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栖悦踢着小石子笑着,“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谢谢他帮了我,他眼睛愿意长在哪里是他的自由。”
唐炙想想也对,栖悦又不是要跟权书函打交道,他就是把眼睛长脚板上与栖悦也没关系。“随便啦,我就是告诉你别以为他救了你就是对咱们友善,他也许是刚才吓傻了躲过了便才让你砸在身上。”唐炙“险恶”地揣测着。
章栖悦却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我估计也是。”
说完几个人都笑了,把不属于他们的事抛在脑后。
“该我了!”万静叽叽喳喳地绕在章栖悦身边讲敬香时的所见,“你都不知道,人好多哦,大殿中央的鼎跟咱们的学堂一样大,佛祖有……有正午门那么高,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鼎和佛祖。”
唐炙不屑一顾,“太夸张了,也就是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大惊小怪。”
万静闻言气恼地叉着小蛮腰指着唐炙,粉嫩嫩的小脸气得通红,“你说谁!你才头发长见识短!有本事,你别跟栖悦姐学骑马!”
唐炙打落一朵牡丹,反击:“这是两回事,再说,小爷是跟着十三学的,是吧?”说着瞬间揽住九炎落的脖子。
九炎落条件反射地给了他个过肩摔。
万静、章栖悦均愣了一下,继而狂笑,万静最不给面子,大笑不止,“唐爷!你真该跟十三好好学学、仔细学学,你连他都打不过,哈哈!”
九炎落知道闯祸了,赶紧躲到栖悦身后,不好意思地看着唐炙,“你……下次不要突然从背后拍人……”
唐炙脸色通红,跳起来跟九炎落扭打在一起,“敢摔小爷,小爷让你好看!”
“啊——”
万静唯恐天下不乱地跳脚,“加油,十三加油!十三最棒,打得唐小子满地找牙。”
章栖悦也笑,“唐炙,我们相信你有一雪前耻的实力。”
唐炙瞬间来劲,战斗力猛然飙升。
九炎落更是狂暴,不能让悦姐姐小瞧了自己。
很多人不屑地望过来:又是他们,就不能消停点?
权书函透过窗户只看到她头上的蝴蝶钗晃着淡紫色的翅膀在花丛中起舞。
轩辕上听到声音赶紧跑过来,他躲在石路的尽头看着他们不敢靠近,只敢悄悄地从半人高的青木中探出头,紧张地握紧手里的“礼物”,他,他想谢谢她。
章栖悦察觉有人,目光正巧对上轩辕上怯懦的神情,她眼里的冷芒一闪而逝,继而对轩辕上一笑。
轩辕上愣了一下,心里莫名地惊喜,她记得我!轩辕上干枯的心骤然充满狂风暴雨,被认同的可能性,让他充满勇气,他再次握紧手里的“礼物”,仿佛被她的笑容驱使着,鼓起勇气,闭着眼,“勇猛”地走了过去,伸手,“谢谢你救了我,送给你。”
万静看了眼面前的小豆丁,笑得更加开心,“你认错了,悦姐姐在这。”说着把章栖悦推到自己面前,让脸上带伤的小豆丁“参拜”。
扭打中的九炎落瞬间松手,跃起站到章栖悦身边,目光警惕地盯着轩辕上,他认识他,要跟他抢悦姐姐注意的人。
唐炙也诧异地过来,怎么了,这小子怎么过来了?
章栖悦“惊叹”地望着他小手里洁白的玉石,“好漂亮的石头,怎么能给我呢?你是轩辕上吧?轩辕尚书常常提起你,说你非常乖巧听话。”
轩辕上惊讶地抬起头,“你……听说过我?!”双目激动得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章栖悦笑容更加可亲,“嗯,我还知道你喜欢吃东豆街的花生米呢。”东豆街在哪她都不知道。
轩辕上听到“东豆街”,顿时亲切不少,人也放松了,与所有的小孩子一样,夸奖自己的“家乡”,“花婶婶家的米粒可香了,比燕京大厨们做的好吃,悦姐姐吃过吗?我下次给你带,很好吃很好吃的。”
唐炙觉得他很笨,一句话得罪了燕京名厨,还想让栖悦一起“得罪”,没见过世面就是没见过世面,一把花生米就暴露了他阴暗的出身。
九炎落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悦姐姐”三个字从“身份”、“地位”跟他相似的人嘴里说出来让他十分不舒服。
唐炙看向章栖悦,见她笑容出奇地温柔,说话也拣对方知道的说,完全不是她以往的风格,心里顿时一突,这是在……招蜂引蝶?
“好啊,那我等着你带给我吃,这颗石头太贵重,你收着,我要一盘花生米。”
轩辕上闻言羞涩地蹍磨着地上的土,心里开心极了。
我呸!就这破石头还贵重!唐炙确定栖悦反常后,瞬间上前把轩辕上瘦弱的小身板搡到一边,“去,去,去,也不怕栖悦沾了你身上的晦气,一边去!”
