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一人独自往主峰的山路上骑马而去,拐过条山路后,见没人,弃了马,急忙调转马头去往雁子山的山坳里跑去,路上碰着几拨兰国士兵,他偷偷藏了起来,凭借着优越的轻功不一会儿便将那些人远远的甩在身后,借着藤绳翻过峭壁,到谷里时,竟发现里面的气候比外面的更冷许多,连日几场鹅毛大雪,这谷里的雪一脚踩下去竟覆盖了整条腿。
他心里生起一丝希翼,加快了速度,好在谷中常年没有人来,他发现山崖边上一棵千年枯树下面,其中一块雪陷阱去了些,里面还有些雪是红色的。
他拨开上面的雪,看到下面躺着一个穿着暗黄色盔甲的人,姬赫遥脸朝着上方,惨白的脸双目紧闭,他探了探他呼吸,竟还有一丝气息,虽然十分薄弱。
他连忙将他扶起来,这才发现他下面还躺着禁卫军统领高凡,只是他的脑袋已经血肉模糊,看来是这个高凡掉下来时用身体垫在下面,再加上这下面积雪很厚,上面又有古树减缓了下坠的力道,才让姬赫遥暂时没死。
只是待会儿马上就有兰军要进来了,他要怎样才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让他们发现这山谷里的脚印呢。
正苦思着,忽然感觉头顶上下起了蝌蚪大的滂沱大雨,他大喜:“真是天助我也”。
当下连忙背起姬赫遥从峭壁上爬了出去,到山脚下时,忽然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中年和尚站在那里,“阿弥陀佛,老衲慧明再次恭候多时”。
“你怎么会在这里”?华旭云吃了一惊。
“老衲算到早有此一劫,只可惜当时老衲一心劝皇上,皇上却不听”,慧明叹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带着人也不知去哪,他伤的这么重,不如将人交给老衲,南华山毕竟是佛门重地,只要你们皇上还没起疑,你们皇上暂时不会搜山的,这大雨起码还得持续两天,你们的士兵恐怕暂时进不了山谷寻找”。
“既然如此,就暂时拜托方丈你了”,华旭云将姬赫遥交给他,召回了马儿,匆忙赶回雁子山山脚下。
天黑时,护军统领黄亭狼狈的带着一群士兵回来,华旭云一问,才方知原来南华山这一带连日来又是冰雪又是下雨,刚才一场暴雨导致进谷的山体忽然塌方,还有几名士兵被埋在里面,进山谷的路须得这场暴雨后停了方才能挖开进去。
华旭云暗呼侥幸,幸好自己早一步,若是稍慢点,别说自己会埋在里面,到时候进不去,以姬赫遥的伤势熬个一天半夜也必死无疑,看来是老天也想给他留一条生路。
只要这几天进不去,兰军发现不了,在秦云荻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他就有机会带着凤儿脱困了。
上京城外,淅淅沥沥的大雨打在帐篷上,外面电闪雷鸣,好几次华凤兰想冲出去都被秦云萱拉住。
今日凌晨她本就睡不着,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姬赫遥杀出城”的叫声,紧接着便听到马蹄如雷一般远去的声音,她想追上去,但秦云荻却叫人四处看紧她,虽然没人详细告诉她,但这么大的雨她也多半知道外面又有一场大战爆发了,这次秦云荻从早上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军营里所留将士不过百人,看来他所有的人都派去追姬赫遥了。
他是皇帝,又为何要突然出城呢。
难道他是知道自己走投无路了,抱着必死的决心。
当她去找项钧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今天,可是为何这一刻会来的这么快,快的让她没有心理准备,措手不及的害怕。
“凤儿,你整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的粥吧”,秦云萱不无担忧的劝道。
“云萱姐姐,如果你的丈夫出事了,你还有心情吃的下东西吗”?华凤兰含泪看着她,“你一定知道什么的,告诉我,外面到底什么情况了,我求你让我出去看看行吗”?
