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苏联]H·伊萨耶夫
美丽的佩琼金娜是将军的妻子,她用独特的顺势治疗法为人民治病已有十多年的时间了。
那是春天里的一个星期日,她正在自己的书房里为病人做治疗。房间里堆满了东西,与她工作有关的和没关的都有,这里有一副非常昂贵的水晶镜框,镜框里镶着的是彼得堡一位顺势疗法医师的亲笔信,在佩琼金娜看来,没有什么比这张亲笔信更重要了。墙上还挂着阿里斯塔尔希神甫的画像,将军夫人之所以放弃极端有害的对抗疗法,与这画像有很大的关系。
患者多是农夫,都在前厅等候着。这里有规定,进来治疗的人一定不能穿鞋。因为将军夫人无法忍受自己的书房里充满皮鞋的臭气。
佩琼金娜已经连续忙了整整一个早晨,下一个:
“加夫里拉·格鲁兹齐!”
应声进来的却不是加夫里拉·格鲁兹齐,而是将军夫人的邻居、破落地主扎姆赫里申。他是一个干瘦干瘦的小老头儿,一副没有精神的面孔,腋下夹着一顶表明贵族身份的制帽。他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一转身跪在将军夫人面前。
“哦,这,这是干什么?您没事吧?扎姆赫里申!”大惊失色的将军夫人说道,她满脸涨得通红,“请您有话好好说,但不要这样了。”
“只要我没死,我宁愿跪着,跪在您面前。”扎姆赫里申坐在椅子上,紧紧地挨靠着椅子扶手说,“让大家都来看吧!夫人,您是我们的保护天使,您的功劳胜过天神!您应受到称颂!您这位乐善好施的神医赐予了我重生,让我看到了前面的路途依然光明,打消了我那对一切都抱怀疑态度的自作聪明,我发自内心对您佩服,而且我愿意为您付出一切!是您救了我,是您使我恢复了健康!是您使我得到了复活!是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您这么说,我很高兴,哦……”将军夫人咕哝着说,她有些哽咽了,“听您说这些话,真让人感到高兴……请坐吧!我记得上星期二您还病得很重呢。”
“对,没错!病得很厉害!那真是不堪回首!”扎姆赫里申一边坐下,一边说,“我浑身上下,各个部位,都患了风湿病。8年,整整8年,我痛苦极了……白天黑夜都在折磨着我,我的救命恩人呀!我找医生看过,拜访过许多知名教授,采用各种泥浴疗法医治,饮用过各种各样的矿泉水,我用尽了各种办法,但都毫无成效。是您,美丽的夫人,使我脱离了病魔。而那些庸医什么也没为我做。他们随意糟蹋我。他们加重了我的病情,只有这一种结果。他们那种治法一点也不管用……但他们要钱时竟一点儿也不脸红,至于如何给人类带来好处,他们丝毫也不关心。开一张随随便便的破药方便把你打发了,总而言之,他们只是些庸医。如果不是您,我的上帝啊,我恐怕早已进坟墓了!我太太拿回了三粒您的药丸,我一看您给我的那几粒药丸,心里便想:嘿,这能有多大用处?会不会与以前一样呢?我开始对这次治疗也失去了信心。我这个信念不坚定的人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冷笑着。可是吃下一粒以后,我感觉我就好了!浑身舒服极了,所有的痛苦都一下子消失了。我老伴瞪大眼睛看着我,也有点不敢相信。她说:‘这是真的吗?’我说:‘是,是真的!上帝啊!’于是我们俩便跪在圣像前祷告起来,让我们为我们的救命恩人祷告吧:感谢您让我们遇到了这么好的天使!”
扎姆赫里申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再次下跪,可是将军夫人托住他,坚决不让他这么做了。
“该谢的不是我!”将军夫人激动得涨红了脸说,一边欣喜万状地望着阿里斯塔尔希神甫的画像,“不要感谢我!应感谢的是他……这的确是一种奇迹!仅用了3颗小小的药丸,居然可以把你的8年的风湿病给治好。”
“那三颗神奇的药丸,其中一粒是在午饭时吃下去的,吃下去以后马上就将疼痛消除了!晚上又吃了一粒,第二天又吃了一粒——我似乎就全好了!让人难受的感觉也消失了!要知道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我已经给住在莫斯科的儿子写了信,让他赶快回来!如果不是您的帮助,如果我没有遇到您,我现在也许走进了天堂……上星期二,我在您这里,走路还一瘸一拐的,现在我已经可以跑步了……我很有信心继续活下去。只有一件事很糟糕——我们缺衣少穿。身体健康固然好,但是我已经连半个钱也没有了,这健康与不健康又有什么不同呢?贫困给人带来的烦恼胜过疾病——比如说吧,现在是播种燕麦的季节,可是我们连燕麦种子都没有,我能怎么办呢?要准备的一切东西都少不了钱……可是我缺少的正是钱……”
“放心吧,我可以给您,扎姆赫里申……请坐,请坐!这点钱我可以给您出,您今天给了我前所未有的惊奇,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太感激您了!上帝赋予您一种多么善良的品格啊!我真替您高兴啊,亲爱的,全世界只有您有这种权力!我们这些有罪的人却做不出什么令人感到高兴的事……与您相比我们一无是处,极其渺小……我们虽然享有贵族称号,但是却徒有虚名,甚至拥有的财富连温饱都解决不了……我们住的虽是石头房子,但只是有一个好看的外形而已,因为——屋顶漏水……我们又没有钱去修理。”
“这你也可以放心,这钱我替您出。”
扎姆赫里申还恳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如为女儿恳求一封推荐信,这是进贵族女子学校的金钥匙……将军夫人都一一答应了。扎姆赫里申感动得咧开大嘴哭泣起来,伸手从口袋里去掏手帕……将军夫人看见他从口袋里往外掏手帕时,一个红色的纸包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你是我们全家人的大恩人……”他咕哝着说,“我要让孩子们和子孙后代永远铭记住您的恩德……我要这么说,瞧,孩子们,这就是那位美丽的天使,她……”
扎姆赫里申走后,有那么一分钟的工夫,将军夫人俯身的心里是如翻云覆雨一般,接着她又用她那充满崇敬之情的亲热目光打量一下放在桌子上的药箱、医书、账本以及被她从死亡中拯救出来的那个人刚碰过的椅子,后来她的目光开始打量那个红色的纸包。将军夫人捡起那个纸包,发现里面有3个药丸,看起来与她第一次送给扎姆赫里申的药丸很相似 。
“噢,没错,是上星期二给他的药丸……”她感到困惑不解,“就连包药丸的纸也是原来的……而且一点也没有弄坏!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呢?他根本没服用呀,奇怪……他一切都是在演戏!”
疑团袭上将军夫人的心头,她的心情变得非常沉重。她把剩下的几个病人叫进来,在询问他们的病情时,她听到的话几乎跟刚刚从她耳旁滑过去的那些话完全一样。所有的都是先称赞她的医术如何高,对她的医学智慧推崇备至,接着便咒骂那些对抗疗法派的医生们,等到时机成熟,他们便开始要求帮助。病人们的要求有很多,但都是为了满足他们各方面的欲望。她开始有些明白了,她望了望阿里斯塔尔希神甫的画像难过极了,从未这么难过过。
人性的虚伪,无处不在。
我在桥头数过桥的人数时常为一个我暗恋的姑娘而忘记本职工作,即使这样也还是得到了科长认可,换成数马车的轻巧活。以后我就有时间去陪我的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