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好看的女生,画,画,画了一上午
画好了,大家齐来看:桥,断桥,并无一人
我不知道他在这首诗里面是一个孩子的身份来跟大家开玩笑,是将自己寄寓在桥上写生的女孩来讽刺大家,还是以一个在思考的成年人在暗示一些什么道理:画中空无一人,画外却有人,存在的是画画的过程,一虚一实。让人似乎看到了波兰尼的《空间中连续的唯一形体》,那个流动的形体就是作者,他赤裸自己,穿上用华美而放荡的文字缝制的衣服,并且像个皇帝向人们宣传,可是,没有人鼓掌,在这种难以抵挡与忍受的岑寂中,文字变成了活体,开始运动,向着四面八方,作者开始膨胀,他虽然觉得自己唯一,但那些分裂的板块却一致否定这个事实。
贝克莱在《人类知识原理》中指出:我们的思想、情感、又想象形成的观念,离开了心灵就无法存在,这是每个人都会同意的,同样显而易见的是铭刻在感官中的各种知觉或观念,无论如何混杂和相互连接(即无论它们构成什么样的客体),除非在一个感觉找它们的心灵之中,就无法存在……比如说在罗亮诗歌里出现的:螺丝、旧弹簧、铃铛、下水道、风筝、水、碳、壶、杯子、拉链、螺丝启、椅子、花瓶、蝴蝶、天空、盘子、煤球、大饼、硬币、铁丝、砖头、瓦片、陀螺、打火机、玫瑰、气球等一系列的生活用品词汇,他对生活有本质的体验,冷静中以我“思”代替自己——我总是默默观察身边的事物/对它们的改变从不张扬《诗生活》。
除了那种冷静无声的暗喻之外,罗亮的诗歌中也有大量的体现振聋发聩的声音,这些诗就如一把明亮的匕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死/什么也未花//复苏/两眼睁大/帐翻到第一页/《打算盘》
当你们下结论/此病已除/满怀信心/我即成为废人《医疗事故》
是被保护起来/抑或惧怕解开/是有人预感到胆瓶口的魔鬼/《异相》
“刚才那声响是枪响?”/算了吧/现在是女人绣花的时间!/是女人献花,送香囊的时间/女人的脸绯红/“刚才那么红是血流一地?”/算了吧/现在是女人靠近你《第四场:打扫战场》
……
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在键盘上打完最后一个字,天边已初现曙光,窗外的小鸟在耳边鸣啼,我不知道罗亮在即将来临的一天又会用什么形式来敲打我们的心灵。我知道他的诗歌正如这初现的曙光在慢慢的向天空扩散。
释迦要求人们像检验黄金一样去考察他所有的话,把他的话放进火里检验,这样,就会从他的话中悟到真理,而不拘泥于词语本身。面对具体事物,也许我们每个人悟到的东西不同,但对我们来说都是事实和哲理。我们许多人看来走着不同的路,事实上,我们追求的是同一个目标——真、善、美。仁者见山,智者见水。
关于他的诗歌,将是等待时间与历史的洗涤,多说亦无益。
2005.5
附录II历年评论摘选
罗亮的诗都是生命的自然驱动.他的诗倾注他的心灵与外宇宙实体的撞击…….罗亮的诗有现代风姿。他的诗铺张展着现代意象,运用着多种架构,他还经常变异词性……
——阿红在《名作欣赏》“生命驱动与诗的本体回归”一文,90年代
真正的诗人是‘自然’的儿子,他们怀着对‘自然’的深情,用人的眼光,人的感情看待自然……诗人似乎有一种‘灵视’,即发达的内在感观,特别是他与自然独处的时候……
——吴思敬于《名作欣赏》“读罗亮的诗”,90年代
弹簧必须在弹性限度之内,否则它会废掉。诗歌的怪异亦是……罗亮的诗,似乎总在弹性限度的边缘,再过一分,就过了,而罗亮却总是能把握住分寸。
“无限风光在险峰”,罗亮展示给我们的是一种悬崖边的舞蹈。
——余怒,2009
罗亮的诗简洁、干净,且诡异,有顾城遗风,但比顾城要有硬度。
——余怒2003年于《诗歌报月刊》“先锋时刻”
罗亮近年的诗歌始终携带着强大的人生病毒。他是病毒的制造商和它们全部命运的唯一承载人。作为一个自觉的发问者,他在不平衡的叙述里所重复扮演的受虐人角色,呈现了当下诗歌图景里令人不安却必然到来的一道醒目的独立景观。