轩辕上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苦涩的眼泪啪啪往地上掉,急切地解释:“我……我没想传染悦姐姐晦气,我……”
“你什么你!还敢狡辩!没听人说吗?跟你站一起霉运有一年,你想栖悦跟你一样倒霉是不是!”
“我……我……”
章栖悦眼里无一丝怜悯,但还是瞪了唐炙一眼,温和地走过去拉起轩辕上的手,语气出奇地温柔,神态柔和,“别哭了,悦姐姐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人怎么可能有霉运,都是别人乱……”
轩辕上闻言急忙收回手,抬脚往回跑,“我晦气,我不要悦姐姐晦气。”说着跑得更快,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
章栖悦瞪了唐炙一眼,吓跑了吧,还怎么戏弄?
九炎落望着轩辕上的背影危机感越来越强,心思复杂。
唐炙不受栖悦影响,高傲地抱胸冷哼,“算他识相。我说你,别乱开翅膀行不行?他才几岁,能欣赏你的‘贤惠’吗?”
章栖悦闻言愣了一下,顿时羞愤地瞪向唐炙,“你!你说谁呢!”
唐炙毫不在意,“说你!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人,突然对一个人人可欺的外人那么好,你敢说你不是别有居心?我可不相信你天生纯善,你绝对是居心叵测!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是有未婚夫的人!还有!麻烦你下次显示‘贤惠’时好好挑挑人,对他,你也不嫌掉价,我宁愿你去跟权书函眉来眼去!”
什么!刚靠近灌木的伴读们只听到最后一句,顿时一阵惊呼。
“章栖悦对权少出手,还跟权书函眉来眼去?什么时候的事?”——惊讶。
“怎么可能?他们两个怎么会有暧昧?”——绝对不信。
“啊!我刚才看到栖悦那个狐狸精给权少送东西,娇羞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恶心。”“可……”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权少不是那种人,才不会被她的长相蒙蔽。”一片痴心为郎君辩护。
“权少跟瑞世子是朋友吧?章栖悦也做得出来。”——为瑞世子不值。
“有什么做不出来?她现在还勾得太子神魂颠倒。”——不屑章栖悦的为人。
唐炙瞬间满脸黑线,我,我说了什么?这些人找死!唐炙气恼地一脚踢开草丛,凶神恶煞地吼道:“都闭嘴!谁勾引谁了!权书函有本事别收栖悦送的砚台!凭什么说是栖悦勾引他,你们怎么不说他作风有问题!”
人群更加惊讶,真送啦?权少还收了!
伴读们一哄而散,纷纷去向主子报告这一年度大事件!
唐炙彻底呆了!明白闯了大祸,没脸看章栖悦,只能对天怒吼:“都去死!”看不惯栖悦的人那么多,那些女学生更是没事宣传栖悦的不是!这回还不定怎么编排栖悦!都怪他不长脑子!他怎么就如此口没遮拦,“啊——”
章栖悦本想调侃唐炙几句,见他如此自责,粲然一笑,正儿八经地盘算,“这下坏了,脚踩了三只船,我该怎么分配真心,才不至于让他们打起来?”
唐炙一蒙,继而看向一派轻松的章栖悦,心里莫名不是滋味,“我……”
章栖悦毫不在意,火上浇油地道:“怕什么?难道你认为姐没有‘三足鼎立’的能力?!”
九炎落直接吼叫:“悦姐姐最厉害。”
唐炙满脸黑线,却更觉得对不起章栖悦,垂下头道:“都怪我不好,乱说话,影响你的名声,我一定跟瑞世子解释,不让他退亲。”
章栖悦笑了,笑得毫无形象,“你想多了,看把你吓的,哪有将军之子的风范?我好怕怕哦,没了名声奴家怎么嫁人?嘿嘿。”
唐炙见章栖悦笑得开心,彻底明白自己被耍了,回过神来找章栖悦算账,“好啊!你敢占小爷便宜!小爷比你年长。”心里此刻一片豁然,连带周围的一切也变得炫彩夺目,她的笑映在心里,经久不散……
上课、下课,走进、走出,一整天来,章栖悦无视所有风言风语、指指点点,在她看来,瑞枫叶如果在乎这点流言,当年也不会对峙太子;至于权书函,他更不是那种计较是非的人。她又何必庸人自扰。
唐炙一直跟着她,由衷佩服她泰然自若的样子,她不是在说客套话,而是真的不在意。他发现就连九炎落也不怎么在意。
九炎落见唐炙总火热地盯着自己,浑身不自在,为了自己的处境,他只能为他解惑,“这有什么?曾经关于太子、瑞世子的流言更难听,你见我悦姐姐辩驳过一句吗?”
唐炙怔然!对章栖悦的成见迅速消失,对章栖悦竖起了大拇指,这才是真正的贵族风范啊!
