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浩言愣了片刻,猛的转过头,看着还躺在床上的自己,怎么都不敢相信。他在给自己找一个理由:cosplay?不可能,他立刻否定自己,如果是这样,那如何解释沙发上“沉睡”的那位。他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希望这仅仅是一个梦。可是钻心的疼痛让他嗷的一声就喊了出来。
这会儿,其中一个鬼差看不下去了,对谭浩言说道:“跟我们走吧,你在这鬼吼鬼叫干什么啊。”
“额……”谭浩言被这话噎到了,他想,这会儿自己八成是鬼吼鬼叫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闹得这样后果。
另一个鬼差没有说话,上来就拉住谭浩言的衣袖向外走。谭浩言急忙缩回被拉住的衣袖,这才仔细端详了一下两位差官——身着西装革履,皮鞋铮亮,似乎都能当镜子用;头发三七分,显得一丝不苟。若不是他们手中都拿着一个招魂幡,谭浩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信这两位大哥竟然是鬼差。想必这五行三界都在与时俱进啊,鬼差都穿西服,着实罕见。
这两位实在受不了谭浩言的眼神,冲他吼道:“快走,怎么还愣在这呢?耽误了时辰你能负得了责吗?”
谭浩言这会酒也醒了大半,心急之下对两位鬼差哀求道:“两位大爷,放了我吧,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有女友等我结婚呢。再说我从来都没有做过坏事啊,还救过人,不胜造七级浮屠就算了,还让我这么年轻就死了,我不服,我冤枉。……”
其中一个鬼差实在看不下去了,再让谭浩言这么闹,定会误了时辰。于是对谭浩言喝到:“瞎嚷嚷什么,不想死也不行。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闭上你的嘴,老老实实的跟我们走。否则有你好看的。”这鬼差咬着牙狠狠的说到。
“可是我……我是冤枉的,我不应该死啊。我没有做过坏事啊。”谭浩言有点急了,他想不到,刚刚而立之年的自己竟然就这么和家人,爱人,朋友,永世隔绝了。虽然他人生的青春过去了,可是事业上的青春才刚刚开始。心中霎时涌入一丝强烈的不甘,而形成浓烈的戾气。让身旁的两个鬼差都打了一个寒颤。
“真他妈的见鬼。”其中一个鬼差低声骂道。然后冲着谭浩言说:“喂,你在这喊冤,谁都听不到,也没有用,今天转轮王大人当值,跟我们两兄弟走吧,到那里自有转轮王大人为你平冤昭雪。”
谭浩言木讷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两鬼差也不容他反悔,拉着他飞一般的走了。
这一路上,谭浩言在心里盘算着,见了转轮王应该说什么,应该怎么说,这前前后后练习了无数遍,终于到地方了。
两个鬼差在一面高大的城墙前停了下来。只见城门正上方悬着三个大字——“酆都城”。
谭浩言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都到鬼城了,想必自己是死透了。刚才走的那一路八成是黄泉路了,来都来了,再想回去谈何容易啊。只是心中依旧坎坷,不知转轮王会如何平了自己的冤屈。
进了酆都城内,谭浩言是傻了,入眼皆是楼宇林立,道路两旁是各种商店,琳琅满目。
“别看了,走吧。你以为就你们人界在发展啊,天界和地界也没停着。”一位鬼差推了谭浩言一下说道。
“转轮王大人还在等我们呢,别误了时辰。”另一位鬼差说道。
这次没有等太久,转了几条街,就来到一座宏伟的建筑前,走进大堂,正前方悬挂一个横匾,上书“转轮殿”。横匾下前方一个紫檀雕花长桌,桌长丈余,桌高一尺,桌面宽半尺有余。桌后坐有一人,面向和善,且有短须,身穿锦罗绸缎,双手捧芴。左右各站着一位值殿官,黔首而立。
桌后那人端详了谭浩言一会说道:“听人来报,说你有冤屈要说与我听。不知是有什么冤屈说来听听,且你姓甚名谁一一道来吧。”
谭浩言还处在刚进来时的新奇与震惊中,这会还没有缓过神来。依旧是左右看看,却没有听到转轮王的问话。这可急坏了引他到来了两个鬼差,其中一个戳了一下谭浩言的后背,低声说道:“转轮王大人问你话呢。”然后又把转轮王的话重叙了一遍。
谭浩言这才急忙回答说:“转轮王大人,我叫谭浩言。今年才刚刚而立之年啊,这三十年来我可重来都没有做过坏事,本想过一段时日就要结婚了,结果就这么死了。且不说我还曾救过人,做过好事,就是一生平平也不能让我这么死了吧。难道这世间就真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吗?”
