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舍得放她走吗?”后山溪水间,尚雪一身墨绿色的裙裾绽放在青草土壤之间,不远处是静静低头矗立的商显。商显穿着厚重的黑色丝袍,宽大的袖口有着金色的细线修饰,他负手立在溪水不远处,忽而身形一转,刹那间与尚雪之间没有了距离。他冷冷地伸手,指节分明的手掌牢牢禁锢在尚雪的下颚处。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尚雪呜呜地说着,她的眼中依旧满含笑意,暖暖的,让人忍不住靠近,绝然不会想像商显这般摧残她半分。“这里没有你哥哥管束,你越发放肆了。”商显冷冷地说着,话语像冰冷的蛇,让听者不寒而栗。
尚雪笑着将脸凑到他的掌心,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了下去,她吻的很轻,像蝴蝶轻轻落于花上,商显却仿佛被烫到一样,迅速抽身,整个手掌掩在宽大的衣袖之内,只是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最毒的,却是他的话语:他扬起下巴,淡淡地说:“轻贱。”
声音不重,却一字字凌迟了尚雪整个人。
她的脸上瞬间变的满是黑气,只差下一秒呕上一口鲜血。
“你都不配向我提起赵婉。”商显喃喃自语,在他晃神间,尚雪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她雪白的玉手一把扯开自己的领口,来时便未系紧的衣袋滑落下来,连同整个衣裳一起落于草间。雪白的胴体裸露在空气中,溪水溅起直打在她身上,她轻轻皱眉抱臂,翘起的胸在动作间微微颤动。
商显转身,看都不看她一眼。“把衣服穿好,保护好你的身子。它是用来取悦族长的。”
“与其让那快死得老头得手,为什么不能用来取悦你呢?你就把我当做赵婉,好不好?”尚雪娇声哀求道,柔嫩的肢体在风中寒毛竖立,她大着胆子走到商显身后,手臂环住了他整个身子。
“滚开!”商显用力甩开尚雪的胳膊,她整个人狠狠地摔倒在地,不禁惨呼出声:“啊……”。
“不要在让我见到你这副样子,别让我认为风族人天生就是这等下贱!”尚雪猛地抬头,细致的脸颊间挂满晶莹的泪珠,她抿了抿唇,吞下无数不甘与愤恨。如果能成为商显的女人,那么她在土族的地位将无人撼动吧……
月色中,赵婉赤着脚悄悄溜进马圈,各种颜色的马此刻已经闭目卧着睡去,雪白的裙裾在一个个马槽间匆匆而过,未做丝毫停留。直到赵婉眼中出现一匹黑色的马,这马在众马都睡着的时候依旧有所警觉,乌黑的眼睛与赵婉对峙着,甚至精神的打了个响鼻。
“真是好马!”赵婉暗自赞叹。
“你能这么看好流光,真好。”声音清晰,直入人心,一听便知是年轻男子。
“商显。”赵婉侧目,不敢与对方对视。今晚她是偷溜出来的,为了不发出一丝声响,甚至脱了鞋子。她与尚雪之间的约定本能的不想告诉商显。现在的商显,仿佛有着巨大的黑影,她读不懂他的内心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对她那份丝毫未减的情感,有了张狂的味道,她怕他肆虐,怕他无所顾忌,更怕那个高高在上,被层层权利笼罩的他。
“记得吗?你小时候都是叫我商显哥哥的。”商显一身黑袍,但是目光却那样柔,那样暖。不似他一贯清冷的样子,这样的神情只在他看照婉时才是如此,仿佛天地间,只有赵婉会让他这般在乎,在乎的超过了对自己的在乎。“你要去风族是吗?我为你准备了两批人马,日夜轮班保护你。”他独自立在黑夜的风中,黑色衣袍在风中有些萧索,但是他整个人连同声音都是柔和的。
“不用。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的。”赵婉摇头拒绝,晚风拂过她长长的发丝,白色的裙摆在夜色中独自绽放着素雅高洁的美,她没有丝毫犹豫,打开流光的马圈,拉着缰绳往外牵引马匹。马儿奋力甩头嘶鸣,前腿蹦的老高,赵婉用力拉着缰绳,可以看出她有些吃力。
“流光是我的马,是我日常的坐骑。”商显走上前,温柔的抚摸流光的马鬃,马儿在他的抚摸下渐渐平息下来。商显牵出马,在赵婉的惊呼中他纵身上马,一把拉起赵婉,白色的裙裾翻飞在夜色中,赵婉落入了商显的怀里。
“驾!”不用鞭子,马儿好像能听懂商显的话,飞速奔驰出马圈,周围的树木都成了在身边流逝的影子。赵婉在他怀中,看着商显眼眸中飞扬的神采,她没有阻止,只是脸上露出了一抹红晕。
这男子,不知道有多久这般纵情驰骋了,他掌控着权力,权力又何尝不束缚着他?这一秒,他不再是众人之上,这一秒,他只是个纵情的少年!
