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风似剪刀,剪出细柳千万株。
渭城朝雨邑轻尘,轻扫柳林药王堂。
柳林镇是“药王”孙思邈隐居山下的一个小镇,这里街巷整齐,民风淳朴。
二月虽是初春,但天气尚未转暖。日上三竿,淡黄的阳光照在大地上,地处渭北高原南缘的柳林镇才有了几分暖意。
“二月二,龙抬头,春雨下得遍地流,霹雳一声惊天地,怎知龙王心里愁。”
闲人居客栈门前的古道上,十几个孩童聚集在一起,手牵手,拉着圈,一边转一边念,嬉戏着玩耍着。
紧挨古道边的空地上摆着四五张桌子,桌子后头砌着灶台,上边架着一口大锅,锅里冒着热气。
热气腾腾的大锅后边,一位膀大腰圆的大婶,一手筷子,一手笊篱,麻利的翻调着锅里的面条,不时的抬起头,朝着古道上来往的行人吆喝一声:“好吃劲道的油泼面,吃一碗顶十碗。”
这时,一个儒生打扮的青年男子,踱着懒洋洋地步子,沿着古道慢慢悠悠地走上来。
“先生,过来吃碗我家的油泼面,进山腿脚有力道。”煮面的大婶瞟了一眼古道上的来人,扯着大嗓门喊道。
男子听到大婶地吆喝,眉头微皱,略一迟疑,身子一扭,折头朝着大婶走了过来。
煮面大婶无意间憋了他一眼,正巧看到他转身,一个正常的转身动作,在他做来,却有着说不出来的潇洒、儒雅和优美。
大婶忍不住地停下手中活计,打量起他。
只见他身着石青色长衫,脚瞪云头靴,手中拿着把摺扇,后腰上斜挂着一根玉箫,身躯虽然高颀,但腰部线条却是非常曲顺。
“一碗面,不要放葱。”男子神情慵懒,声音也是懒懒的,对周围的人和事表现地有些漠然。
“唉,好,这就来。”煮面的大婶回过神,继续捞锅里的面条。
辰斯言择了一张人少的桌子,悠闲地坐下。解下斜挂在后腰上的玉箫,同手中摺扇一并搁在桌边,手指轻敲着桌面,等待上面。
“好兵器呐!”
辰斯言微微一惊,回首一瞧,只见在他的下手坐着一个老头,模样看去有些古板。
老头就着蒜,大口地吃着面条,很快就将一大碗面条吃得干干净净。吃完面条,又要了一大碗面汤饮下。
吃饱喝足,老头心满意足地打了两个响亮的饱嗝,丢下钱走了。
辰斯言眉梢动了下,看着老头往山上去的背影,右手抚在桌边的玉箫上。
二月二古庙会是柳林镇自唐代流传下来的习俗。每年的这一天,是柳林镇最为热闹的时节,成百上千的男女老少或结伴、或全家、或独行,都会前往药王山的寺庙祈福还愿。
进出山的香客越来越多,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店摊生意也越来越热闹。由于每家店摊的桌椅有限,那些歇脚喝茶和吃面的香客相互拼桌。
认识的不认识的,喝茶和吃面的凑在一桌上,等面上桌时间,这些人闲着无事,便江南江北、天上地下地闲聊起来。
一群闲懒汉子随心所欲地东拉西扯,信口开河,胡吹猛侃,聊得没边没界的时候,忽听古道南边远远传来一阵清脆而又急骤的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而近,吸引着古道两旁所有吃食的客人和店家,大家都情不自禁地转过头去,目迎着这疾驰而来的客人。
辰斯言眉毛微挑,脸上微露惊诧之色。他随即站起身来,向着道边张望。几眨眼的功夫,骑影已从摊前掠过,马蹄卷起的尘土,落满了食客的碗里。
“喂,你赶着去投胎,扬老子一身土。”
“你站住,赔老子的面。”
“缺德鬼,没看见在吃饭吗?”
