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当即一沉,顾不得肚子从他身上下来,气呼呼的就要往外走,皇帝连忙拉住她,她胳膊肘负气的一甩,“你别拦我,我现在要回瑶华宫去”。
“胡闹,朕只不过才说一句话,你就生这般大气”,皇帝恼着面孔将她拉到身边。
“我知道,她是好意,我就是蛇蝎心肠,一代妒妇”,华凤兰负气的冷哼,嘴巴撅的高高的。
“妒妇”?皇帝哑然,苦笑,“这外号倒贴切了你,其实选秀女这件事朝臣们提了许多次,朕也一直在拒绝,其实让这些秀女进宫也没什么,凤儿,朕的心还是在你身上,你要相信朕,宫里本来就那么多女人,多一个和少一个,对朕来说没什么特别的”。
“可对我来说很特别”,华凤兰苦涩的直视着他,“实话跟你说,我很害怕别人跟我一起来分享你,我知道你在乎我,可那些女人比我年轻,说不定也会比我美,大家都住在后宫,我不愿她们出现在你眼前,我就是这么一个霸道不讲道理的人,再者我现在又怀了身孕,不能伺候你,况且你也不喜欢她们,那么多年轻美貌的少女一个个都在宫中渐渐老去,难道你也不觉得很可怜吗”。
“凤儿,你怎的如此没有自信”,皇帝目光变得诧异,像是第一次认识她般细细打量她。
她幽怨的看了他眼,媚眼如丝,“还不是因为你”。
皇帝眼眸剧烈的一颤,握着她的手失去理智的将她重新拉入怀里,“好好,凤儿不喜欢选秀,朕就不办了”。
“真的吗”?她心漏跳了半拍。
“千真万确,这普天之下,朕有你一人足矣”,皇帝抱着她狠狠吻了下,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眼底春波流转,仰头亲了亲他嘴唇,“姬郎,你以后可别后悔哦”。
“朕不后悔,朕不后悔”,他看着她面上灿然倾城的笑容,像是着了魔怔一样,一声声喃喃自语着。
长信宫,春雨绵绵。
湘贵妃捻了一粒白棋轻轻搁置在棋盘上,只落一子,整个棋局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谭长平沉思的望着棋盘,眉,越皱越紧,良久,长长叹了声,“小妹,你这是把自己逼近了死胡同”。
言语之间,他已经捻了粒黑棋放下去,“我只要放在这里,你就没路可走了,这可不像你往日的风格”。
湘贵妃精致的妆容下划过一丝暗藏的无奈,“你我下的难道不是如今楚仪国的局势吗”?
谭长平一怔,再次眉头深深的皱紧了几分,突然起身,掀了掀衣袍,“如今皇帝被华凤兰所惑,哪还有从前的果决狠辣了,其实靖王爷还在时,有句话倒没说错,这华凤兰迟早会成为祸害楚仪的祸水,早知道当初咱们根本就不该帮着皇上让她从广寒岛出来的”。
“谁料到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湘贵妃美眸幽幽的道:“没想到皇上这次竟然为了她放弃了今年春季的选秀,如今朝中都是新上任的官员,此番这次选秀可是关系到重新巩固朝中新的局势,也是安抚、拉拢朝臣的最好办法,皇上这么做,只会引得朝中官员的不满”。
“这件事我也听闻了”,谭长平冷冷的道:“私下里我也听不少百官议论过,不但如此,他们对皇帝押解了华家族人进京却迟迟不判刑而不满,大家都在说皇上被美色所惑,我担心长此下去,百官们会有投靠姬秋白之心”。
“当真”?湘贵妃美丽的脸稍沉。
“姬秋白也是楚仪正统的皇室子孙,朝臣们自是免不了会拿他和皇上相比”,谭长平无奈的道:“我也劝过皇上好多次,让她别总宠着华凤兰,早点处置了华家的人,可他每次有所动摇,被华凤兰三言两语弄得神魂颠倒,小妹,你当初就根本不该将怀了孕的华凤兰带出来的”。
“我也是瞧着她可怜”,湘贵妃叹道:“其实她不是个坏人”。
“她确实不是坏人,只是…她来错了地方”,谭长平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梨树,“就好比这些梨树,听说它们生长在外头的时候,每年的梨花都开的极盛,如今进了宫,也逢上了最好的时节,却是一朵都没开,她不适合呆在宫里,更不适合为后,她不会为任何人改变,相反,如果她变了,她就会枯萎了,这也许是皇上早明白的,楚仪的江山想要兴荣旺盛,她便留不得…”。
湘贵妃眼眸猛地一颤,看着谭长平眼底的决然和肃穆,她良久沉默,直到外面的雨丝飘了进来,谭长平打着伞缓缓走出了长信宫…
晚膳时分,灯火通明,皇帝被人推着从外面进来,按照惯例般先抱过太子殿下父子亲热了一番,太子如今是一日比一日爱闹顽皮了,每次见着皇帝吃什么就抢着嚷嚷的夺他筷子。
皇帝也不生气,反而偶尔会十分高兴的夹了鱼拔掉刺喂他,太子吃的津津有味,几乎是皇帝喂什么他就吃什么,“真看不出来朕的皇儿还是个好吃的”。
湘贵妃微微一笑,“可不是吗,有时候臣妾吃块糕点他都抢着要吃,就是个嘴馋的”。
“不过他还年幼,还是要当心点,别什么都喂他吃,咔着喉咙了也不好”,皇帝关切的叮嘱。
“臣妾省的”,湘贵妃柔笑着颔首,拿起一个细瓷碗盛了许多天麻入碗递给他,“臣妾听闻皇上最近又有些头疼了,所以让厨房多炖了些天麻,皇上多吃点”。
皇帝眸色掠过丝歉意,说道:“朕准备拟个圣旨,册封你为皇贵妃…”。
湘贵妃怔了片刻,嘴角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并没有渗进眼睛里,“皇上是因为歉疚吗”?
