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有所不知,从去年开始,战祸不断,有些百姓离乡背井去了北楚和兰国,还有些男的也被征战上了战场,所以是远远比不得去年了”,项钧感叹的说道。
华凤兰微微一怔,马车到了驿站,她抱着公主蹬下马车,忽然不知从哪儿冲出一群乞丐哀吟:“娘娘,救命啊,求您给我们些吃的,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灾民,一股恶臭袭来,吓了跳,项钧立即召集护卫拦住那群灾民,怒道:“大胆贱民,竟敢叨扰娘娘圣驾,你们找死吗”?
“反正我们早饿了好多天,不早死迟早也会饿死”,一民妇人抱着一个小孩冲了出来哭道:“求娘娘让我们吃点东西,我女儿两天没吃东西了,她快饿死了”。
华凤兰瞧她面黄肌瘦,怀里的小孩不过三岁的模样,早已瘦的只剩皮包骨,再放眼望去,那些乞丐群里不是老的就是残幼的,她蹙眉看了看自己怀里气色红润的孩子,心下掠过一阵怜悯,对项钧道:“拿些银子和吃的给这些人吧,瞧着可怜”。
项钧皱眉上前道:“娘娘,如今国内物价上涨,不少奸商趁机抬高物价,就算咱们分给这些人银子,他们也买不到什么东西,而且咱们银子也不够”。
“怎么会这样”?华凤兰暗暗抽了口凉气,早听说楚仪国如今境况艰苦,没想到竟差到了这种地步,“那你亲自调队人马去城内买些吃的,分发给这些百姓,再发些碎银,咱们路上吃的节俭点没关系,这些百姓挺可怜的”。
“末将遵旨”,项钧领旨,带了灾民去了另一边,才让华凤兰安稳的进了驿站,晚上想着那群灾民,晚上只让人简单的做了三道,到戌时,项钧才从外回来,“娘娘,照您吩咐,那些灾民都安抚妥当了”。
华凤兰点了点头,沉重的叹道:“本宫想了想,要救这些灾民,还是要扫平奸商,这才是治根之道,你就留下来两日帮帮这些百姓”。
项钧无奈道:“末将怕是不行,这些奸商敢那么做,朝中定是有后台撑腰,末将不敢贸贸然”。
“真没想到清除了秦国公还会有那么多奸臣”,华凤兰蹙起了眉峰,怪不得皇帝那些日子经常愁眉不展。
“天底下的奸臣是除之不尽的”,项钧说道。
她冷冷道:“可是若不除掉这些蛀虫,楚仪国早晚也会断送在这些人手里”。
项钧笑了笑:“若是皇上知道娘娘这般关心朝廷,一定会欣慰的”。
华凤兰复杂的冷下脸,“本宫是可怜那些百姓”。
“那娘娘就应该明白皇上的苦”,项钧道:“皇上也不是故意想杀华老太太华太守的,只是必须要安抚民心、拉拢朝臣,天下如今乱成这个样子,最着急的不是我们,也不是这些百姓,而是皇上,他若是一个昏君倒还好,成日里不想事事,可他偏偏心系着楚仪国上下,皇上的压力远远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一旦它日国灭了,史书上记载的只会当他是个葬送楚仪大好江山的亡国之君,遗臭万年,百姓们会辱骂他、唾弃他,其实皇上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生逢在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家里,接手了这个皇位”。
华凤兰听得心头一团麻花,烦躁道:“那你的意思是本宫就应该当什么都发生过,可是我华老太太和叔父都死了,那楚仪国的现状改变了吗,贪官还是一样的有,百姓们还是一样的苦”。
项钧沉默了会儿无奈道:“治理江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必要的时候总得从一些人的鲜血上踏过去,也许许多人都是无辜的”。
“这么说我祖奶奶她们就白死了”,华凤兰冷笑了声,气道:“项钧,本宫一直以为你是站在本宫这边的,没想到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那娘娘误会了,末将从来都不站在任何人那边”,项钧牵强的开口道。
“你下去吧,本宫要休息了”,华凤兰生气的转过身,项钧敛眼下,轻声叮嘱道:“娘娘早些休息”。
语毕,听到门关起的声音,她回过头去,屋里已经没有他的踪迹,她拧起眉头,脑海里回荡着他的话语,心乱的如一通麻花。
又过了几日的舟车劳顿,到了避暑山庄已经接近月底,一路上所见所闻皆是一片荒芜,如今再次来到这世外桃源般的山庄里,顿觉一切烦恼都仿佛是昨日的尘烟。
她仍旧是住在云烟阁里,窗外小湖里的荷花仿若去年夏天,只是不过一年的时间,却已经是物是人非,她去年又怎会想到再次来会多添了一个孩子。
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幽幽碧湖,想着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她心轻轻叹了口气。
“娘娘来了这里心情应该好些才对”,朱嬷嬷清理了翻房间,走过来正好听到她的叹气声,笑着说道,“像灵璧公主一打进了山庄就乐得合不拢嘴”。
“你说的不错,这里四季如春,和外面一比倒像是天宫一般,我倒是情愿一辈子住在这里,不去被那些凡尘俗世叨扰,只是我们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外面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每每想着我就觉得日子也过得不安”,华凤兰神色有些倦怠的说道。