金乌落山,九炎落眨巴着眼睛恭送章栖悦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装饰精良的马车,他才转身。转身之际脸上已阴云密布,中午时,他的午饭没送到。
后宫的南小院内,锦榕穿着藏蓝色宫女服,坐在只有简单桌椅的偏房里哭得眼睛红肿,委屈不已。
小李子一身粗使太监袍,不厌其烦地在一旁安慰,“锦榕妹妹,殿下又不指望你这点饭过正午,仙女主子会让殿下吃饱的……你快别哭了……”
“呜呜……”就会让她别哭,可她好委屈,那些人当场打开她的食盒检查,虽然什么都没说,可立即掩着鼻子走了,管事太监更是说他们这里没养动物,还问她是不是送错饭了,那种感觉……呜呜,总之就是很委屈,甚至,甚至还有品行不端的太监在她走时偷偷把她拉到假山后,摸她,问她想不想找对食。一路上不下三个太监,有一个都能当她爷爷了,笑得满脸褶子,想想都恶心,呜呜……
锦榕趴在桌子上哭得十分伤心,“你不知道……他们……他们……”畜生!一群畜生!
小李子见状,小大人般地叹口气。他怎么会不知道,锦榕人长得漂亮,没少被人欺负,现在大了,更加惹人怜爱,虽然年纪小,可宫里难免有为老不尊和有特殊癖好的人,他就见过好几个小姑娘这样无缘无故地“去”了。
所以殿下轻易不让她出南小院,锦榕受了委屈,更会加倍地讨回来,就是要震慑他们!给他们这些不受主子们庇护的奴婢一丝生存希望,而这些年,主子确实把锦榕保护得很好。
他可以说,在南小院,锦榕除了吃得不好、用得不好,殿下绝没有亏待过她,甚至因为她是女孩,又小,处处依着她,这次小姑娘才会受了点委屈就哭得这般伤心。
若只是摸了几下,小李子觉得锦榕该把这件事压过去,不就是去送饭时惊了章房的大总管,大总管嫌弃食物不好不让留下,下面的小太监为了讨好上级,对锦榕有些不敬吗?并不是真要怎么着的大事。
“我知道你委屈……可都这样了……别哭了,殿下马上就要回来,咱们殿下还在章小姐手里讨生活,你这不是让殿下为难吗?”
锦榕闻言却哭得更伤心,难道就让她受着?可想到殿下也要依靠章小姐,她又想停下,也知道不该如此,可——“我……忍不住,呜呜……”
小李子站起身,无奈地走过去拍拍她的背,“我知道,可这不是不好看吗……快别哭了。”小李子说着把从郭公公那里讨来的蒸糕往她身前推推,“快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你喜欢吃的糕,二十文钱一块呢,可别浪费了。”
一块蒸糕哪用得了二十文,也就是欺负他们不得宠,只能买。
锦榕哭着摇摇头,不想吃。
小李子可惜地看了看几块糕,凉了就不好吃了,可还是没有动,“你快洗把脸,别让殿下看到。”
小李子话音刚落,九炎落瞬间推门进来,见锦榕哭得两眼红肿、楚楚可怜,顿时火冒三丈,“怎么回事!谁来过咱们这里撒野!”不想活了,敢动他的人!
小李子、锦榕没料到殿下回来得这么早,见他发怒,暗道不好,不能让殿下知道他们跟章小姐身边的人起了冲突,那会给主子添乱,更不能让殿下误会有人来南小院找麻烦,否则更会有大祸。
小李子机灵些,立即跪下解释:“殿下,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锦姑娘洗破了自己喜欢的衣服所以哭了。”
锦榕赶紧点头,“回殿下,是的,奴婢逾越,不该在宫里哭得这么伤心,还让您……撞见……扰了您的好心情……”
九炎落是谁,他可不是傻子,在后宫,论察言观色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他们越如此越是有问题,他把他们当兄弟,他们竟然还瞒着他,顿时更加愤怒,“少来那套!午饭为什么没有送到?是不是那帮人又没有给咱们送过来?姓郭的那老东西,看我这回不——”说着抄起锦榕房里的桌子腿就要往厢房冲。
小李子一看不好,赶紧抱住主子,焦急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不是您想的那样,是……是……”
不是?九炎落有些诧异,如果不是锦榕哭什么?
“说!到底怎么回事?小李子没事别卖弄你的口才!锦榕!你说!”
锦榕怯怯地看了小李子一眼,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把中午的事说了,说完又觉得委屈,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掉,她越擦眼泪越多,最后反而哭出了声音。
九炎落呆呆地愣住,手里的棍子被撤走也不自知,听着他平日最讨厌的事,他心里高涨的火气竟然渐渐下去,丝毫没有平时为她出头的热情。九炎落想到这里不敢看锦榕哀伤的脸,默默地转身,急忙离开。
锦榕、小李子互看一眼,殿下……殿下应该不生气了吧……两人擦擦头上的汗,心里有些不安。
可锦榕还是害怕,刚才殿下怎么会没有反应,以殿下的性格,不应该啊?
“小……小李子……你……你说殿下会不会觉得我……”
小李子也摸不透,只能安慰道:“放心,殿下是有分寸的人,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