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丞相微微低头,“皇上有理”。
“今日朕便看在中书令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们以十分的真心回报朕,朕也会以同等的真心来回报你们”,皇帝幽暗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高高在上的凛冽磅礴气势让人不敢仰视他。
皇帝走出朝殿,周护便身穿铠甲匆匆赶来道:“皇上,谭将军那边传来消息,在京城外发现了十来具禁卫军的尸体,应该是秦云荻干的,谭将军和项钧已经派人去追了,但是…还是没有消息”。
“一群废物,秦云荻是个惊世将才,素年来在军中积累了不少威名,若是让他逃出了京城,和宇文将军接洽上了,他肯定会率军来复仇的”,皇帝脸色铁青的怒骂,“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周护蹙眉道:“皇上,秦云荻的妹妹秦云萱和侄子不是在咱们手里吗,秦云荻是个重情意的人,只要咱们拿她们威胁,他肯定会回来的”。
皇帝闻言一愣,复杂的道:“这…会不会太残忍了”。
周护笑道:“皇上,您下的圣旨是满门抄斩啊”。
皇帝怔然,正欲开口,一声着急的话语突然传了过来,“你不能这么做”。
华凤兰几步走了过来,满脸怒容的抬手一掌朝皇帝脸 过去。
周护拦住她,华凤兰嘴唇微微颤抖的骂道:“周将军,枉我从前还敬重你,没想到你们卑鄙无耻,你怎么想得出去伤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和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周护放开她的手,只退后一步道:“皇上,臣告退”。
皇帝朝他摆了摆手,眯起眼睛,蓦地看向面前脸色忿然的女子,“你刚才竟然想打朕”。
“谁让你这般心狠手辣”,华凤兰通红的眼眶里仿佛有无数把尖锐的刀:“就算人家想谋反,你也不敢灭了人家满门,有些人是无辜的”。
“无辜”?皇帝冷笑,“你在说秦云荻”?
“我不止是说他,还有昨夜被你杀掉的许多人”,华凤兰忿然道。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朕如果不这么做,日后他的家人会便来寻朕的仇”,皇帝一想到秦云荻还活着,心情也十分不好,“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成日里只要沾着秦云荻一点事就瞎嚷嚷,给朕闪开”。
“你如果不答应我放过秦云萱和她孩子我就不让”,华凤兰拦住他的去路,“我和秦云萱自小认识,她不是个坏人,她也不知道她的爹和岳父所做的事,她是无辜的”。
“既然她的家人敢谋反就早该料到会祸及他的子孙后代,华凤兰,你如今是朕的皇后,请你偶尔也为朕着想一下”,姬赫遥厉眸里泛出寒光,挑起乌黑的剑眉,“还有,不要总是用以死要挟来威胁朕,或许有用,但次数多了,朕也会觉得腻烦,毕竟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命,朕也无话可说”。
她心下一寒,看着他渐渐远去,皇帝回到承乾宫,累了一夜,只觉疲惫不堪,朱嬷嬷细细禀报了昨夜的事,皇帝又是一番盛怒,“朕千算万算倒是算漏了何寿康这个狗奴才,也亏得他在朕身边潜伏了这么多年竟然没被发现”。
“奴才已经将平日里和何寿康来往密切的公公都挨个审理了一遍”,汪公公道:“几个有嫌疑的都被奴才处决了”。
“嗯”,皇帝疲累的揉了揉太阳穴,如兰突然进来禀报道:“皇上,娘娘一直跪在外面,说皇上不答应她的请求,她便一直长跪不起”。
皇帝脸色微变,只觉沉重的脑袋更疼了,“你去告诉她,她喜欢跪就让她跪吧,跪死了朕会将她和秦家的人埋在一块”。
闷雷般的声音让殿内的人心中一颤,如兰点了点头,惨白着脸色又出去禀报了。
汪公公担忧的看了眼外面,“皇上,今日天色不大好,看起来又会有一场雷雨啊”。
皇帝不语,沉默的闭眼躺上龙榻,“不要再说了,朕很累,让朕休息会儿,过两个时辰后叫朕”。
朱嬷嬷替他掖好被子,不到一个时辰后外面便下起了大雨,她走到门口,看到跪在昏暗的天空下单薄的身影,雨点打在她身上,她忙让人取了伞走过去挡在她头上,“娘娘,您快起来吧,好不容易和皇上和好如初,何必又这般闹呢”。
“朱嬷嬷,我知道他有她的难处,可我既然知道就不能见死不救”,华凤兰沙哑的道:“云萱姐姐是个好人”。
“很多人都是好人,被抄斩的一家老小官员中有一部份人他们甚至被推上断头台的那天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死”,朱嬷嬷叹道:“怪只怪他们的家人妄图颠覆朝廷,如果皇上不杀他们,就是他们杀了皇上,那也是周将军为什么违抗着会被斩头的危险也要拦截住你,你也知道秦家在灵州有十五万的军马,若是秦云荻此番逃出去攻打京城,他们兵强马壮,我军未必会赢,而且老奴听说桑洲姬世子那边也要为父报仇,虽没听皇上仔细说过,但是也听得个只言片语,好像姬世子已经在那边调集军马,不日便要攻过来了,皇后,你也是如今楚仪国的一国之后,你可曾真正为皇上着想过,为这个楚仪国着想过,您的心里永远都存放的只是那么个别你在意的人”。
华凤兰呆若木鸡,半响,苦笑,“嬷嬷您说得对,我不是个好皇后,可是我只想救自己在意的人有错吗”?
