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布赫瓦尔德
在发达的当今社会,要想找一个出色的专业技术人才并不难,但要找一个优秀的售货员可就要费些心思了,因为许多大学生只对顾客的购物心理比较感兴趣,而对卖出一件物品并不关心,再者他们的性情也太直率,以至于无法卖出货品。
我的一个在乔治敦开服装商店的朋友对我谈了这样一件事,我觉得很有意思,便记录下来,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读一读,作为消遣。
事情是这样的:
不久前,我的这位朋友雇佣了布兰普顿小姐作为售货员,她是一个主修心理学的大学生。第一天,有个女士来到商店,布兰普顿小姐问她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件秋天穿的套装。”女士说。
“那么,你打算用多少钱来买这套衣服呢?”布兰普顿小姐问。
“价钱无所谓。”女士答道。
“那好。我向你提出一个问题:你要这种套装是因为需要,还是因为你刚刚与丈夫干了一仗,想买一件昂贵的东西对你丈夫进行报复?”
“无可奉告。”女士说。
“也许你怀疑他有什么不忠的行为,所以你认为买一件套装是你能报复他的惟一方式?”
“不,不是这样的……”顾客说。
“生气花钱是一种很可悲的敌意行为。我劝你好好想几天,努力消除你们的隔阂。我认为买一套新服装并不能挽救你们的婚姻。”
“哦,我不买了,可以吗?”顾客冷冰冰地说,然后转身离开了商店。
“现在她生我的气,”布兰普顿小姐对我的朋友说,“但是一周后她就会感激我对她的劝告。”
我的朋友认为她的话有一定道理,也就没说什么。那天下午又来了一个顾客,布兰普顿小姐迎上去问她想要什么样的衣服。
这位女士说:“我要一件令看到它的人都为之惊叹的服装。我要去肯尼迪中心,因此我想穿一件能使人人为之倾倒的衣服。”
布兰普顿小姐说:“这边有很漂亮的晚礼服,是为没有安全感的人准备的。”
“没有安全感的人!”
“哦,是的,难道你不知道服装是女人补偿不安全感的主要方式之一吗?”
“可我并不缺乏安全感。”女士生气地说。
“那么你为什么要在那样热闹繁华的地方穿这种衣服呢?你为什么不能用自我承认来代替你的穿着呢?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而且你有着内在的美,但你却舍本逐末,如果你选择了这样的衣服,那你就永远不会知道是你本人还是衣服使人们驻足了。”
到这时,我的朋友决定进去。
“布兰普顿小姐,如果这位女士要一件晚礼服,你可以把我们的晚礼服介绍给她看。”
“不,”顾客说,“她说得很有道理,细想一下,花五百美元买几句真正不在乎我穿什么的人们的恭维话,是毫无意义的。感谢你的指点,年轻的小姐。这倒是真的,近几年来我一直有一种不安全感,我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真的谢谢你,小姐。”
令我朋友更生气的事情一小时后发生了。有一个男女合校的女学生来买一件超短紧身裤。布兰普顿小姐给她讲了三十分钟有关妇女解放的知识,然后说:“一旦你买了超短紧身裤,你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勾引与诱惑。”
当天晚上,我的朋友便“炒”了布兰普顿的“鱿鱼”。第二天,服装店门口贴出一张广告:招聘助手——但不包括主修心理学的大学生。
一个赤着脚的小男孩被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太领到家中,老太太让小男孩替他写遗嘱。可是,小男孩却在纸上写下“可口可乐,请喝可口可乐”几个字。
遗嘱
——[美国]布拉克福德
昏暗的夜色里,从乔治·华盛顿·卡佛街上传来了一阵凄厉的歌声,隐约中觉得歌名应该叫做《与耶稣同行歌》,但它却被微风吹得零零散散,以至于听上去像大树叶子在“哗哗”作响。
从街的尽头出来一个小男孩。他赤着脚,低着头,在人行道上走着。他的两只脚已脏得不成样子,可他却总想在这裂缝横生的人行道上找平整干净的地方走。他不停地向前走着,突然,一阵阵迷人的花香味使他抬起头,原来这花香是路旁一片金银花散发出来的。这花密密地爬满了整个栅栏,并延伸到人行道上。栅栏上的粗细蔓条有的叶已开始脱落,花已开始凋谢了,有几根光秃秃的蔓条在风中不断呻吟、呼喊。这孩子顺手抄起一束蜷缩在一起的花朵,摸了摸,又让其慢慢地从指丫中滑去。街对面的一幢建筑物上的女像傲然耸立。这女人碧眼金发,手中拿着一个巨大的瓶子。她快活地笑着,嘴张得足有五尺宽。巨像下面有一行醒目的题字:“可口可乐,请喝可口可乐!”这塑像看来耸立这儿很久了,本来的面庞已有些模糊不清了。
这孩子慢悠悠地走到雕像下边,用他那脏兮兮的小手摸着最下面那行字,轻轻地、慢慢地、重复地读着:“可——口——可——乐,请喝——可——口——可乐。”
“哎——”
这声音把专注念字的孩子吓了一跳,他急忙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栏杆旁站着一位老妇人,手扶栏杆,身子向前倾着,正目不转睛地瞅着他。老太太名叫杰克逊,身体一向不好,独自一人生活。
“瞧什么呢?孩子,来呀。”
