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生烟瘾很大,但他一生没抽上什么好烟,抽的都是劣质烟。而且他要把每天的烟数控制在一包之内,在缺衣少食的日子里,他有时一包烟甚至要管两到三天。
人们习惯把烟叫做香烟,其实父亲抽的都不能算作香烟,父亲抽的是1角5一包的“大公鸡”、“城乡”、9分钱一包的“红花”甚至是5分钱一包的“山羊”,有时父亲甚至去买削了价的霉烟。
那时候农村流传一首歌谣:
大干部,抽“新华”,抽了就去拿;
小干部,抽“公鸡”,抽了就去批;
群众抽一支笔,抽得眼泪滴,
丢到地下一踩,踩也踩不熄。
生活的艰难,父亲有时甚至没有钱买烟,我曾见过父亲把丢了的烟头又捡回来将剩下的没有燃烧的烟丝剥下来重新用纸卷起来抽。出工的时候,父亲很少抽烟,只有闲下来,父亲才会掏出一支烟来,思考如何才能多弄一分钱以贴补家用。有时父亲的烟瘾犯了,而又没有烟时,他就唱一些歌曲来缓解烟瘾,我记得他经常唱的句子有:一去一来是梁上的燕,一去不来是马上的箭;一去一来是口中的气,一去不来是屁股头的屁。过了一会,他又唱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里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父亲用这些歌唱来缓解生活的压力和对烟的渴望。
有一年,父亲在清明河水利工地上,我去看他。我把大姐收集的两包散烟带去给他。当我给父亲时,村里的另元、双生等一批毛头小伙,见了那些带海绵烟蒂的香烟,一围而上,抢了大半。我真后悔没偷偷给父亲。但父亲没有责怪我。沉重的劳动和单调的生活,我的一把香烟使整个工地的人兴奋了一个晚上。父亲其实很自豪,他不是喜欢吃独食的人。
1988年,我到北京学习,给父亲带回了一条北京牌香烟。父亲舍不得抽,给了哥哥。也可能是胃病的原因,父亲不能抽烟了。他一生没有说过想吃什么东西,但那次我听母亲说,父亲埋怨我到了北京也不给他带点吃的东西。我好悔呀!第二年父亲就永远离开了我们。
2007年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