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夜晚,高高的祭坛上站着苏离长而高的身影,木质的高台一级一级直达黑色的天空高处,阶梯两端是一盏盏燃着的灯,台下围满了跪着祭拜的众人。苏离未曾看台下一眼,只是高高地将灵符-抛起,看它们轻飘飘落进炭火中,他舞着一种最原始的舞蹈,左脚向外抬起,手臂向外做出上托的姿势,脚收回,两只手向后摆舞。随即扭转身体,双手向右侧做出上托的动作,一连串的动作下来,汗水从他的脸上滚落,一滴滴滴在了地上,可以看出他的认真与一丝不苟。
赵婉从看台下方看着苏离,她穿着一身绘有海棠图样的衣裙,她看着苏离从高高的祭台上将数朵海棠花凌空抛下,此时她的右手在无人注意时已经攥成了一个拳头。
海棠花是风族的族花,她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自己族内的祭祀了,如今却要以这样的形式参加风族的祭祀,到底为什么会传来尚雪和尚岚的死讯?
商显没有理由杀掉他们,除非他想……
“等这一场祭祀完毕,就是我们风族派兵攻打土族之时!”风族族长气势汹汹地说道。“在土族境内,我的儿女尚岚尚雪竟惨遭杀害,天理难容土族!”风族族长伸出颤抖的手指,笔直的指向天际,“今天就用这个仪式来告诉天上的众神,我们大动兵戈不是为了侵略他人的领土,而是为了捍卫我们自己。”风族族长顿了顿,痛心疾首地说道:“可怜我那一双儿女,是为了风土两族的关系而被我派到土族,如今竟然命丧土族,我定要让土族还我一个公道!”
风族族长恶狠狠地盯着赵婉:“这次不血洗土族,我枉在世为人!”他伸出如刀子一样手锋利地指向了赵婉:“今天,就用土族族长之女赵婉的血祭祀我们的神灵!”说话间,他眯起了眼,“让土族人也知道,我们风族人不是好惹的!”
参与祭祀的土族官员不禁吓的浑身簌簌发抖,他们知道,杀了赵婉,那么接下来死的就是自己,谁也没想到,如此不真实的消息风族族长竟然信其有而不信其无,派回去打探消息的探子竟然一个也没有音信,商显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族长受伤昏迷之时传出这样的消息!
一时间人心惶惶,参与祭祀的众人纷纷跪着避让,无声地与土族人划清了界限,如果在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中自己平白无故丢了性命,那实在是不值得。当今之计,只能站在风族这边,将土族人孤立起来是最好的办法。
可以确定的是,在风族城内的土族人,死亡是他们即将要接受的命运。
一切,也只能怪他们的大巫师抛弃了他们。
人群中,有一个人跪着抬起了头,他极为痛心的看着赵婉,只狠自己知道的太晚,只狠自己没有能力救她,这个人是钰子言。
他看了看身后自己的火族同伴,他们看都不看土族人一眼,更别提要他们跟自己一起去救人了。
赵婉仰头看着苏离,她知道,她极有可能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风族族长,你用我来祭祀可以,但是我临死前有一个要求,可不可以派人将我们土族的大巫师请来,我想当面问问商显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好死个明白!”赵婉镇定地喊道。
“哼哼,你想怎样就怎样吗?我只怕等不到让你们大巫师来说清楚了,今天你就得用来祭祀我们的神明!”风族大巫师两手张开,看着天际。“天上的众位神明,土族这样待我们风族,那我只能用土族族长女儿的鲜血来祭祀你们,然后用更多土族人的鲜血,安抚我那一双儿女死去的灵魂了。”
这时,天际突然出现了一道蓝色的电光,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冲了出来:“住手!”那老者喊道,他凌空劈开了捆在赵婉身上的绳子,在空中划开了一条口子,他将赵婉抛进了那蓝光做成的口子中。
“小丫头,记得你答应我的话,到了仙界,记得帮那位叫抒墨的仙人解开他身上的毒!小丫头你一定要记着你已经答应过我了!”酒仙冲赵婉大声喊着。
在远离祭祀众人的一侧,几匹高头大马静静地停在一旁,那几人穿着戴帽子的风衣,为首的那位女子容颜秀丽而精美,她的笑容有一分漫不经心,她对一旁同样穿着风衣的男子说道:“没想到竟然有人将赵婉姑娘给救了。”
“这样的祭祀您本该去的。”旁边那位男子恭敬地说道。
“不到场又能如何?到场又能如何?反正他们又查不出来尚岚尚雪的死讯是我伪造的。”那女子再次漫不经心地说道。
“您究竟是为何非要置赵婉姑娘于死地呢?”旁边那位男子半低着头恭敬地问道。
“我?我爱了商显太久太久,我不能容忍别人抢走他!”那位容颜精致秀丽的姑娘说道:“自他跟随他师傅到各族办事,我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同样是族内的大巫师,我们金族和土族又是致交,我们一切都是那么般配,为什么我们之间要横插着一个赵婉?”那女子抬头看着天空,有些悲伤地道:“为什么?我倒要问问神明这是为什么?”
“大巫师,您不要如此悲伤,这次赵婉姑娘被救了,但是土族和风族结下的怨恨犹在。这时候我们金族派兵支援土族,商显定会对您好感倍增,您二位的事自然而然也就促成了。”
披着风衣的男子十分恭敬地说道。
“现在事情可难说了,按原计划赵婉要是死了,商显一时分心,我们在一拥而上兴许就可以促成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但是现在赵婉没死,商显定然会派人彻查此事,我们的人口风再紧想必也会走漏风声的。”
“那么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男子问道。
“走,回城!”那女子调转马头,不容置疑地说道。
祭台下面,众人纷纷乱了阵脚,只有一人看着酒仙划开的通道,眼中闪过了一抹沉痛。
这人,是钰子言。
他还未曾有机会告诉赵婉,那让赵婉父亲受伤的豹子,是他派人放的。
那一天他命人在林中等待了很久,只等土族族长的出现。
那只野豹已经饿了三天三夜,这样一经放出,想不咬人都难。
他就是要看着土族族长死,若不是这人,父亲又怎会蒙冤死在土族的菜市口?
但是,他又喜欢着赵婉。
也许是因为当年她母亲极力的求情让他心存感激,看到赵婉的那一刻,他觉得她长的实在是太像她的母亲了。
也许是这一路上,赵婉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他也觉得自己应该真诚地对待她。
看见她被绑的那一刻,他有些恨自己,恨自己眼看着她将要受伤自己却无能为力。恨自己不能号召族人为了赵婉向风族族长讨要真凭实据。恨自己无法出手指责风族族长这是在亵渎神灵。
这一切来的太快,而他恨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在眼前。
苏离冷冷地注视着酒仙划开的结界。
他知道,酒仙这样将赵婉抛进通道,根本没有将她安全送达仙界的把握。
而这分把握他却有。
虽然他没有像苏落那样将自己的生命都与赵婉联系在一起,但是那天给赵婉喝的洗髓酒,现在也足够帮助赵婉到达仙界的了。
他是她造就的,他有资格惩罚她,也有资格继续造就她。
也许有一天,她将脱离他的掌控,但是倘若他等到了那一刻,他也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