这孩子又瞧了瞧老太太,又向四周看了一下,才确定是在叫自己。他把破烂的衬衫下摆朝裤子里塞了塞,慢慢地向老人走去,脚下的石板冷冰冰的。
“快点!别磨蹭。”老太太看着他,分明嫌他走得太慢。这孩子来到了台阶上,仍是低着头,默默地瞅自己的脚。
孩子刚刚走近,那老太婆便伸出一只干瘪的手,一把将他抓住。孩子一时之间吓坏了。
“别怕,孩子,把我搀进屋去。”
老太太的身子好像一根弯曲干枯的树干。她的皮肤也正像包着这树干的粗糙的树皮。她弯着腰,扶着这孩子,拖着沉重的脚步,吃力地来到了屋里。
“帮我搀上床行吧?好孩子,你叫什么?”老太太上下打量着他。
“约瑟夫。”
老太太点着头说:“好,好,好,我的好孩子约瑟夫。”上了床,她又开始粗声粗气地吆喝着:“过来,孩子,我说,你能扶我躺下吗?啊,椅子上那条毯子拿过来吧!对!给我盖上吧。把那椅子挪一挪,面向我这边,你坐下来,让我看着你。好极了,你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孩子没有说话,只是不安地在地毯上搓自己又脏又黑的小脚。由于这些房子盖得非常拥挤,所以,光线显得不足。床是靠着墙角放的。墙上贴着几张巨型电影巨照和一些西班牙宠物狗的画像,但都早已褪了色。壁炉架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和小雕像,正中央放着一个胖洋娃娃。洋娃娃的红羽饰早已凌乱不堪了。约瑟夫的身旁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几张纸和一个铅笔头。
老太太忽然动了动,把双臂用力向后撑,努力向约瑟夫这边倾斜。她胳膊上的血管都一根根地显露在外,像一条条的蚯蚓伏在表面上慢慢地蠕动,脸上的皱纹上层挤着下层垂挂在面部的骨架上,眼里流着泪水,嘴角挂着口水。
约瑟夫用他那小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这个老妇人,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着。
“我……我不久就要去天堂了,约瑟夫,想必你也能看得出来。”老太太面容枯槁地躺在那块薄毯子下面。但不一会儿,她的眼睛却又突然一亮,最后说:
“其实今天请你来,是想让你为我写份遗嘱,你看,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桌子上呢,怎么样?”
约瑟夫斜靠在椅背上,从桌上拿起那个铅笔头,用拇指与食指来回搓动着。
“我告诉你,我的教名是玛丽,我叫玛丽·杰克逊。你可以先写上:玛丽·杰克逊太太的遗嘱。对,就这样写就行,快写上吧。”
约瑟夫低下头,瞅了瞅面前的纸。
“你怎么不写呀?快呀!好孩子,我说你写,我很快就要死了,约瑟夫,你可要帮我这一次,怎么也得替我写个遗嘱呀。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就这样死去吧?”
“可我……”
“我是一个老——老太婆,”她低吟着,呼吸的粗细不均使她身体颤动不止。过了一会儿,她又继续说,“我老了,没用了,你不帮我谁帮我呀。”
在老太太说话的当儿,这孩子又转身向外看了看,月光比先前又暗了些,但街对面的女塑像仍可见,她手中举着瓶子,一直向他招着手,他仿佛听她在说:“可口可乐,请喝可口可乐!”
“我把我的银胸针留给我的女儿。这胸针一直陪伴着我,从柯林斯到这儿,一直没离开过我,原来是闪亮的,可时间久了,便慢慢地暗了。以前,我总擦它,让它放出光来,但现在却不再擦了。我老了,没用了,哎!我女儿住在圣西蒙岛,好歹要把这胸针交给她。”
约瑟夫又低下头,看了看眼前的纸,继而又抬头望了望窗外。
“你怎么了?孩子,写呀!”老太婆催促着他,“快点写吧!”
孩子把他那瘦小的身体伏在桌上,终于动了笔。
“除了这胸针,我还能给女儿留什么?噢!我还有本《圣经》,孩子,它在五斗柜上,也把它一块交给我的女儿吧。另外,再写上:我想要一个基督徒的葬礼,一定要,这是我多年的梦想,到时候,要给我唱好多的哀歌。这就是我这个老——老太婆的遗嘱,除了这些,再没别的什么了。”
孩子吃力地在纸上写着。
“写好了吧?孩子,来,我来签个字。”
约瑟夫把纸拿起来,战战兢兢地递给了她。老太婆接过纸,又要过铅笔,手抖个不停,勉强在底下画了一个“X”,然后,便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又过了好半天,她才气喘吁吁地说道:“约瑟夫,先把它夹在《圣经》里。把《圣经》拿过来,放在我的床边。”
约瑟夫听话地把《圣经》放在了老太太的床头。
“好了,谢谢你,孩子,你可以走了。”她叹息着说,“我实在不行了。”
孩子急忙跑了出去。他那光着的脚拍打着地面,发出一串响声。天越来越黑了,孩子再没回头。
一阵冷风从窗孔钻进来,撩起了盖在老人身上的毯子。老太太没有任何反应,仍一动不动地在那躺着。
风把《圣经》一页页地掀开,那张写着遗嘱的纸被刮落,几个歪歪斜斜的字隐约可辨:“可口可乐,请喝可口可乐!”
奥楚蔑洛夫在没有确定这只咬人的狗是否是席加洛夫将军家的狗前,不时改变着自己的态度。当狗的身份确定后,他的态度也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