“你没有错,如果这些人和皇上之间你能选一个,你会选谁”?朱嬷嬷低头弯腰抚摸着她秀发,“娘娘,皇上才是您的夫君啊,你只认为皇上的行为让您心寒,可您的行为更让皇帝心伤”。
华凤兰身子陡的一震,心里的悲凉汹涌的让她无话可说,难道她真的就不能救她们吗。
“快起来吧”,朱嬷嬷将她扶起来,她双腿早跪的麻痹,只能在嬷嬷的扶持下才能走进殿里,皇帝已经睡着,她坐在床边上,看着他憔悴的面容,蹙着眉峰,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别让他杀过来…拦住他…拦住他…”,突然他在梦中慌张的呻吟起来,整个人不住的往床里缩,满头冷汗。
“皇上…皇上…你醒醒”,华凤兰忙抓住他在空中挥舞的双手,他猛地睁开眼,中了梦魇似得猛地将她推下床,她摔得膝盖发麻,委屈的眼泪婆娑的掉了出来,皇帝喘着粗气望了她好一阵才逐渐回过神来,才急忙挪过来扶她。
“你走开”,华凤兰哽咽的推他,只觉得手肘疼,卷起衣袖,才发现伤了皮。
“朕不是有心的…”,皇帝呼吸艰难的颤声道:“朕梦到秦云荻攻入上京城,朕没有地方可以逃,无路可走,朕差点就死了”。
华凤兰还是第一次从他眼底看到那种害怕、惶恐的眼神,不由得升起一股心疼,安慰道:“你想多了,不会的,上京城固若金汤,哪那么容易攻破”。
“也许…也许是这样的,不过朕不能让秦云荻逃走”,皇帝惊慌的朝外面大叫道:“汪公公、汪公公…城外搜索的如何了,秦云荻找到了没”?
“皇上,还没有”。
“饭桶,朕要亲自出去找”,皇帝匆忙的胡乱披上衣服,华凤兰瞧着他这模样,微微担忧的握住他手,这一摸不打紧,竟是一片滚烫,“你这个样子就不要出去了,你的手很烫,是不是发烧了”。
“走开,别拦着朕,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不就是怕朕找到秦云荻吗,朕一定要找到了,亲手杀了他”,皇帝满脸狰狞的推开她,急急忙忙的出了承乾殿。
“皇上…皇上…”,华凤兰担忧的追了出去,他也不理会,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雨里。
“皇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华凤兰难以置信。
“想来是压力太大了吧”,朱嬷嬷叹了口气,华凤兰暗暗酸楚,一方面担心他感冒严重,另一方面又担心秦云荻会被找到。
到了夜间也不见皇帝回来,到戌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太监抬着昏迷的他从外面进来,皇帝的龙袍湿漉漉的,上面还沾了一大片污泥渍,鬓发披散,脸色惨白,额头还涌着血。
汪公公急急解释道:“皇上刚才在城外从马上摔下来,脑袋磕到了石头”。
“你们明知道皇上身体不适,为什么不让他早点回来”?华凤兰心急如焚的道。
“奴才劝了,可皇上不听”,汪公公苦笑了声,这时陈太医急匆匆地的赶了进来,“皇上发高烧,又伤到了脑袋,娘娘可千万得看紧皇上,千万让他好好卧床休息,不能劳累,稍不注意恐怕会落个什么后遗症就糟了”。
华凤兰皱眉担忧的道:“皇上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好好休息,他若是醒了,定会又去找秦云荻,陈太医,你有没有什么药让皇上吃了可以多睡会儿,你放心,皇上若是醒了本宫会一力承当的”。
陈太医犹豫了下,汪公公不赞同的道:“娘娘,现在京城一片混乱,朝中还有很多事等着皇上处理…”。
“不是还有周将军他们在吗,你也看到皇上的身体了”,华凤兰斥道:“你刚才没听到陈太医说的话吗”。
汪公公沉思了会儿,最终点了点头,就依娘娘的话吧。
陈公公开了药,朱嬷嬷随他去太医院抓了药回来,熬成汁,华凤兰亲自一勺一勺的喂皇帝喝下,他喝了药后,温润苍白的脸颊果然睡得踏实了许多,她让人打了温水过来,解开他的衣袍,看到他腰间悬挂的鎏金腰牌时微微一愣,她与他同床共枕许久,以前有一次好奇听他说过,这是太祖皇帝留下来的腰牌,只要有这块腰牌在,可以让任何人听令于她,几乎等于皇帝御驾亲征。
“娘娘,毛巾拧好了”,朱嬷嬷忽然在她耳边说道。
她猛地一醒,细细的为皇帝擦拭完身子,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道:“朱嬷嬷,你从晚到现在都没睡,很晚了,叫大家都退出去休息吧,有本宫伺候皇上就可以了”。
“谢娘娘体恤,娘娘也早些歇息吧,有什么事可以叫外面候着的宫女”,朱嬷嬷端着铜盆带上门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