秦云萱心脏一堵,叹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等云荻回来再说好吗,外面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弱女子出去出了事怎么办,尤其是你要为自己的孩子着想”。
她竭力的忍住眼泪,握紧拳头,又是一夜过去,这一夜甚至不知道如何熬过去的,到天亮时,才听到外头传来许多马蹄声。
她急忙冲了出去,里面没有秦云荻,当先两人是严绍元和华旭云。
“表哥,姬赫遥呢,他怎么样呢,谁胜谁败”?她顾不得肚子几步跑到他们面前,一夜未睡的脸颊苍白极了,黑幽幽的瞳孔里布满了血丝,看的人心痛不已。
严绍元面露尴尬的咳了声,“上京城已经被攻下了,皇上让我接你入宫”。
“那…姬赫遥呢”?华凤兰屏息低颤的问,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楚仪国会亡,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竟是会让她如此的绝望,她拼命的盯着他眼睛,深恐错过一丁点。
华旭云皱眉别开脸,严绍元强笑道:“跟我进去吧,进去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现在不能告诉我”?她快被这漫长的折磨弄疯了。
“是皇上吩咐”,严绍元无奈的道。
“好,那你快点带我进去”,华凤兰迫不及待的点头,连衣服也不愿都穿,冒着寒冷往皇宫里赶去。
华旭云看她这副模样,只能将披风解开披在她身上。
华凤兰从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进入皇宫,金銮殿的广场上,所有的宫奴妃嫔被兰军押着跪在地上,其中不乏许多熟识的面孔,容妃、庄嫔、朱嬷嬷、汪公公、如兰…
“皇后娘娘,救命啊,娘娘”,朱嬷嬷、如兰等人看到她纷纷哭嚎起来,谁也没料到再次一别竟是国破家亡的这一日。
“乱叫什么,这是我们的兰妃娘娘”,身后的兰军恶狠狠的一鞭子抽在她们身上。
“住手”,华凤兰厉声一喝,难以置信的愤怒喝道:“谁敢再动手我立即就杀了他”。
那几个将士这才噤声,严绍元轻声提醒,“兰妃娘娘,皇上在里面等您”。
她恍惚了一会儿,待回过神来才悲酸的意识到此皇上非彼皇上,她艰难的一步步往大殿里走,往昔她与姬赫遥一块上朝的一幕幕仿佛还犹在眼前,如今这座华丽的宫殿主人已经换成了另一个人。
大殿里,秦云荻褪去已然褪去了一身戎装,明黄色的龙袍,金色的丝线将胸前的五爪龙绣的栩栩如生,他端坐在龙椅之上,脖颈上棕色围着一圈棕色的貂毛,他曾经的翩翩卓然不再,剩下的是这一年多来披荆斩棘的霸气和凛冽。
华凤兰怔怔的看着他,有那么一刻,她好像冲上去,扯掉他的衣服,他为什么要坐在姬赫遥的位置上,为什么要穿着和他相似的衣服,这样的位置、这样的衣袍都只能属于他。
可她没有动,只能让眼泪沾湿着她卷翘的睫毛。
她只想知道她的灵璧去哪里了,姬赫遥去哪里了?
“凤儿,你看到了吗”?秦云荻一展身上明晃晃的龙袍,“如今整个楚仪国都已经是我的了,你快点上来,陪我一起坐”。
“姬赫遥呢,我的女儿呢”?她置若罔闻,只想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秦云荻表情一僵,又重新挤出笑容,“凤儿,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你看到我登上如今的位置应该也为我高兴才对,曾经,我总是跪在这座殿里,一次次的向姬赫遥俯首称臣,如今再也不用了,以后这里的所有一切都将属于我的”。
“我只想知道姬赫遥和璧儿去哪里了”?她再次尖利的打断他,“你可以尽情的享受你的荣华富贵,我只要他们”。
秦云荻胸口剧烈的发疼、发怒,他忽然站起身来,一步步往下走,每一步,都暗含着怒气和悲伤,“荣华富贵?你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荣华富贵,凤儿,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的,要不是他姬赫遥步步紧逼,我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告诉我,他们呢”?华凤兰依旧固执的追问,漆黑的瞳孔里藏着的执着仿佛如果他不回答,她根本就没有心情与他说其它话。
秦云荻愤怒的握住她肩胛,吼道:“我告诉你,姬赫遥死了,他跳崖死了,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
“你说什么,他死了”?华凤兰脑子“轰隆”了声,眼底聚集的眼泪突然像失去了力量,一下子坠了出来,她幽深血红的瞳孔瞪着他,看着他坚定的双眼,她心里的绝望、愤怒铺天盖地,“你不是说过…会放他一命的…为什么…”。
她忽然像疯了一样揪住他领口,美眸中迸出歇斯底里的疯狂恨意,“为什么你这么狠心,丧心病狂,非要置他于死地…”。
他心如刀割的看着她,她竟然说自己丧心病狂,他心头发痛,“是他自己跳崖的,我说让他投降他不愿意…”。
“你闭嘴,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会信你”,华凤兰手开始发抖,她的指尖恰如他肉里,有鲜血溢了出来,她由觉得不够,双手往他脖子上掐去,“我要杀了你,我要为他报仇”。
那一瞬间,秦云荻只感到喉咙一痛,他脖子上的皮被挖去了一大块,严绍元和华旭云急忙上前拉开她,她拼命的挣扎,满脸是泪,尖锐的声音低沉凄厉,“早知道当初我不应该叫你回来的,我宁可后悔一辈子,也应该让你死在灵洲,让你死”。
“原来你现在是这样想的”,秦云荻强大的身躯发颤,在她怨恨的双眼里几乎就要站立不稳。
他忽然哈哈笑起来,还有什么比曾经最爱你的人亲手说希望你早点死掉更可笑的吗,他的脖子被她抓的满是鲜血,这一刻,他相信她是真的想要自己死掉的,他回头,猛地回身冲上去一刀砍上身后的龙椅,“对,有时候我也宁可希望在灵州可以死掉,这样我就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海誓山盟的女人早已变了心,他抢走了我心爱的女人,杀了我的家人,你说我可以原谅吗”。
“原来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开他,你一直在骗我,一次一次的利用我”,华凤兰也凄惶的大笑起来,笑容回荡在整个金銮殿里,叫人毛骨悚然,“这一切谁也没有谁欠谁的,是你们秦家一直处心积虑想谋反,秦太后一直把握朝政,你们秦家的野心众所周知,他是皇帝,他为了皇位所做的一切也是理所应当,如果你们没有二心,他又为何要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