面对落满灰尘的碗,这些食客对着马尾后喷出的一道长长白色沙尘骂骂咧咧。正骂着,就见那个已经远去的红点又拨转马头,迅速地向这边移来。
红点越来越近,众人清晰的看到它的轮廓:一匹神骏异常的大红马,高大膘肥,尤其是它的四条腿壮的出奇,竟是一匹罕见的良马。
马背上端坐一位姑娘,身穿丁香色衣裙,扎袖;腰中系一根牙色绸带,外罩一件老银色马褂,脚下穿着一双羊皮短靴,背上背着好大一张弓。
姑娘年约十五六岁,圆圆的脸盘,大大的眼睛,双眉微挑;一张红润的小口,嘴角挂着一对盛满笑容的酒窝。
大红马驮着姑娘四蹄腾跃,鬃须飘拂,昂头平尾,势若行空,穿射而来,又是卷起一阵尘土。那马神骏非凡,通身红得发亮,在阳光照耀下,几乎使人感到耀眼难睁,不敢正视;愤怒的食客们面对着一马一人惊得目瞪口呆。
姑娘端坐马上,稚嫩的小脸白皙透红,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一双明亮的眼睛像夜晚的星星一眨一眨。她快速地扫了一眼围坐在桌椅旁的每一个人,嘟着嘴,露出一种委屈而又任性,却又满不在乎的神情。
“我的马快,我急着上山,脏了你们的吃食,也不是故意的,做什么骂我。”姑娘说着,搁腰里摸出一锭一两的银子,往桌上一抛道:“今天是一笑堂十年发放一次续命还魂丹的日子,此刻,一笑堂的堂主就在山上,倘若有缘得到续命还魂丹,几碗茶面算得了什么?”
正当大家都在为这姑娘的装束、打扮和坐下大红马惊叹不已时,姑娘的话引起了食客们的骚动。
面摊前的辰斯言听得一笑堂堂主来此,慵懒的神情因震惊变的冷峻。只见他一手紧紧抓着玉箫,一手紧紧攥着摺扇。
他斜靠着桌子,大张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药王山的方向,一瞬间,他好像完全停止了呼吸。
真正使辰斯言感到惊诧和震动的,倒不是马上那位明媚的姑娘,也不是姑娘胯下那匹神骏非凡的大红马,而是那姑娘口中的一笑堂堂主。
姑娘说罢,再一次地拔转马头。
辰斯言抢步上前,拦住姑娘去路,似笑非笑道:“这就完事了吗?”
姑娘看着拦在马前的辰斯言,不高兴的问道:“还要怎样?”
辰斯言挑了挑眉,一耸肩膀,道:“你是不是应该下马给大伙陪个礼呢?”说罢,又回头冲着围观看热闹的食客们道:“大家伙说,应不应该让她赔礼啊?”
“要,必须要。”众人异口同声的附和着。
姑娘的一张小脸变了色。她冷冷地看着辰斯言,问道:“你是谁?”
辰斯言微微一笑,道:“吃面的客人。”
姑娘微微皱了皱眉,又轻轻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啊,这就是大青山后的狼!”
音落声起——
飕……飕……飕……一连三声,三支羽箭分别对着辰斯言上中下射去。
“呀……”众人一片惊呼。
辰斯言也没料到这小姑娘会有这么一手。
风到箭到。
辰斯言双膝一屈,下后腰仰倒在地,第一支羽箭插着他的面门飞过;待第一支羽箭飞过,辰斯言就地一滚,第二支羽箭擦着他的腰身而过;随即鲤鱼打挺,一跃而起,在空中来了个鹞子翻身,伸手抓住了第三支羽箭。
姑娘趁着辰斯言躲避羽箭,双脚一磕马肚,大红马嗖的一下蹿了过去,姑娘回首对着辰斯言俏皮的扮了个鬼脸,留下一串银铃般笑声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