同时,罗亮诗歌有着非同寻常的自我消耗能力。在没有附加背景的天空下,他的背叛和喘息带着让我们惊奇的宿命性。他可能只选择一根线——但这根线会把我们串连起来,一排排甚至一堆堆的,让我们身体里隐藏的现代性不断被唤醒,遭遇着全新的彼此陌生的焦虑和恐慌。
——蓝角,2009
这是一个貌似温和的分裂主义者的诗歌。现实生活,情感碎片,梦魇图景,人间万象,集结在罗亮的诗中,撕扯着他本人。他在语言历险的危崖上,大胆,任性,可疑,来路不明,语无伦次。细节愈真实,诗歌所孽生的枝蔓愈芜杂,灾难就愈深重。荒诞、断裂、错位、恍惚、拼贴、瞬间、虚无、幻灭是其惯用的诗歌伎俩。他沉迷于词语狂欢和角色游戏中。如鱼得水,无恶不作。这个董事长、副官、父亲、女儿或情人,他是他自己的暴君、少女和绵羊。
——何冰凌,2009
罗亮在句子里种下了亘古不息的毒药,他像一个巫师唤醒了诗句和人生之间的某种仇恨和宿命。
——黄玲君,2010
罗亮的诗歌语言不按常规出牌,充满奇思、诡异、斑斓与梦幻。这些诗甚至对诗人本人也是魔幻的,闪烁不定的。我怀疑罗亮的诗歌是不是吓着了罗亮。那种性感、有着弹性的语句让人惊艳,时时给我以阅读的惊诧。但他的诗歌远不止于满足我的“猎奇”心理,那将会大错特错。读他的诗,能让线性的、僵化的思维得以松软、断裂、潮湿,干燥,然后轻,然后乱飞。罗亮就是这样一个遭到语言闪电灼痕的“孩子”。他在他语词的玩具堆里,孤寂、优雅而天才的拆解着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可能性中的深度自我。
——左云,2012
在21世纪的中国写作,谁忽视了对当下俗世的体悟和对语言特异性的追索(——这正是此在主义的两个本质标志、两个翅膀或两条腿——),谁的写作就是迟钝的、落后的、无效的,而罗亮,他认识到“惟有在‘此在’和‘魔幻’上都用上了力,方获得肉体和精神之统一”,并将自己的写作命名为“此在魔幻主义”——这是一种很有意味的说法,罗亮的创见,一种融合了“不解”精神和“此在主义”精神的个人诗歌价值取向,这也使得罗亮成为一个新罗亮。他的这些诗歌超越了意象思维,呈现了个人心灵中凸现的——立体的俗世景象和人动态的精神事象,值得把玩回味。我觉得他的诗歌语言达到了我所说的“自主语言”的标准,奇特而又合情(情况的情,不是感情的情)、反常而又合理(语言真理的理,不是理性的理)。好的诗人总是从不同的出发点、以不同的方式和路径到达了同一个“罗马”。
——武靖东
大约是2005年,罗亮重返诗歌旅程,他的履商历程也到达了一个新起点:开设了自己的公司。与此同时他的情诗风格变得支离、诡异,拥有二胡中突然拔起的高清音质。在罗亮写于2006年的《军情急,勿误读》中,我们能观察到的已经不是当年清纯女生般的年轻纯洁,而是铺张着、颠覆的、反复变异身份和词性的现代作品……此时罗亮的情诗表现出一种超然独立的编舞者姿态,他观看、审视、编排并且跳跃,自编自导自舞,他和情人在诗中有序地旋转、迂回和互相折磨,爱而绝望……在一首诗里,作者也就是上帝,罗亮以他的同情心和洞察力以上帝之姿操纵着这段爱情双人舞,经历十年的阔别后重新加入诗人当中,他的情诗显然携带了这样一种悲哀的透彻,甚至表现了一个聪明人的邪恶,一个情场高手擅长的手段,而这实质上又是诗人对于必然终结的反抗。
——燕窝,2007
罗亮的诗,深谙“声东击西”之兵法,“敲山震虎”之伎俩。他的叙述程序,就是反程序,破坏既有的程序,结构一种开放的、多切口、多视觉末梢、多维互动的意念程序。这一程序让诗写作进入一种“松垮的难度”,也让诗所关照的世界繁杂、不得安宁地活跃起来。但罗亮那只怪手缠绕的决非“烟幕”,其魔变的方块最后呈现的图景有可辨识的清晰,尽管有时图景呈现有叠复的眩晕,有重瞳的互错感带来的不可名状。
——一苇渡海,2007
我一直认为悖论的语言是小说的,而不是诗歌的,是理性的而不是宗教的。读过罗亮后,我不得不承认,悖论同样适合于诗歌……他让人惊讶诗歌的魅力和语言的空间感从何而来呢?悖论,一直是情境的悖论,哪一种存在情景是真实的?或者说,他正是从特有的悖论中汲取了力量?
