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大家笑过,渐渐平静下来,大皇子看向炎泽,“皇弟的笛声一直让人艳羡,现在正是把酒言欢的时候,不知皇弟可否吹上一曲助兴呢?”只见大皇子的眼神明亮,坦然看着自己的三皇弟,嘴角噙着一丝笑,更显俊逸洒脱。
“这有何不可?”说着,炎泽将笛子横在了嘴边。笛声幽幽想起,却不与周围的气氛有些相异,到不至于大相径庭,听来却有着几分沧桑之感。化不开的愁绪像是墨,凝结在心头,如同有什么不可奢望的痴念。似乎有什么人,什么事,让这位华服俊颜的三殿下想不透,逃不脱。
笛声一声密过一声,赵婉听得直皱眉。原本炎泽的笛声比苏落的还好,现在听来怎么像是郁结于心呢?她不解地看向流火,流火淡然说道:“这有什么好好奇的,皇兄有心事,但是谁又没有心事呢?”
赵婉一听,扑哧一下笑了:“我有时觉得,你真不像一个孩子。”
“谁又告诉你我是个孩子了?”流火瞪着赵婉,极为不满地说道。“就像你听不懂皇兄的心事,我却能懂一样。”
“喔?你能听懂?”赵婉惊讶地说道。
流火淡然看了看杯盏,“皇兄雄才大略,自是不为什么女子伤神,可能是为了我龙族的版图吧。毕竟我们生存的空间太小太小了。”流火叹息道。
“小小孩子,叹什么气啊。”云何赶忙摆出大人的架势数落他。
“好了,你们不要吵,只是这笛声听来确实有一种让人心酸落泪的感觉。”赵婉静静地说道。
“一直以来,水是我们生活的依靠,水以外的世界,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我们几位皇子之中,三皇兄是最喜欢到水面上去的,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人和事,竟然让他有这样的心境。”流火摇了摇头,神色从起初的明了变得迷惑不解起来。
因为这水以外的世界,他还未曾见过。到底那是怎样斑斓的存在呢?他有些不敢想象,似乎只要探头,就会背叛了自己的心一样。
他已经很久不在作为一个孩子而存在了。迟早,在这龙宫之中要产生新的龙王,而大皇子的机会是相当大的。一则他年长,二则他也深得父皇的信任。而他,庆幸那个当王的人不会是他,因为他不想背负太多。身为皇族,本身的血液就已经让人太累太累了。他不想将更多的枷锁戴在自己身上。
赵婉看着流火,虽然他现在是她的模样,但是即使互换了身份,流火那与生俱来的贵气仍然在他的周身围绕着,那是一种天生的贵气,是别人无论怎样模仿也模仿不出的高贵与优雅。虽然她也是堂堂族长的女儿,如今又身为神族的一员,可是,她就没有像流火这样的气质,那种气质是由内而外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典雅。当然,呈现在流火身上,还有一种神秘的邪魅的感觉。
他与自己的年龄不符。这,就是流火给予人的第一直觉。
但是在偶然间他脸上流露出的外界事物的渴望和迷惑,以及那种对未知的瑟缩偶尔也是真真切切地反映在脸上,暂时会压下他的邪魅,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
“你为什么这么想出龙宫呢?龙宫对你来说,不是最为安全的存在吗?这里可是你的家啊。哪有小孩子那么喜欢离开自己的家的?”赵婉看着流火,静静地问道。
“喂,赵婉,他还是个孩子。不要用大人的口气对他说话。”云何在一旁听着,气呼呼地制止道。
“流火他本身就不像个孩子。”赵婉看着云何,平静地道。“你当谁都会像你一样,自小父母就在身边啊,我和抒墨就不是,估计流火也不是。”
“那你就能用和大人说话的口气同流火说话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剥夺他身为一个小孩子该有的天性啊。即使他的环境让他没有成为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你也不该纵容他这样的性格的。”云何气呼呼地看着赵婉辩白道。他是有在别人看来很幸福的童年,但是这不能被赵婉拿来当做借口。
“谢谢姐姐能懂我。”流火静静地说,“也谢谢你能原谅我的任性,毕竟我威胁过你。但是,我就是这样的我。是龙宫的生活造就了我,而我,也是龙宫中的一员。”他拿起酒壶,姿势优雅地给云何倒了杯酒,这样的做法让云何几乎把眼睛瞪出了眼眶。要知道,是流火那个不可一世的小鬼在给他倒酒唉,是不是他看错了,还是地球不在其运行轨道了?
