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渡江战役之后,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大野战军向江南迅速发起了千里大追击。蒋介石虽败局已定,但仍凭借其在江南各地的长期经营而负隅顽抗。然而,人民解放军气势如虹,锐不可挡,国民党军则兵败如山倒,一触即溃。此时,无论蒋介石怎样暴跳如雷、呼天喊地,也无论是他不顾是否“下野”而直接窜到前线亲自指挥,但都回天无力,气数已尽,残局依然一个接着一个,所感受到的只能是四面楚歌。
一、丢失东南沿海
东南沿海主要指福建。蒋介石在丢失南京、杭州、上海之后,妄图拼命保住东南沿海即福建。
福建不仅物产丰富,而且属兵家要地,它有山有水,更有沿海的凭借和便利,进可攻,退可守。它隔海与台湾省遥遥相对,是台湾的屏障。蒋介石随着军事上的失利和战场的南移,愈来愈重视福建的战略地位。他在下野前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曾对独立第50师师长李以匡说:“福建非常重要,没有福建就没有台湾。你到福建协助李良荣主席注意闽浙边区、闽粤边区和闽台之间的联系。你所带的独立第50师是战略预备师,是美械装备,应好好训练,作为防卫福建的有生力量。”
1949年10月,蒋介石在厦门召集集团军长以上军官训话,安基固守,不成功便成“仁”
南京、上海相继失守后,国民党的残兵败将纷纷南逃,解放军长驱直入。蒋介石见沿途难以坚守,即着意福建、台湾,准备死守福州。6月间,他从台湾赶赴榕城,召开军事会议,部署福建省的防御。
在这之前,蒋介石在大海的舰艇上和马公岛上,曾几次三番电告福州绥署主任朱绍良,要他在福州附近构筑个半永久性的防御工事。但朱绍良阳奉阴违,他一面受“福建上将”(即海军上将萨镇冰和陈绍宽)的影响,不肯让自己的部队在福州决战,以免在炮火中毁于一旦;一面又听信绥署副主任吴石进言,吴认为号称“斯大林格勒”的大上海,钢甲坚兵还守不了半个月,福州南有大乌龙江、东临海,这样背水之阵,何能固守?何况山地战是解放军的看家本领,怎敢以卵击石。同时,福州市市长何震也陈述:福州贫困,征工征料困难重重,对死守福州,毫无信心。
蒋介石虽三令五申,但朱绍良迟迟不动手。最后没办法,只好要李以匡来构筑一线野战工事,临时应付一下。蒋介石显然不放心,便亲自到福州视察来了。
退守在福建的国民党军,不仅重武器丢尽,连轻武器也损失不少,甚至连行军锅灶也大都丢光了。当时美国国防部鉴于国民党军队作战不力,也无意再行补充。
蒋介石这次来福建,除了视察军队,研究整编以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调整军队同福建地方人士的关系。
自从蒋介石下野以后,福建地方人士看到大势已去,对国民党已失去信心,再加上传统的地方观念、排外心理,随着时局的恶化更日趋严重。福建参议会公然反对征兵,主张“闽人治闽”。海军耆宿萨镇冰说:“民国以来福建受外省人统治已30余年,蒋上台以来的20余年中更加厉害。”
原海军总司令陈绍宽被陈诚排挤,解甲归田回到福建,也是牢骚满腹。他的部下、曾任海军次长的李世军说过:
“福建人在共产党方面还出了一个邓子恢任中原政府主席,在国民党中则空空如也,连本省主席也要外人来当。”
闽北管区司令课道平调国防部参谋总长办公室后,遗缺经顾祝同报准蒋介石,以总统高参于天宠补充,但遭到福建参议会议长丁超五反对,电请国防部阻止其到任,主张以该管区副司令福建人吴某来充任。国防部碍于当时局势和地理环境,也不得不答应了。
蒋介石认为,“为了大局,不得不退让一步”,所以有必要到福州来调和一下。
他首先要调解朱绍良、李延年同刘汝明的关系。
李延年和刘汝明在淮海战役期间就有矛盾。李延年任徐州“剿总”副总司令时,刘汝明根本不听指挥,他的部队李延年指挥不动。
4月下旬大撤退,李延年任京沪杭警备副总司令驻金华时,顾祝同命令:凡属南撤入闽的各部队,统归李延年指挥。而刘汝明根本不听,长驱入闽,根本无视李延年这个副总司令。
5月上旬,刘汝明的第8兵团南窜抵达闽北,照理应该受福建绥署指挥,至少也该向朱绍良打个招呼。刘汝明丝毫不加理睬。朱绍良派少将高参和刘汝明联络,刘也不买账。因此,朱绍良向蒋介石告状,说刘“企图不明”。
后来,刘汝明兵团55军74师在南逃途中迷失方向,被朱绍良派人收容改编,这就更使刘汝明大为不满,一再向蒋介石告状。
朱绍良、刘汝明、李延年之间互相扯皮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朱绍良在福建的势力比较大,地位比较巩固,这里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和李宗仁的关系比较密切。李宗仁是他的后台。
