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您这话什么意思”?容妃眼眶微微发红,“自打您进宫,嫔妾是对您客客气气,尊敬有加,昨个儿嫔妾还准备去瑶华宫探望您,不想再路上巧遇您,还劝您好好伺候皇上,谁想被您甩当众甩了一冷脸”。
“好啦,别说那些有的没的”,皇后不耐烦的呵斥,“吴德子,本宫问你话呢”。
吴德子磕头道:“奴才不敢瞒娘娘,方才…奴才确实看到皇后娘娘推了容妃,至于弄虫子的事奴才也不敢确定,奴才只瞧见贵妃娘娘拿筷子的时候虫子全拨的飞了出来,之后就落在几位娘娘身上”。
祝菀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扯住吴德子喝道:“你胡说,贵妃根本没有推容妃”。
“娘娘,您看,贵妃身边的奴才也如此嚣张,完全没把您放在眼里”,丁兰在皇后边上说。
华凤兰这会儿也知道这个吴德子被人收买了,暗暗懊恼起自己的天真,不过她素来任性妄为,脾气暴躁,既然被人冤枉了索性连怒火也懒得压制了,冷冷的道瞪了丁兰一眼:“本宫是贵妃,贴身奴婢难道连嚣张的资格都没有吗”?
那一眼着实嚣张霸气,愣是将丁兰吓得生了怯意。
“华贵妃,你犯了错不但不悔改,还如此嚣张,你以为这里还是华府”,皇后冷若冰霜厉声道:“本宫贵为一宫之主,是不会允许你在宫中如此胡闹,从即日起,一个月之内不允许你踏出瑶华宫,你好好的自我反省一下”。
“皇上让臣妾照顾珍异园半个月,请恕臣妾不能遵从娘娘的旨意”,华凤兰目光倨傲,让她一个月呆在瑶华宫里,以她的性子简直会活活闷死去。
四周静的波云诡异,皇后面若冰霜的与她对视,情势剑拔弩张,连祝菀也忍不住为华凤兰捏了把冷汗。
过了片刻,皇后语气发沉的一甩衣袖,“好啊,好个胆大妄为的华贵妃,既是如此,本宫亲自去向皇上请旨”。
南书房,深沉沉的殿中寂静无声,庄严肃静。
汪公公连呼吸也开始放缓的站立在一边,目光不时的斜睨了眼皇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果然没会儿,皇帝便怒气冲冲的把奏折砸了出去,“好个郭星文,正叫他修堤治水,都三个月了,不但一点起色都没有,还又开口向朕要银子,以为仗着秦家在后面撑腰朕不敢拿他怎样是吗”。
“皇上息怒,先喝口凉茶消消气”,汪公公双手奉上茶,皇帝袖口欲扫,却忽然一滞,阴沉的一拳锤在桌上,喟然长叹,“卫洲水患,十多万百姓流离失所,民间怨声载道,一旦失了民心,朕这江山岌岌可危,秦家那一帮子佞臣以为朕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可惜朕有心无力,朝堂之上只有一个靖王爷站在朕身边,华丞相看似中立,实则次次都是在护着秦光耀,这次他又上折子给郭星文开脱,逼着朕出银子啊”。
汪公公感受到帝王的焦急,却也只能弯腰把奏折捡起来,道:“皇上,总有办法的”。
姬赫遥闭上疲惫的双眼,忽听门口太监来报:“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容妃、庄嫔等人在门外候着,说是有重要的事要见皇上”。
姬赫遥闻言,睁开双眼,神色闪烁不定,“让她们进来”。
不一会儿,皇后当先走了进来,身后紧跟着华凤兰、容妃四人。
“出什么事了,容妃,你的脸怎么回事”?姬赫遥掩饰住眼底一闪即逝的厌恶,不悦的看着面前几个发鬓凌乱的妃嫔。
“皇上,都是华贵妃害的,臣妾的脸好痛”,容妃哭着扑入他怀里,顺带横瞪了华凤兰一眼。
“好啦,别哭了,让太医过来给容妃看看”,姬赫遥安抚的拍着她肩膀,沉声的看向华凤兰,“爱妃,你做了什么”?