皇帝闻言,清俊的眉眼沉了沉,“贵妃,朕知你这次选秀也是一番好意,可宫里少进几个女人不也省事了许多吗”。
湘贵妃薄唇扯开一缕苦涩的笑意,神色复杂的眸定定的瞧着他,“是真的为了省事,还是皇上为了皇后…”。
“贵妃,你几时也这般与朕说话了”,皇帝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皇上不要误会,臣妾不是吃醋”,湘贵妃低下头,拨弄着碗中的米饭,“臣妾还记得去年的年宴上,与臣妾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皇上亲口问臣妾,想不想与您一起共同治理这楚仪江山,当时的皇上雄心壮志,深谋远虑,哥哥与臣妾说如今的楚仪百姓们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臣妾家乡还是在苗洲那边,一路移居京城的路上,所见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所以臣妾毅然的进了皇宫,自从那一日起,臣妾以辅助皇上、安定后宫为己任,臣妾知道皇上喜爱着皇后,所以臣妾与哥哥帮助着皇上与心爱的人一同登上这至高无上的位置,为了让皇上在前线能认真打仗,臣妾将怀着身孕的皇后从牢里接出来,可从什么时候开始皇上变了,您为了皇后,执意将秦云荻召回京城,因为皇后,绿茉死了,因为皇后严绍元夫妇跑了,也是因为华家的人,粮草没了,原本有打败敌军的机会,却不得不退兵回朝了,如今还是为了皇后,不惜得罪朝臣罢除了今年的选秀,皇上,您已经开始快忘了自己是一国之君,您的心里已经开始只是皇后的丈夫了”。
“大胆,你竟敢公然教训起朕来”,皇帝脸色勃然大变,声音沉沉如天边而来的闷雷。
湘贵妃无所畏惧的看着他,面色不惊不动起身缓缓挺直着背跪落在地上,“是皇上与臣妾说过,他日若皇上迷失了自我,臣妾一定要警醒您,如今臣妾只是做该做的分内之事,皇上,江山为重啊,现在当务之急是平息朝中谣言,稳定文武百官的心”。
皇帝猛地握拳将汤碗扫在地上,烛光中,他清俊的面色微微扭曲,额角青筋跳动的盯了她片刻,猛地转头,“朕不吃了,摆驾离开”。
自始至终,她跪立在地上,纹丝不动,直到皇帝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一旁的袁嬷嬷才将她扶起来,“娘娘,快起来吧,皇上终有一日会明白您是真正的为这江山着想”。
湘贵妃沉沉的叹息,“但愿本宫的这番话能对皇上有所影响,否则,为了这江山,本宫也只能亲自为皇上料理了…”。
龙撵在黑夜中行着,缀了夜明珠的帘拢照耀着前方的路,可再远一点看,除了一盏盏在朦胧夜雨中的黯淡灯笼,再也看不到别的,往年的皇宫里还会有妖娆绽放的花朵儿,如今冷冷清清、死气沉沉的,皇帝看着看着突然感到一阵无比的孤冷和恐慌。
他虽然坐着这天下至高无上的皇位,可没人知道他每日每夜看着那成堆的奏折带来的害怕。
每一次打开都是一个对他江山威胁极坏的消息,从前,他总是自信满满,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时常变得焦躁易怒,常常半夜里做梦都会梦到秦云荻、姬秋白那些人对他的江山虎视眈眈。
可他不能跟任何人说他的害怕,他是皇帝,如果他乱了,天下就乱了。
湘贵妃说得对,他快忘了,忘了自己是一国之君,如若不是华凤兰的存在,他的步步为营,楚仪国不至于从到如今这步田地。
但他能负她吗,忍心负她吗。
只要看到她流泪,看到他与她之间的隔阂,他就会心慌,与她在一起是开心的,但也是…无法填补的空旷。
也许是因为他也感觉到他与她之间的幸福其实是摇摇欲坠的。
他的面色从开始布满怒容到越来越凄然的模样,汪公公不忍的打断他的思绪,“皇上,是要去瑶华宫吗”?
皇帝怔怔的看着他许久许久,最后道:“去天牢”。
幽暗的天牢里,牢头正半昏半眯的打着瞌睡,突听到皇帝驾临下了大跳,忙起身迎驾。
“带朕去看看华擎泽他们”,皇帝俊雅的面容在牢中幽幽暗暗。
牢头打了个激灵,连忙领了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