南京、上海解放以后,李宗仁同朱绍良的电信交往更为频繁。李宗仁也想拉朱绍良这股势力,把福建作为他退守之地。
蒋介石从有关情报得悉:李宗仁想在6月或7月初来福建榕城一行。
这就是蒋介石到福州来视察的错综复杂的背景,有的可以明说,有的只好藏在肚子里。
6月21日上午8时,蒋介石带着俞济时和机要秘书曹圣芬,从台北松山机场起飞,9时到达福州的南郊机场。
蒋介石在机场办公大楼召开军政会议。
参加的有:福州绥靖公署主任兼福建省主席朱绍良、福州绥靖公署副主任吴石、福州绥靖公署参谋长兼代福建省保安司令范诵尧、东南前线指挥所主任汤恩伯、第6兵团司令官李延年、第6兵团副司令官梁栋新,以及第25军、73军、74军、96军、106军的军长陈士章、李天霞、劳冠英、于兆龙、王修身等,还有一些师团长,共80多人。蒋介石听取了有关将领对福建省的军情和防务的汇报。
9时半,会议开始,首先由福州绥署参谋长兼福建省代保安司令范诵尧报告福建省内战况。
蒋介石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将范诵尧所报告的地理位置用铅笔记下。
最后,蒋介石站了起来,用阴沉的目光扫了大家一眼,清了清嗓子说:
“现在,我是以国民党总裁身分来和大家见面、来和大家共安危的。”
他说:“我是一个下野的总统,论理不应再问国事,一切由李代总统来处理危局和共匪做斗争。但想起总理生前的付托,勉以‘安危他日终须仗,甘苦来时要共尝’的遗言,现正是我党危难关头,所以我以党的总裁地位来领导大家和共产党做殊死战。个人引退半年来,没有片刻忘怀久经患难的袍泽,望大家戮力同心,争取最后胜利。”其次,为显示他对士兵的关心,以鼓舞士气,而大讲“生平对士不薄”,说:“本人自民国13年迄今,东征、北伐、剿共、抗日,为统帅已达25年,对官兵生活一向关心。今日士兵衣不蔽体,使我心中难过。……希望各军长师长回去,好好安慰部下,保证服装有着落,我回台湾即令补运。总之这些事是使我痛心的。”接着,他又阐述了防守福建的重要性:“大家应当知道台湾将是党国的复兴地,它的地位的重要性异于寻常。比方台湾是头颅,福建就是手足,没有福建即无以确保台湾。以福建而言,守不住闽江以北,闽南也难以确保。今后大家要树立雄心壮志,和共匪顽强斗下去。”最后,还要大家为他卖命:“在共匪未入福建之前,迅速整顿,做保卫福建的准备,用自己的热血来巩固台湾。”
蒋介石对福建的防务,很重要的一个问题是要“死守福州,以巩固台湾外围”。为了守福州,又命令李延年“一定攻下古田,使福州有一个耳目”。
在具体防务上,他与朱绍良、汤恩伯、李延年、俞济时商谈后,做如下部署:
“1现在守备闽江以北地区之74军、106军、96军、25军及独立50师、独立37师仍固守罗源、连江迄福州西北大湖、雪峰、古田附近之线。
296军及独立50师(福建保安第5团、第6团与突击团均由该师指挥)做收复古田的准备;收复后应加以固守,以巩固福州外围据点。
373军仍确守平潭岛,加强据点,实行清乡,并封锁福清海口与平潭间交通,严格检查。
4驻漳龙地区之第8兵团、泉厦地区之22兵团不北调。闽江以北兵力不足,将由台湾抽调增防,并加强重火力的配置。
5原决定独立50师调金门归还22兵团建制暂缓实施,容收复古田后再定。
6守福州之25军、106军及74军之23师迅速加强工事,近郊要点应构成半永久性工事以资固守,征工征料由福州绥署统一计划之。”
另外,蒋为确保以台湾为中心的东南沿海防务,决定成立东南军政长官公署,统一指挥台湾、福建、江西、浙江沿海的军政事宜,长官人选当时未定,后发表由陈诚负责。并由台湾方面负责供给枪械弹药。
蒋介石今天讲话的时间特别长。从上午9时半开始开会,各军、师长报告情况已汇报到中午12点多。接着,蒋介石讲话,他一个人足足讲了两个多钟点。
当蒋介石结束讲话时,在座的军官们都如释重负地长长吐了一口气。
散会后,军官们争着往大楼的宴会厅跑,邀亲拉朋地一桌桌都坐满了。他们一边互相寒暄,一边议论着刚才的会议。
蒋介石在朱绍良、李延年等陪同下走进宴会厅,坐到主宾席上。他环顾一张张杯盘整齐的圆桌,见他的弟子、袍泽表现出的那种团圆、热闹气氛,他那疲惫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向大家举杯致意,以示关怀。
宴会开始了。蒋介石在席间表示出很随便的样子,问问这个军长的年龄、籍贯,又问问那个师长的家庭情况,而自己还是照例喝一杯白开水,只是略微动动筷子,表示同大家共饮。宴会后,蒋介石又会见了师以上的将领,要大家死守外围,保护福州。