“之所以向往外面的世界,是因为我从未去过。三皇兄对人很好,但是即使我们皇子与皇子之间,也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疏离,这种疏离让我们即使这么坐着,也觉得离的好远好远,所以他是不会带我出去的。而他经历的一切,他也不会对我讲哪怕任何一句。除了南海,我甚至未曾见过别的海和湖泊,我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宫廷的礼仪和法术上了。”流火静静地垂着头,他从未想过同谁说起自己的心事,但是对赵婉,他不想隐瞒什么。
他喜欢这位姐姐,因为她甚至想也不想就把自己的身份与他互换了,让他现在能够用不同的角度去看周围的事务。或许他不该对她说这些,但是无论他的内心再怎么邪魅,他依旧是一个坦诚的人。
有些话,他会埋藏在心底。有些话,他选择不去隐瞒。
“流火,你这样会很累的。该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该开开心心的,想太多你会不长个子的。”抒墨淡淡地说道,但是他的嘴角依旧有着一丝笑容。似乎看到这个叫流火的小皇子,他就分外的开心。
那笑容让他的表情有着一丝柔和,就上是最初他看族人的模样。眼前的人,是值得自己守护的人,是值得自己去保卫的对象。他这样认真的想着。
“真是不可思议,原来你的小脑瓜里藏了这么多的东西。要是通通都倒出来,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事务啊!”云何说着,伸出手戳了戳流火的脑袋。在他看来,孩子就是孩子,是会撒娇会耍赖会听话的存在。
“不要碰我!”流火侧身挡过了云何的手指。他有怎么会知道,宫廷中阴险狡诈中流动的腐蚀人心的东西?那些黑暗的物质,不会分年龄,只有看到和没看到的区分。但凡是宫人,就会用这种肮脏与卑微交织的伤痕。
并不是你想灵魂纯洁,宫廷就会给你喘息的机会的。
何况,他还是个皇子。
“今天表演就到这里吧,时候太晚了,各位佳丽就暂且在宫中住下,明日再走吧。”大皇子伸了伸胳膊,露出了疲惫的姿态。
“等等,今天的宴席不是为了给大皇子选妃而举行的吗?”赵婉吃惊地看着众人,看了半天节目,人选还未曾选出,怎么大家说散就散了?这是什么道理啊?
“呵呵,大皇兄向来就是以给自己选妃的名义举办宴席的,在我看来,他这纯粹是为了消遣,为了排遣寂寞。毕竟宫中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务嘛。”流火不以为然的起身,眼神动作似乎再说,大家都走了,你们怎么还不走?
“没天理啊!我们可是盼着看龙妃是怎样的人物呢。”云何义愤填膺地说道。似乎,这样的宴席在他看来太过不成体统,要知道,既然有选妃的名义,就应该正儿八经的选出一个人来才是。就这样草草结束,在魔族皇宫里可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走了,走了,你不走,妃子也走了。”赵婉没好气的推了推她,要知道,这场宴席下来最累的人可是她。因为一直要挺直了腰板做出不违背宫廷礼仪的形象来,流火自然从小就是受这种教育,只是给人多了给人端茶倒酒的步骤,她从小可是没受过这样的罪啊。从宴席开始到结束,她就一直挺直了脊背,直到现在,整个人都僵硬了。
“习惯了就好了。”流火在一旁笑着说道。他的手拢在衣袖中,似乎也是一个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