饭,祠堂损坏也有工匠修理。可想而知,这个王氏家族势力该有多大。王氏家族总族长七爷、八爷、九爷向上勾结乡县官员;向下串村组暴发户,长年累月欺压王氏家族的平民百姓。现在适逢战乱,他们更想大捞一把,修贞节牌坊、牌楼、修族谱、修整祠堂、捐款杂税、请客、送官府大礼、过年过节各项费用,都要找王氏的平民百姓们要钱,连族长家添丁,大家都要出钱,直逼得百姓家儿啼子哭。眼下,族长前两天早就大街小巷贴了通知,王姓要开家族大会,整顿家规,午时三刻之前,王姓男女老少,全部到齐,不得缺席。
县保安团周副官,早就是王氏大族五爷的座上贵宾,周副官留下一排人看守碉堡,把其余人调到王氏祠堂当保安,维护秩序。虽然孙建尧是正团级,周副官是个副官,但周副官原是正规部队的正排长级,经过多次战斗,他人长个大,是个枪法百发百中的老兵油子。而孙建尧是用钱买的团长,实际是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儿,带兵打仗是一窍不通,今天莫说孙建尧不在团部,就是姓孙的在团部,周副官也要当一大半家。王五爷见周副官为他开会挺胸出力,喜得心花怒放,暗地里送“黑”包,一点都不怠慢。自古道:舍得舍得,先舍后得!总族长舍得花钱,周副官自当舍得出力。
凤珠这几天,一直心急火燎,因心上人上山寨去,信息全无,组织上派了草上飞去山寨打听,也还没消息。凤珠找老乞丐商量,老乞丐说:“我已派草上飞上山寨协助康儿的工作,至于王氏家族大会,我也早安排好张欢、李喜、王大炮他们按计划执行,假如第一个计划有失,就按第二道方案进行。你来得正好,请你先去会场,观察动静,一有风吹草动,速去老地方找我,无妨!”凤珠听了老乞丐的话,似乎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心里平静了许多。
老乞丐再三嘱咐:“你去会场,一有什么变化,莫慌,不要乱了方寸!更不要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知道!”凤珠忙赶去会场观察实况,看有无异样变化。
凤珠来到王氏祠堂,此时祠堂高搭彩台,台上坐着许多人,祠堂四周人山人海。离祠堂不远,有一口大水塘,水塘内的一棵很高很高的大杉树上挂着一个大铁钩,铁钩的一端用麻绳连在岸上的石柱上,铁钩上钩了一个大竹篾篓子,篓子内装了一个人,那人的脸被蒙着,手脚都用麻绳子捆绑着。篓子离水塘的水面只两尺多高,现在只要把岸上的麻绳一放松,篓内捆绑的人就会连人带篓沉下塘底,篾篓子里的人就要被活活淹死。凤珠知道篓子内装的是谁,她心里像万把钢刀刺得一阵阵的痛。忽听一阵口哨声,台上鸦雀无声。王五爷出现在台上,宣布大会开始,他大声讲话:“王氏家族的成员,还有各位来捧场的外姓人,欢迎你们来参加王氏家族大会!”
台上台下,响了几个零星巴掌。
“今天我代表王氏家族召开大会,目的是要整顿王氏家规。现在,大家看,水塘上面的篓子里绑着的人,名叫秀姑,她从小被王老三抱回家当望郎姑,在她一岁时,王老三生了个儿子。王老三的儿子养到八岁,突得疾病,算命说要冲喜,王老三就商量将八岁的儿子和十六岁的望郎姑秀姑圆房,指望圆房冲喜一安百泰,谁知没满三天,秀姑谋害新郎,私自逃跑。幸好老天有眼,秀姑今日归案。杀人偿命,为整顿王氏家规,我们决定将罪犯秀姑沉塘,罪有应得……”
秀姑的养父养母,王老三夫妇此刻正在台下,他们急着为秀姑申辩:“秀姑冤枉,养女秀姑冤枉,我儿是病死的,并非是被养女秀姑谋害致死!”这时九爷、八爷开口了:“王老三,你不尊重家规族法,扰乱开会秩序,来人,打二十大棍!”
台后果然跳出几个小子,个个如狼似虎,他们把王老三按在地下,重打二十大棍,打得王老三呼天喊地说:“我要告你,你们不讲王法,我要上县城去告你!”
“好啦,你有种,敢上县去告我?你看,县城的周副官亲临大会现场,他能代表县上级,你告吧!”
王老三不知周副官是五爷他们请来的帮凶,他还想向周副官诉苦:“啊!周副官啦!秀姑是我们夫妇抱的望郎姑,不是秀姑谋杀我儿,这是冤枉!冤枉!她几年躲着不敢回家看我们,此次她偷偷回家探望我们,是想尽点孝道。请周副官为民做主啊,绝不能把秀姑治罪沉塘。”王老三夫妇连连给周副官磕头。
自古道,吃人家嘴软,得人家的手软,大庭广众之下,周副官心想为总族长说几句话,无从下口,只好找个借口说:“你告状,状纸呢?”
“我口诉!”王老三回答。
“口诉不为凭,这是开大会,你跑来扰乱会场秩序也是罪!”
“啊!周副官,你这是在袒护王五爷他们。”
台上、台下闹成一锅粥!
周副官见势不妙,一声口哨,王氏祠堂大门打开,从外面冲进一伙荷枪实弹的县保安团兵,迅速把大台围住。这些兵把枪口对着手无寸铁的群众喝道:“谁胆敢上前,格杀勿论!”
“安静,安静!请安静!”台上,王五爷高喊安静,似乎有人在人群中做了工作,闹成一锅粥的群众很快就安静下来了。王五爷继续宣布:“现已到午时一刻,将不孝女秀姑沉水一尺;等到午时二刻,沉水二尺;等到午时三刻,将秀姑沉浸塘底,宣布完毕!按族规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