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吗？我们这就要走了。”赵婉看着流火，一直以来，赵婉都对流火很尊重，一直以来并未将他当成小孩子看。“想好要离开了吗？”赵婉再次问道。即使她知道答案，也还是要再次确认一下。
“等一下，”流火拉住了他的胳膊，只见他抬起衣袖将他与赵婉的身份换了回来。“这下好了，你还是你。”他仿佛松了口气般地说道。
“终于不想再扮成我的模样了？”赵婉笑着蹲下身子，她扯了扯流火身上的衣服。“这些都不适合你，你像个精致的水晶娃娃，即使穿着宫装也掩盖不住的。”
“难道我就要像个任人摆布的精致玩偶一样吗？”流火反驳道，他不喜欢刻板的自己，更不喜欢这冷漠的皇宫，即使他已经成长成了一个精致的架子，但是依旧不喜欢有人会赞叹他适合这个样子。
“呵呵，哪有人生来就是自由的，自由有时候也未必是好事，外面的生活，”赵婉指了指上方，从蓝色海水中偶尔可以看到依稀的明亮。“也许你看到的并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美好，而且随时要面对死亡。”赵婉直视着流火的双眼：“即使这样，你也要离开这里吗？”
流火坚定的点了点头：“嗯，我想到海水上面去，听说外面的阳光很温暖。”流火的眼中，流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确实，流火看起来脸色是一种不透明的白，这种白让人看得心里空洞洞的，似乎与墙体没有什么分别。这样的脸色，也不像一个孩子。
皇宫中特有的僵硬的白。
“姐姐，你不是说有要救的人吗？那我们快走吧，迟了就不好了。”流火说着，眼中流露出了几分真切。
“像‘南海珍珠’这样宝贵的东西，你真不怕给错了人？”赵婉笑着看向流火，突然间，她想看他笑时的样子。
“不会。”流火笑着露出了几颗雪白的贝齿。
“那我们走吧。”蓝色的海水轻微的晃动着，依稀可见绿色的浮草，流火施展了隐身术，将他们几个尽数罩住了。看见他能施展这样的术法，赵婉感到颇为汗颜。以流火的年纪都可以驾驭的了这样的法术，叫她这个当大姐姐的脸还往哪搁？
“赵婉，你是不是学艺不精啊？我们来时怎么不见你也施展个隐身法术什么的？”云何撇着赵婉，有些不满地说道。
“谁说的，苍天可见，我什么时候偷过懒了？你少来诬陷我。”赵婉气呼呼地回瞪回去。
“赵婉一向是很认真的，也许是没有学到神族高深的法术吧。”抒墨在一旁淡淡地说道。
赵婉大力的点着头，想到这里，她就想起了苏落当初给她的那本书，如果不是看过那本书，只怕她现在对神族还是一无所知的。
她突然有些疑惑，为什么要成为神，想当初在仙界和抒墨，云何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很快了吗？为什么就成为神了呢？
“师傅，我想问你一件事。”赵婉抬头看着抒墨。
“什么事？”抒墨淡然的问道。
“你后悔吗，当初说要独自离开？”赵婉攥着手腕处的衣襟，抬头仰望着走在最前面的抒墨。说完这句话，她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如果换在平常，她定然是不会去问的。毕竟那天的情景太过伤人，抒墨就那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在她的记忆中，只留下了淡淡的背影。那种失去的感受，有些撕心裂肺，一时间想起，都让人承受不住。
“我没有后悔过。”抒墨抬头看着上方，依旧不停的向上飘动着，“我喜欢放逐自己在无尽的云海上流浪，倘若是多一个人，我会浑身不自在的。”抒墨说着，并未回头。他曾经带着赵婉，带着云何见过花海，就认同了他们在他生命中的存在。但是有时，独自一个人反而是件好事，可以静下来去看一些物事，虽然没有欢声笑语，但仍旧叫人珍惜。他想趁着自己还自由的时候，多看些地方，趁着长老还没有掌控他的时候。