“好样的,流光!”“啊——”商显呼喊出声,赵婉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唇,冲他死命摇头。虽然不能再肆意呼喊,他的眼眸却是那般炽热,他的眼中只有赵婉,仿佛要把她融化了一般。
“我吻你,可以吗?”他侧头躲开她的手,温柔地说道。
赵婉笑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头。
“你说,我可以原谅你的拒绝吗?”听不出他的声音里有什么情绪,赵婉只知道,马速更快了,快的让在马上的她有些晕眩。
“你,可曾喜欢过我?”他冷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和高傲,赵婉惊的抬头看向他的眼眸,瞬间竞像是被他的眸子吸了进去,她迅速低头,商显眸中深不见底的暗影却在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不曾。”再次抬头迎向他的眸子,赵婉的声音中有着斩钉截铁的决然。
马儿渐渐慢了下来,商显的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你没有资格这样对我。”“是的,你说的都对,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巫师,而我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赵婉镇静地说着。“如果我用你父亲的性命要挟你呢?”
赵婉冷冷地盯着他:“商显,难道你想篡夺土族族长之位?”
商显静静地摇头。
“有师傅下的咒,对我的惩罚已经太重,我背负不了更多。”他没有说出真正的心声,他心里真正想说的是:我不想伤害你啊!哪怕旁人对你有半分的伤害我尚且不允许,又怎会容许我自己亲手对你造成伤害呢?
赵婉抬起手,抚上商显的侧脸。继而她伸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
商显顺着她的动作,轻轻合上了眼眸。
“答应我,以后永远对我说真话好吗?”赵婉轻轻的出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答应你,你就会爱上我吗?”商显出声反驳。
赵婉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此刻她知道,商显迟早有一天会胁迫她,或许是为了他的爱情,或许是为了在族中的权力;而这一刻她也下定决心,一定要摆脱他的束缚。如果土族是他设定的牢笼,那么她就逃离土族,如果父亲是他设定的牢笼,那么在确定父亲平安无事之后,她仍旧会选择离开。
让她违背自己的心意说爱他,她永远也做不到。她在心里始终相信,谎言支撑不了两人的一生。父亲曾经那么深爱母亲,母亲过世后他尚且会对尚雪表达倾慕,那么,爱情又是什么?商显对自己执着的又是什么?
至少,她认为在两人之间,她做不到对他说谎。
“你想好了?一定要离开我吗?”商显注视着赵婉,内心独自品尝着她对自己的镇定与疏远。
“不是为了离开你,而是为了父亲。”赵婉在他的注视中败下阵来,她惨惨地笑着,“你既然要我来,知道父亲会牵动我的心,那么又为什么不允许我见到父亲呢?”
商显突然怒了,他瞬间翻身下马,拉开了二人的距离,“问你的后母去,问她的风族去。”他低头内敛着眸子,连同他黑色的袍子,一起浸入黑暗。
赵婉策马想上前仔细询问,却在商显挥手间被两圈黑影阻隔。
黑影中寒光闪闪,这是商显为保护她安排的人马,而这一刻,赵婉却只能透过他设下的保护圈看着他渐行渐远。
流光不安分地用脚掌踢着土,赵婉学着商显的样子,细细抚摸它的马鬃。也许只能从马儿身上,看到商显属于本身年龄的一点性情了吧。
“小姐。”两圈黑影呜呜的表达着自己的顺从。
“赶紧消失吧,在你们小姐厌恶你们之前。”马圈中一匹白马踏着优雅的步子靠近赵婉,赵婉看着尚岚背着的细软,郑重地点头示意。
“答应我,永远不要将商显对你的感情弃之不顾好吗?同样是男人,我明白他的苦楚。”他与赵婉一同注视着商显独自离开的身影,尚岚知道商显明白,不用他要求自己也会在赵婉去风族的路上护她周全;但是尚岚也明白,此刻商显有多想杀了自己,因为他此刻做的,正是商显想做而做不到的。
一个男子,在心爱的女子有危险的时候,不能保护她并在她的身边,这应该是最痛苦的事了吧。
这一瞬间,尚岚仿佛看透了商显最脆弱的一面;只要商显活着,赵婉就永远是他的软肋。也许有一天商显把一切都背叛了,连心也出卖了的时候,能够让他改变想法的,也只有赵婉。
所以,无论如何,这一趟他必须陪着赵婉去,如果他因赵婉而死,商显至少会放过自己的妹妹。
风族与火族接壤,赵婉这一路能够平安到达就是最大的幸事了,尚岚暗自握拳: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护赵婉周全。
“我可以说我不想再见到他了吗?”两圈黑影暗自观察赵婉的神色,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尚岚侧头笑了:“傻丫头,我与商显都比你年长,在商显面前你敢这么说吗?”尚岚说着,心中却有一丝钝痛,他还未曾像商显这般深爱着什么人,但是身为商显的好友,如果换做是自己,能承受自己心爱的女子对自己没有丝毫眷恋的事实吗?
他知道赵婉说的是真话,但是真话像一把刀,如此锐利伤人。
“赵婉,如果换做是你来当大巫师,你又会做成什么样子呢?这个世道,谁能左右的了所有的是非黑白呢?我不想对你说教,因为既不是你亲人,也不一定是你的朋友。”尚岚把马停在赵婉身边,“你最起码得知道,商显是爱护你的。”
“这我知道。”赵婉静静点头。她不想左右是非黑白,她只是还看不清自己的感情,不知道自己的情感归属。脑海间再次浮现竹林间那个白衣的少年,赵婉侧目垂首,也许这辈子她谁也不会爱上……
一切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父亲能够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