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水冷草枯,岁月艰难。为赚些油盐钱贴补家用,家里喂了三只鸭子。那三只鸭子的形状至今我还记得。其中最大的一只是麻麻色,它长得特别端正,就像后来银幕上出现的一个叫强哥的演员一样特别有派,让人喜爱!它们白天就沿着我家那条老巷子直跑到村前的塘中去,在塘中捞一些残渣剩菜,在喂养的水浮莲中撮一些浮游小鱼,以此混它们的生活而为我家下蛋。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只喂三只,为什么就不能多喂养一些呢?可能是喂多了养不起吧。其实这种猜测已经接近了真理。就是这三只鸭子已常常不能吃饱。不能吃饱的鸭子就不能天天下蛋。
有一天下大雨,父亲对我说:“你提个烘炉出去,捡畜鳝(蚯蚓)。”我不明白父亲的用意,但照父亲说的去做了。因为父亲在生活中总是那么富有创意,总能从别人不易觉察的细微处寻找到贴补生活的佳酿。我打着赤脚向村外的田畈走去。那些本来在地底下的蚯蚓,经雨水一灌,都跑到地面上来了,在路边和田沟里,到处都是。你不知道那种感觉,看到那些簇簇拥拥的蚯蚓,心里有些发毛;当赤脚踩上一条的时候,肉奶奶的,更是心里作刺。不过,我还是很快捡了一烘炉回来。我把烘炉放在堂屋中间,很快三只鸭子就跑来抢吃起蚯蚓来。父亲的这一惊人发现给我们家的鸭子提供了广阔的食源。农村百事缺就是不缺这地底下的蚯蚓。我们家的鸭子得到了最高的营养,下的蛋又大又多。后来我们村的人逐渐都发现了这一秘密,我们村的鸭子发展到了两百多只,基本上解决了家家的油盐钱。我在1978年6月9日的《孝感报》上还发表了一篇文章《两种做法,两种结果》,专门报道了养鸭这件事情。每当看到那成群的鸭子在塘中欢戏,我就感到父亲对村人作了一个巨大的贡献。
不下雨的天气,我就拿一个小挖耙去挖。我知道什么地方蚯蚓多——那些肥地蚯蚓屎多的地方就是藏蚯蚓最多的地方。我常常能挖半烘炉回来。不过那蚯蚓有一种很难闻的气味,蚯蚓身上的浆液沾在手上很难洗掉。有时挖了蚯蚓回去饭都吃不进。这种气味让我终生难忘。后来美国有一种饮料在我们国家卖得很火,我怀疑那里面就掺了不少蚯蚓的成分,因为那种气味我太熟悉不过了。所以我从不喝那种饮料。
2007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