“那你为什么又愿意带流火走呢？既然你喜欢独自一个人。”赵婉有些负气地说道，她突然有些嫉妒流火，因为他的得到了更多抒墨的关爱。身为抒墨的徒弟，她觉得他太过放任她了，即使到了神界，他也不该轻易的就放手。
“难道，难道你以为没有了铃铛的束缚，你就再也不需要我和云何了？”赵婉说着，泪水流了下来。但是周围都是海水，她的泪水，只有流火看得到。
流火怔怔地伸出手，指尖触及了那温暖的泪水，突然瑟缩地将手伸了回来。似乎是被电到了一样，这样的泪水，他没有。就是在皇宫中，他也没有见过。
“赵婉，我说过一千遍，一万遍。铃铛从未曾成为我的障碍，铃铛从未阻挡过我的脚步。我想走遍整个仙界，就仅此有这样的愿望而已。”抒墨回头看她，“不要像小孩子一样任性，你已经不是流火这样的年纪了。”
“我知道，这我都知道。”说着，赵婉眼角的泪水却止不住的大滴大滴的滑落，她总觉得，抒墨随时会从她面前消失，无论她说多少话，总也走不进他的内心。当初找铃铛时的欢笑到底去哪了？如今，她只能感受到他的沉默。抬头，可以看到他脸上青色的胡渣，虽然他不说话，可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静默然，真的让人有些承受不住。
“既然你已经到了神界，本来我们之间的交集就应该尽量少才对。是你太过执着了，赵婉。”抒墨说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像你我刚刚经历过的不是吗？是你太过执着，我才会来到这里的。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我不会来这个地方。”他说着，嗓音有些暗哑起来，他不期望赵婉能够明白他无拘无束的心，但是，至少该让她懂得他们之间的界限。一个神与一个仙的界限。
“我知道，如果我和云何不劝你来，你定然不会来的。可是，我并不想失去你这个师傅啊。无论我走到哪，你都是我的师傅，不是吗？”赵婉反问道。曾经，她还可以和抒墨做朋友，但是是什么样的隔阂，让他们必须远离呢？海水于周身漫无边际，也许走完这一路抒墨就再也找不到了，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觉得那么难以割舍呢？
“既然已经找到‘南海珍珠’，我就回仙界去了。”抒墨淡淡地说道，一直以来，他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将赵婉交给了苏落，苏落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即使在神族，赵婉也不会吃什么苦的。而跟着他，赵婉只会受更多的苦。他未曾告诉过赵婉，长老根本就没有承认他的存在。或许是当年他功高震主了吧，如今的他，长老是不喜欢的。他们呆在他身边，只会害苦了他们。
“你想到哪里流浪我陪你去，还有云何，我们三个在一起不是很好吗？”赵婉有些执拗地说道。
“不好，因为你要回去看苏落，他现在有生命危险。而能救他的人，就只有你。”抒墨淡淡地说道。忽然，他笑了：“一直以来，最让我高兴的就是，你学仙法学的很认真，比我所见过的族人都认真。这样就让我很满足了。一个仙人能有一个神徒弟，说出去真是件值得夸耀的事啊。”
“我总觉得，你说这种话就是想离开我的时候，难道你就不难过吗？这次再见到你，你像是换了一个人。你比云何还懂琴曲，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我觉得，我似乎不认识你了。”赵婉说着，强自忍住即将到来的别离的伤感，她只是想再和抒墨说几句话，几句就好，至少让她确定这次他是陪着她一起来的，让她知道，他的人还在这里。
“我会难过，但是我难过的时候不会让你看到。”抒墨淡淡地说道，“让徒弟看到自己难过，是件很狼狈的事情。”
“以前你是不会在乎这些的！”赵婉反驳道，这样的抒墨，让她觉得气愤，为什么他就不懂，她不想听那些关于离别的字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