谭浩言越说越激动,后面的话基本上都是吼出来的。他可不管什么转轮王不转轮王的,没有什么等级观念。但是他这么一吼,可吓坏了殿上除转轮王以外的所有鬼差。在冥界,谁有胆子敢用这样的口气和十殿阎罗说话啊。
“哦?照你怎么说,是我们办错事了?”转轮王淡淡的说道,就这一句话,那是跌破了一地的眼镜。当然,如果鬼差戴眼镜的话。
“那到不是,只是我不甘心啊!”谭浩言急忙说。
“嗯。”转轮王顿了顿,向谭浩言招招手,示意他向前走几步。又接着说道:“人生一切皆因果,怕是你前生所做恶事,许今世早殇还业吧。走近一点,让我看看你今生都所做何事。”
说罢,一挥手,便见谭浩言周身荧光环绕,愈加明亮起来。而谭浩言却在那一霎那之间昏睡过去。
谭浩言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从自己开始记事起的点点滴滴都在脑海中闪过,像过电影一般,一个个画面是那么的清晰,触手可及。
然而这个时候,转轮王却坐不住了,他可是专司解到鬼魂,区分善恶,核定等级,发往投生的执掌者。刚才这一下,正是他在区分谭浩言这一生的善恶,可谭浩言这一生虽然区区三十岁,但是却做尽好事,救人性命一次。就这一次那可了不得,人世间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然佛祖曾告知各殿执掌,说救人性命,若无大恶,可过六旬。
转轮王额上隐隐有汗珠溢出,他低声唤来站在身旁的值殿官说道:“你去把生死簿给我带来,顺便把昨夜值班的也给我一并带过来,速去速回。”那值殿官应诺转身离去。
转轮王估计这事要闹大,又怕谭浩言到处乱讲,只好收回谭浩言身上的荧光,让他沉沉的睡一会,不让他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然后唤来另一名值殿官,吩咐他去叫来孟婆。又遣散左右,这才松了一口气,躺在椅背上想对策。
不大一会,第一个出去的值殿官回来了,他把生死簿放在转轮王面前,把那名值班的鬼差给扔到紫檀雕花长桌前,然后俯首在转轮王耳边说道:“转轮王大人,这次事情恐是闹大了,你看这主儿,到现在还是半醉半醒呢。”他指了指扔在紫檀雕花长桌前的那名值班的鬼差。接着说:“我刚才去看了,这主儿昨天晚上不知道是干什么了,昏昏沉沉的。生死簿上怕是划错了姓名,判错了生死。”
这话险些把转轮王吓得从椅子上掉下来,他急忙翻开生死簿查看,果如那值殿官所说。于是命人收押了那半醉半醒的鬼差,那边刚走,就见孟婆从外面走了进来。
边走还边嚷嚷。“我说老鬼,别人那是没事不登三宝殿,你是没事不请我登你三宝殿啊,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处理不了,让我帮忙了?”
“小点声,别嚷嚷,这次是真的出大事了。你要不帮我,我这转轮王可就当到头了。”说罢,拉着孟婆走到紫檀雕花长桌前,指着生死簿和一边还在睡觉的谭浩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边。
“这黄泉路一走便是七天,他阳间的尸体怕是已经火化。怎么我一当值就出这么大的事,我这可怎么办啊。你可得帮我想想办法。”转轮王向孟婆诉苦道。
孟婆沉思了一会说道:“这事,也不是不好办,首先你得封住所有人的口,然后把这个人的名字抹掉。我来解决他再生的问题,不过他不能喝孟婆汤,不喝汤那灵魂里的记忆还在,那就还是他自己,怎么查都查不出来。一旦喝了孟婆汤,这事就瞒不住了。”
“可是……”
“没有可是,都这节骨眼了,你可别出什么差错,闹不好,我陪你一起栽了。”
“让他再生就查不到了吗?”
“上次百旬的账目刚刚入库,我往里面塞一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你要把这小子塞到1200年以前?”转轮王指着谭浩言,瞪着眼睛看着孟婆说道。
“你不愿意?”孟婆狠狠的说。
“愿意愿意,管他呢,又不是我到1200年以前。嘿嘿……”转轮王小声嘀咕着,然后阴阴的笑着。
“可别太高兴,这小子戾气有些重,推下奈何桥怕会魂飞魄散,安全起见,还需要你的固本培元丹,服下它才能确保魂魄安然无恙。”
“什么!?孟婆,那可是仙丹啊,就为保他魂魄安然无恙,这我可赔大了。”
“你不同意就算了,我也不帮你了。”
“好……,谁让我摊上这事的。这小子早不死,晚不死,偏要等我当值的时候死,这算什么事啊……”
“别啰嗦了,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呢,这小子我先带走了,今晚奈何桥上换岗的空当,我会送走他。”说罢,拎起谭浩言就走了出去,留下转轮王自己叹气。
等孟婆离开转轮殿之后,转轮王的亲信就动了起来,当一切妥当,已是黄昏十分。谭浩言被喂下一颗固本培元丹后,慢慢的醒过来。他发现自己在一座桥上,桥下是奔腾的河水,身边还站着一位慈祥的老奶奶。
谭浩言一下子清醒过来,心想,这就是奈何桥啊,身边这位想必是孟婆了,他们这是要让自己投胎啊,看来自己这回真的要稀里糊涂的死了。他转身看看后面,却发现似乎隐约有几个鬼差过来,谭浩言大急,刚准备高声喊冤,就见身边这位冲自己一挥手,自己就飞向桥下,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谭浩言跌落下去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这一生已经结束了。他想起了自己那两鬓微白还依旧劳作的父母、想起即将要和自己步入婚姻殿堂的江雪、想起那些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自己的朋友、想起这三十年来每一个酸甜苦辣,心中难免失落。泪水顺着眼角流下,和自己一同跌入滚滚的河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