之后,蒋介石又请李以匡谈话,告诫他:
保全兵力是重要的,但福州过早落入共军手里,其政治影响很大。台湾人半数以上原籍福建,对故乡十分关怀。南洋一带侨胞,也是福建籍占多数,如果福州失守,他们就会认为国民党已彻底失败。这种心理上的变化,就会使我们失去海外侨胞的同情与支持。所以为了大局,福州必须死守。希望你体会我的苦心,放胆去做,只要将领有必胜信心,处绝地也可以复生。有我教导你们,有台湾在,即便大陆失尽,也可复兴。
至此,蒋介石已把此次来福建,要官兵们死守福州的意图清楚地表达出来了。
此时已是下午4时,蒋介石离开福州。
7月下旬,人民解放军3野10兵团叶飞部抵达建瓯,福州就在8月17日宣告解放。
朱绍良、李延年只身乘机逃跑。在人民解放军第10兵团的打击下,国民党守军70000人全部被歼,连10天也未守住,蒋介石“死守福州”的计划就这样全部落空了。
二、西北、绥远断了指望
在解放军强大攻势面前,蒋介石自知华南无望,又不甘心彻底失败,遂企图盘踞西南地区,连接华北地区,把维持残局的希望寄托于西北地区的40万国民党军队,特别是马步芳、马鸿逵的骑兵队伍,妄想垂死挣扎,东山再起。因此,西北战场在中国解放战争的整个棋盘上是十分重要的。
当时西北战场的形势同全国的形势一样,发生了根本变化,在彭德怀指挥下,西北战场发扬了艰苦奋斗英勇作战的革命精神,接连创造了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奇迹。
1949年5月,古城西安宣告解放。接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8兵团、第19兵团归入第一野战军建制,投入西北战场大决战的行列。
7月10日,扶眉战役开始。杨得志的19兵团进至马家军对面之乾县、礼泉以北高地,构筑工事,准备进攻。卫戍西安的解放军第61军则向南山秦岭之敌佯动,以便迷惑敌人,掩护主力运动,并钳制马家军及秦岭胡宗南军,保障解放军主力侧翼的安全。当时,胡宗南还在梦中。他总以为解放军入陕后,至少需休整一个月才能作战,又自以为5个军配备,解放军不敢将其一口吞掉,还梦想乘解放军向马军进攻时,全力向解放军侧击,取得胡、马联合作战的胜利。胡宗南的梦,是被惊雷般的排炮震醒的!
一野在彭德怀司令员的直接指挥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发起全线猛烈攻击。胡宗南的部队猝不及防,一天之内即被强大的人民解放军团团包围,陷入绝境。激战两昼夜,除部分残敌越秦岭溃逃外,解放军歼敌4个军,共43万余人,解放县城8座,这是西北战场在解放战争中空前的大胜利。
扶眉战役的胜利,使西北战场敌我力量的对比起了根本变化,解放军由相对优势变为绝对优势,战争的主动权已完全掌握在解放军手里。当胡部遭解放军围歼之际,马部调集兵力,摆出援胡的架势却未敢动手而坐视其覆没。胡宗南主力被歼,残部退守秦岭,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自然无法援马。青、宁二马见胡宗南大势已去,为保存实力,免遭被歼的命运,随即匆忙北撤。胡马之作战联盟,终于被解放军彻底粉碎。
扶眉战役后,胡宗南主力被歼,国民党蒋介石集团更加寄希望于青、宁二马同解放军较量。这时,二马军队仍未遭到歼灭性打击,处于绝望中的蒋介石又过高地估计了二马的力量,妄图依靠二马扭转西北战局,于是积极策动二马与解放军在平凉地区决战。
二马集团从自身的前途分析,面临着三条抉择即:一降、二逃、三战。降是不可能的,逃也没有去处。新疆太远,去新疆不是拖垮就是饿死。去四川,会被胡宗南吞并。唯一的办法是在兰州和解放军决战,因为兰州工事坚固,粮弹充足,易守难攻,加之国民党政府表示支持,由胡宗南集团西进增援,夹击解放军。兰州是马步芳生死存亡之地,因此对兰州的防守极为重视。解放军19兵团和第2兵团部队于8月12日从各自驻地出发,经过8天行军作战,一路所向披靡,通过了马步芳的左翼和右翼防线,于8月20日抵达兰州东南部。第1兵团抵达临夏,从西南威胁兰州。8月26日,解放军全歼兰州之敌。
解放军第1兵团和第18兵团一部向西宁进军。9月2日,18兵团的第62军解放民和。同时,解放军第1兵团第2军解放甘都。9月5日,第1军占领平邑。马步芳飞逃广州,官兵各自溃散,马步芳部全军覆没。
在兰州战役之后,宁夏马鸿逵集团就孤立无援了。这时西北马鸿逵部分为两股,一股在宁夏,约7万余人,一股在河西,约3万余人。解放军决定乘胜前进,不给马鸿逵以喘息之机,将这些部队歼灭后,为进军新疆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