——樊樊,2010
对形式的嗜好,甚至是对空洞无物的形式,使我作为读者的趣味有些偏执。从他的《黑为何物》开始,罗亮就是这样一个能够不断满足我的嗜好的诗人。一些作品从写实危险的悬崖一下子陡峭跌荡,落入怀疑者冥想的深渊。混合着无理的莫名邪气,我偏爱这种漫无目的的阅读方式,因为,当我妄图寻找不再让人发笑的过去,它们似乎总是从“此在”中将我驱逐拒绝,昆德拉说:“那里,你不在你自己的地方”。
——邵勇
个人感觉,一个注重整体写实的取境,一个着重个别句子的陌生化描写(包括各种转换、借代、比喻技巧之工写);但其实这两者并非不可融合的(事实上它是应该融合的),以我粗浅阅读经验发现,罗亮……等几位及诗先锋很多诗歌作者,都把这两者融合得很好。我想,最主要的关键在于两点:1.是诗歌能够到达多远多宽,她的内在精神面是否坚实到足以站立起来被读者的目光所仰望(此点并非指藉由诗歌来阐扬道德或说教,而是指作者在诗歌里表达的个人意志,他的强度有多强);2.诗歌能够有多么引人入胜、让读者感觉被你的诗歌所触摸(包括其语言魅力)。一己之见。
——襪子
一首诗能活多久,要看它自身筋骨(语言)的抗拉性和韧性怎么样。一些作品被作者演绎得几近完美,让人折服作者运用语言的功力。细看,诗歌的趣味有了,诗歌的陡峭度有了;再细读,诗歌的荡气回肠也似乎若隐若现的,有了。
——田力
出于对陈先发的喜爱,我关注安徽籍的诗人,由此罗亮进入我的阅读视野。毫无疑问,他是一个杰出的诗人。对罗亮诗歌的重视与重估,仅汉家一人是远远不够的,中国诗歌界应该全面审视罗亮的作品,作出公允的、良心的判断。
也许罗亮先生并不在乎名声,但他如果继续得不到公正的评估,受辱的不是罗亮本人,而是整个急功近利的中国诗歌界。
——汉家,2010
合肥时和罗亮有过一面之缘。人品才华,风流倜傥。又事业早成,是高级国际商务师。在坐的老诗人蓝角会说:天降宠爱于罗亮一人也。比其心态,他写出这样睿智洒脱的诗句也不足为奇了。
——宋子刚,2005
罗亮在这个国度是一个解障的人。但还远未得到重视。
——马明
附录III:本集专评
罗亮,他的诗,我仔细读了,优雅至极。我猜测,以优雅见诗性的时代到来了。
诗歌,像一针注入我们的生活。罗亮,在他的灵魂搏斗中,曾经在徘徊,但他终于以“文明的方式”呈现诗坛。
“文明的方式”,就是这个血肉交加时代的唯一方式。
白木说过,释迦要求我们,语言要像金子一样珍贵。白木说得好。诗的语言,一言九鼎,轻似释迦在说。罗亮,平心而论,在向金子般语言靠拢,是为期待。
在罗亮的周围,有着令罗亮茁壮成长的全部雨滴和雨露,但是,时间来不及了,不能再比喻了。
关于未来,我对罗亮说:你当是奔腾。你们先回吧!我将奔腾而至。
——梁小斌
同样是诡异,《聊斋》和《等待戈多》是两种不同的模式。前者有精心构制的情节,有作者的道德言说,有可供辨识的意义踪迹,而后者没有这些,它的诡异不着痕迹,完全衍生于自然。诡异作为一种极端的风格,在呈现它的时候如何去除人为的夸饰和雕琢,修复它的客观性,这是写作者应当思考的问题之一。在当今的中国诗歌中,诡异已经作为一种常见的手段被相当一部分诗人运用着,但很多作品都是以牺牲语言的自然、直指性的质地为代价的,这就使它们流于飘忽、幽玄、言不及物。在我看来,诗人罗亮已经较好地解决了这一问题。他的作品荒谬、奇异、怪诞,同时又根植于个体处境的现实;既显现出对逻辑、秩序的厌倦和叛离,又时时流露出对世界客观性的复原企图。诸如“我有美元需要兑换/我有孟加拉国客人需要在今夜拜会”的诗句夯实了他的语义空间,并悄然使之扭曲、断裂,寓荒谬于无形。由此,他发现了一种迥异于他人的变形原理,构建了他的诗学大厦。
——余怒
罗亮的体内比常人多一个鬼神当道的世界,这使得他的内在视角总是来自于我们失察的暗处。他一直试图在此世之外为我们提供另一个世界,但两者的交杂、混生、拒斥,派生出了又一个琵琶别抱的苍灰浮世,一纸之间,众相明灭。
身在离乱,诗有道,道生于野,生于狐窟中!
——雷平阳
我觉得当代汉语诗史绝不可忽略安徽籍诗人罗亮,他对语言学的独到贡献理应受到更多的关注。他的许多短诗,以对固有语言秩序的破坏和再构造能力、怪异而繁杂的意象组合能力、对潜伏于日常景象之中的诗意发现能力而独树一帜,也因之具有一种独特的多义性和复杂的阐释空间。多年来,对自我的折磨和深深的怀疑精神,使他的诗内在气息充沛,虽往往句式短促、篇章较小却充满了爆发力。他对语言符号的运用,信手掂来并不刻意雕琢,原生质感强烈,直接呈现出日常生存景象中怪诞而令人错锷的一面。从语言学角度,罗亮具有不可复制的一面,这也正是他在当今诗人群体中存在的最大价值。
——陈先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