“娘娘快别那么想,那些百姓也是暂时的,皇上圣明,早晚会将那些乱臣贼子清除,安定天下的”,朱嬷嬷笑着安慰道:“奴婢记得娘娘最喜欢吃碧玉湖的玉了,奴婢这就叫管事的去抓几条回来,让娘娘尝尝鲜”。
碧玉湖…
他带着自己去那钓鱼,为了保护她被蛇咬了,去年的一幕幕回荡进脑海里,华凤兰顿觉自己呼吸在隐隐作疼,她脸色变了变,厉声道:“谁说我爱吃的,我不喜欢吃了”。
朱嬷嬷看了她眼,呐呐的道:“好吧,那娘娘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弄些吧”,她漫不经心的扫了眼池塘外的荷花,道:“荷叶鲜骨汤、银耳百合莲子汁之类的吧”。
“老奴明白了”。
夜晚,用过晚饭后,没有皇帝和宫妃在的避暑山庄,是清静的,孩子入睡后,她偶尔会独自去湖边散散步,白天无事会坐在湖边看看书,日子倒也过得清闲,有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可外面世态不平,又没个亲戚,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孩子也不知能去哪儿,更何况皇帝派了许多侍卫来,避暑山庄里戒备森严,她连离开的机会都没有,如此几番,便也没有了念头。
八月的时候,外面天气炎热的像蒸笼一般,山庄里却另一翻天地的凉爽,这一日,小公主午睡后,她睡不着,漫不经心的带着几人随意朝山庄的竹林里走去,越走越深,待察觉时,发现竟到了一处凉亭里,那亭子上刻着“巫山鱼水亭”,亭子四周垂着珠帘,里面还放着一张凉榻,旁边的小池里各种颜色的鱼游来窜去。
她心里一动,这不是去年来避暑山庄,她惹怒了他,后来为了能与他一道去云扬洲,特意精心打扮了番来凉亭找他,那一****便是拉着她一同在这凉椅上巫山云雨…
她胸口猛地一阵剧烈的作疼,眼睛的泪抑制不住的流淌出来,那一日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回荡在耳边,而如今两人之间却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再也回不去了。
朱嬷嬷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头难过的道:“娘娘还不知道,那一日娘娘离开后,皇上便为这亭子取了这名字,巫山鱼水亭,想来也是为了纪念娘娘”。
巫山鱼水亭…,她抿着唇酸酸涩涩的咀嚼着,又气又怒,又酸又羞,又恨又爱,也只有他才能不正经的想的出那种名字,还生怕别人不知道般。
她胡思乱想着,眼泪流的越发凶猛了,朱嬷嬷趁机道:“奴婢知道娘娘心里也想皇上,皇上也想您,何苦这样折磨彼此呢,皇上心里的苦和万般的为难娘娘应该也要理解啊”。
“理解什么,你们为什么不理解理解我”,华凤兰尖声打断,“不要再说了,我一点都不想听”。
她快步跑开,步子在林子里疾步穿行,甚至不顾后面人的大喊,只想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伤心之地。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喘不过气来时才停下来,恍惚回过身时,才发现早已不见了朱嬷嬷等人的身影。
“真没想到祖奶奶和我爹都被那个狗皇帝害死了,你却还在为他哭”,身后猛地响起一道愤怒清冷熟悉的声音。
她惊的一回头,竟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极其俊美的年轻男子,黑色衣袍,清华冷峻的眉宇间透着一股狰狞的恨意。
她后退了步,一只鞋踩进了水里,“旭云表哥”。
她心紧张的提了起来,连忙朝四周望了望,幸好她刚才跑的时候把朱嬷嬷那些人甩丢了。
“不要叫我表哥,皇后娘娘,我担不起”,华旭云含泪的双眼里满含怨恨。
华凤兰呆了呆,兀自想起从前在华家山庄时,她与华旭云亲如亲兄妹,想不到如今他竟这般恨自己,不由得哽咽道:“我知道你恨我,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那一夜我也不知情”。
“皇后娘娘,我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皇帝下的命令,你阻拦不了也是正常的,可是那个狗皇帝杀了祖奶奶,杀了我爹,毁了我们的家,可是你在做什么,你不为他们报仇就算了,还替那个狗皇帝孕育生子,还为他哭,为他伤心,你这个样子对得起疼你的祖奶奶吗”,华旭云双目通红的低吼。
“我也不想这样的”,她痛苦的抱住脑袋,“可是我能做什么,难道我亲手杀了自己所爱的人,还是杀了我的孩子,那是我辛苦十月怀胎的女儿啊,我也不像要那个女儿,可每次看到她我就做不到,我只能这样,别逼我,其实皇帝也不坏,他也是迫不得已…”。
事到如今,你还在为他说好话”,华旭云气得冲过去揪住她胳膊,“你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没了心智是吗,逼不得已,我们家做了什么让他做的这么绝,你爹是叛贼吗,他根本就没证据,我爹呆在云扬洲本本分分的做太守,朝廷几次派人提拔他回京,他不愿意,若不是他,我爹不会,我娘也不会死,我的两个妹妹也不会到现在都没音讯,我被他害的家破人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