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唐·巴塞尔姆
那天早上,我打开信箱,从里面掉出一张由税务局长伯格曼寄来的小小传票。它的左下角盖着朱红色的印章,上面有一行用黑体打印的大字:“本局要求你”。我接着去寻找下边的内容:“立即来局澄清税务,不得以任何借口拖延不到。”说得我一头雾水,这是我何时欠下的税单?
别的我不敢说,但我却是个以法律为行动准则的人,逃税等事是与我无缘的。有好几次,我甚至还多交了些税款呢。不信,可以查查税收记录。远自1984年,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起,我的税务记录就一直是清白无误的。这个伯格曼是吃错了药,难道在我清白的记录上他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即刻踏上路程,并随手带上我的一篇关于国家不应该干涉老百姓私事的文章。一进门,我便开始嚷道:“喂!伯格曼,你寄了什么鬼东西给我!”然后,不容他回话,我拿出我的文章念了起来。
“你家有个叫查尔斯·埃文斯·休斯的吧!”伯格曼没等我念完,便这样说。
“啊哈,很对,他——确切地说,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你说查尔斯?不,那个不是人的怪物是你的朋友?”
我点点头,继续道:“怎么?局长大人对他很感兴趣?”
“噢,不,我的意思是说,他是你雇用的吗?”
“雇用?——不,根本不是什么雇用!”
“他从你那儿得到一定的酬金吧?”
“只不过是一点儿零用钱。”
“你按时付钱给他?”
“伯格曼先生,我按时付给他的仅仅是些纸烟、手帕,还有滴鼻药水之类的东西,再说,他也只需要这些小玩艺儿。”
“可是,那只是收入的不同表现形式,这你承认吧?”
“什么?这些小玩艺儿也叫收入?你没搞错吧!”
“那些小玩艺儿是什么本局不感兴趣,重要的是,现在你雇用了他,并给他一定的收入,按照法律来讲,你得支付一定的税款。”
“噢,不,伯格曼先生,你肯定是搞错了,查尔斯根本就不是人,他只是一部我随手制造的机器。”
“税务局规章‘第244条’写得很清楚:专门出钱雇用陪伴人一类事的,那些不是由‘终身护理局’提供的,而是由私人雇佣的护理员,必须向税务局呈报,还得交纳税收122%。”伯格曼不慌不忙地说着,然后,他耸耸肩,继续道:“他是不是机器这不重要,关键你是他的雇主,这是你应该付的。”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声地说:“是122%吗?”
“对,正是这个数字。由于你违背了税务规定,要进行罚款。过去5年每周按5元的122%计算,所罚款数为122的212%。”
“那货币贬值又怎么算呢?”
“就这种怪物而论,贬值是无法确定的。”
此时的我已怒火中烧,于是转身摔门而去。
平时,查尔斯是看得出我的心情的。这个机器人笑的时候总是一个嘴角向上翘,一个嘴角向下歪。虽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机器人,但总给我一个有生命的错觉。塑料和金属的用途真是太奇妙了,你甚至可以在杂货店里买到诸如指甲和眼眉这类令人惊叹叫绝的塑料和金属制品。制造这样一个机器人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一个月,我曾考虑把这个机器人的设计图送到通用机械制造厂,给每个人都造这么一个助手或陪伴人,但如今看来,这样会为人们多添一份税务付出的。
查尔斯一贯保持一副泰然自若、遇事不慌的样子,可我有时就像夜总会门前挂的五颜六色的灯那样,心神不宁;有时则犹如怀中揣着毒蛇一般,心惊肉跳,恐慌不安。
我回到家,推开门,查尔斯正坐在摇椅上阅读《生活》杂志。
“查尔斯,”我说,“事情有点不妙,你给我惹了麻烦。”
“据最近的路易丝·哈里斯民意调查,美国中学有77%的学生说,宗教对他们是至关重要的。”查尔斯一边轻轻地摇着椅子,一边慢条斯理地读着报纸。
“查尔斯,”我叫道,“税务局要收你的税,是‘陪伴人雇佣税’,共要……这么说吧,过去5年每周按5元的122%计算,要收122的212%,当然还要加上122这个基本钱数。”
查尔斯放下报纸,开始笑了起来:“啊哈,他们不知道你根本就没有这笔钱吗?”
“我怎能付得起呢?”我说:“对我来说,这简直是不可想像的。”
“那,”他摇着椅子,继续说,“那么,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也许,”我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只有把你处理掉。”
“这倒是个好主意!”他一点也不生气,依然笑眯眯地说。然后,他从那张摇椅上站起来,来到我跟前,问:“你想从什么地方下手才合适呀?”
我苦恼地望望他,终于决定:“那就从头部拆起吧!”
“妙极了!”查尔斯说,“你一定需要扳子、钳子和锯。好,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查尔斯站起身向地下室走去,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问道:“谁把拆下来的废物拿出去扔掉?”
“没办法!我只好自己干了。”
他笑了,仍然是一个嘴角向上翘,一个嘴角向下歪。“好吧,”他说,“我这就去取用品。”
我就这样看着他,任由他往地下室走去,心中却的的确确地没有半点轻松的气息。查尔斯是多好的一个机器人啊!当初,我一个人住在这个屋子里,连个聊天的朋友也没有。后来,我灵机一动造就了他,从此,我的生活充满着欢笑,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好,做起事来也投入、认真多了,大家都说我年轻了至少十岁。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查尔斯带给我的,而现在,真的要我失去他,要我重回到那从前没有生机的日子吗?哦!不,不!我的脑子里乱哄哄的。
查尔斯拿着钳子等东西从地下室钻出来,把它们递给我,然后说:“现在可以开始了吧?”我跳起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东西,丢到一边,再一把抓住他,激动万分地说:“听着,查尔斯,我想我们还是搬家吧!”他平静地笑了笑说:“那么,我去收拾东西。”
加乌普特瓦赫托夫受女儿委托去乐器店买乐谱,但他忘记了买哪种乐谱。他在乐器店呆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但在回家的路上却突然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