“皇上,贵妃把容妃撞进了花丛里”,皇后先开口,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没错,我确实是看她们不顺眼把虫子弄她们身上了,可我没有推她们”,华凤兰被容妃一干妃嫔哭的心烦,“是她们自己掉进去的,这个吴德子分明在说谎”。
皇后气得发抖,不看她,只看着皇帝道:“皇上,臣妾自从做了这后位,一直都是秉公处事,珍异园的事几位妹妹都看在眼里,臣妾原也不想为这点小事来打搅皇上,实在是…贵妃早不把臣妾这皇后放在眼里了”。
“皇上,放在在珍异园里连贵妃的奴才都在皇后娘娘面前大呼小叫”,容妃匍匐在皇帝的胸前低低的抽噎。
姬赫遥讶异的扬了扬眉头,这容妃一直是太后的人,没想到这回竟和皇后同仇敌忾了,旁边还有几个妃嫔一直在哭哭啼啼,他心烦的揉了揉眉心,“贵妃,就照皇后说的,一个月不许你踏出瑶华宫,珍异园的事不用你料理了,在这么下去,朕担心不用半个月里面的花花草草全被你弄死去,你自己闭门思过去吧”。
华凤兰错愕,再瞧着皇帝哄着容妃的模样,不知为何,随之而来的是失望,他怎么可以那么愚蠢,相信容妃和吴德子的话,不过她似乎又快忘了,他是皇帝,以为晚上同她开开玩笑,早上允许她偷懒,至少在他心里她跟别的妃嫔是不一样的。
“华贵妃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没听到皇上的话吗”?皇后淡漠的扫了她眼。
一股怒火从胸腔里冒出来,她一声冷笑,盛气凌人的走了,哪怕是被赶,她也要走的骄傲。
瑶仙池,微风拂过,寂静清冷。
华凤兰落寞的倚在栏杆上,长长的粉色裙裾拖曳在地上,同色系的披帛搭在她单薄、削瘦的肩胛上,淡淡的身影倒映在碧色的湖里,形影孑然。
“娘娘,今天天气变冷了些,您别老呆在这里,回寝宫里去吧,要不让大家陪踢毽子”,祝菀看着她这副模样,心疼又担忧,想她的小姐在丞相府的时候,今天玩玩水,明天游游山,相爷从不管她,她亦过的自由自在,就好比一只生活在山峦间的鸟儿突然被关进了笼子里,才不过十多天,便憔悴了一圈。
更让她担忧的是自从那天过后皇帝也再没来过瑶华宫了,如今宫里都在传皇帝厌弃了贵妃,若长此下去,该如何是好。
“不去,你技术差,那群宫女太监又让着我,没意思”,华凤兰拈了几粒鱼食扔进水里,一大群鲤鱼不一会儿便争涌着抢吃,她看的失神,喃喃道:“做条鱼都比我这贵妃来的自由”。
祝菀心疼的劝道:“小姐,要不…您干脆写封信给皇上求求情…”。
“不写,我绝对不会向他低头”,没等她说完,华凤兰便厉声打断。
祝菀沉默的噤声,正犹豫要不要弄点吃的过来,忽见桥上过来一抹明黄的身影,她吃了一惊,正欲唤出来时,对方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别说话。
她悄悄的退到一边,华凤兰将手里的鱼食喂完,望着远处的落日眼眶忽然泛酸,“菀儿,我想家,想爹爹…”。
“既然你想家那就回去瞧瞧”,身后突然冒出低沉的声线,她受惊的回头,看到姬赫遥坐在背后微微怜惜的注视着他。
她呆了呆,压抑十多天的怒火纷纷涌了出来,“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看来朕让你闭门思过都是白费心机了”,皇帝眉头一挑,笑了笑,“原本朕还担心你闷得慌,打算带你出宫去走走,看来是不用了,算了,朕还是回去吧”。
说罢,转身欲走,华凤兰慌了慌,忙拉住他衣袖,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说真的,要带我出宫”?
姬赫遥不发一语的含笑注视着她。
在他琥珀色的眸下,她渐渐的红着脸低下头,“你刚说了让我回去瞧瞧我爹爹的”。
小脑袋瓜子低垂,远处沉了半边的太阳余光恰好镀在她脸上,艳美的五官仿佛笼了轻纱一般,冰肌莹彻、端丽冠绝,竟看得皇帝呆了呆,半响回过神来,转过身去,“你还在禁闭期间,要出去也得等用完晚膳才行”。
华凤兰惊喜过望,一时激动的抓住他手臂,“太好了,我可以见我爹爹了,谢皇上”,其实也不过进宫几日,可对她来说仿佛已经好几个月了般。
姬赫遥不语,只微笑的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那只玉手。
她顺着他视线望下去,面颊一烫,忙面红耳赤的松开手闪到一边,“我刚才太激动了…”。
“朕知道,走吧”,姬赫遥俊朗的容颜微微一笑,由汪公公推着先上了桥,华凤兰看了他背影一会儿,急忙跟上去。
晚膳是两人第一次一起吃饭,皇帝拂退了伺候的人,御膳房又多添了几道菜,满满的一桌,有凤尾鱼翅、宫保野兔、八宝野鸭、奶汁鱼片…
华凤兰从来没吃过奶汁鱼片,夹了块舔了下,觉得太过甜腻便扔在桌上,姬赫遥看了她眼,伸长筷子夹进自己碗嘴里,边吃边哼了句,“浪费”。
华凤兰目瞪口呆,微微嫌弃的看着他,“那是我吃过的…”。
“朕知道,丞相一定没教过你要节约粮食”,姬赫遥眼帘也不抬的夹起桌上一根青菜,长眉微黯,“别看这只是一颗青菜,可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吃颗青菜都难吗,穷苦的人只能在地里挖野菜,更别说鱼肉了,也许一个月都只能吃上一顿”。
“怎么可能”,华凤兰嗤笑了声,不以为然,“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去年八月份灵洲地震,年底邑洲雪灾,今年年初卫洲水患,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吃不饱穿不暖”,姬赫遥蹙眉,微微勾起的唇透着苦涩,“你只看得见京城中的繁华,却看不见城外的贫瘠”。
华凤兰一怔,半响,似信非信的问道:“真的吗”?
姬赫遥忽然停下筷子望向她,那一眼,黑如漩涡,里面夹着失望、卷着讥讽。
不知为何,华凤兰被他盯得嗓子里的心脏凝固住似得,甚至还有丝难堪,呐呐的道:“朝廷不是派了人过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