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楼门前,辰斯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在他目所能见的地方全都是死人,整个天井议会厅上尸横遍地,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闻得让人作呕。
辰斯言粗略地扫了一圈,发现每个死者的身上都穿着灰白粗布袍,很显然死去的这些人都是一笑堂洛阳分号里的弟子。
“纱衣上的血迹,是从这里沾上的吗?这些人是她杀的吗?就算不是她做得,也可以肯定她也是来过这里的,那么她来这里又是所为何事?”
辰斯言长吁一口气,捏紧鼻子,往前走了两步,脚刚踩下去,半只鞋瞬间就被血液浸透了。辰斯言心中骂了声“你大爷”,撩起衣衫,踮起脚尖,在尸体上来回跳跃了几十下,才在里面的楼梯口找到一处干净地落脚。
辰斯言在台阶上蹭干净鞋底上的血污,却发现一间房门上扎着的几只羽箭。
“奇依雅的羽箭。”辰斯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骑着火红大马背着一张大弓的小姑娘。
辰斯言跺跺脚,上前拔下一只,仔细一瞧,果然是奇依雅的羽箭。奇依雅喜欢在箭头上加倒钩,这箭头上的倒钩同青竹林里射中赢穆的那支一模一样。
难道这些人是她杀的?
辰斯言又想起在西安府小镇酒肆里,那个专割人喉的小姑娘。想到那一幕,辰斯言忙低头去看脚下尸体的脖子。
连看了十几具尸体,脖子上都没有刀口。
辰斯言莫名地松了口气,对自己道:“不是她,也不会是她,她被那个燕王带走,想必是往北走,应该不会到洛阳来的。”
边想边又去看扎在木门上的羽箭。
辰斯言一根一根地拔下羽箭,就在拔最后一根时,手心突然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下。缩手一看,一根细针扎破了皮。
辰斯言拔下来细看,针身很细,长约寸许,既不像郎中看病用的银针,也不像闺阁女子用的绣花针,好像是一种特殊材质铸造而成的金针。
“那是迷魂针。”
辰斯言正集中所有精力在手中的金针上,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被吓了一跳的同时身子也不由的打了个一激灵。
“呵呵……”女子看到辰斯言被自己吓的一哆嗦,忍不住笑出声来。
“谁?”
辰斯言的反应极快,就在女子发出笑声的一刹那,他已飞跃而起,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几个空中翻越,似落叶一般,飘落在二楼最南边的走廊上。
这时,他看到南边最末端的栏杆上倚靠着一个头戴斗笠人,她的身骨非常纤瘦,瘦到身上穿着的月白色绸缎裙宽松的可以再套进一个人。
在她的斗笠外还罩着黑纱,将她的头严严实实的隐藏在斗笠之下,让外人完全看不清楚她的容颜。
见辰斯言走近她身旁,她的头转动了一下,似乎是在打量他。她看了会又将头转了过去,似乎是看着下面的尸体,感叹道:“你命不久矣。”
辰斯言“哦”了一声,也斜靠在栏杆上。他看着那个斗笠,将手中的金针递到对方斗笠下,问道:“姑娘认识此针?”
“你对自己的性命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啊?”女子没有动,不知是看不到,还是她根本不愿意看。说完她低了低头,似乎是在看楼下面。
表面上辰斯言风轻云淡,但胸腔里的剧痛却让他心烦意乱。
辰斯言看着楼下,将手里的金针往自己腰带上一别,蛮不在乎道:“下面躺着的这些人倒是很在意自己的性命,还不照样躺在这里。”
那女子转过身子轻笑一声,道:“你别在腰上的是迷魂针,你有听说过江湖上有关霓天教的传说吗?”
“你是说这金针是霓天教星迷月的?”辰斯言正了正身子。
“不是,不过也许是。”
女子转过身背靠栏杆,道:“迷魂针是霓天教教主的独门暗器,也是霓天教的教令。每一任老教主在选出新教主后,就会传授这套暗器,但是在老教主没有去世前,新教主是不能擅自使用这套暗器的。二十年前,前任教主拜月仙,随同天下第一杀手刀恨巧离奇失踪,当时,霓天教还尚未选出新任教主,据说现任教主星迷月根本不会使用迷魂针。”
“二十年前,突然失踪的不单是刀恨巧,居然还有霓天教教主拜月仙!教主和护法同时失踪,这是巧合还是另有蹊跷?”
辰斯言惊呀不已。
“一笑堂洛阳分号遭屠杀,会不会同刀恨巧、拜月仙和北安王的相继失踪,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所有的谜团都指向了北元王朝,难道这一切都和铁木真的宝藏有关吗?一笑堂堂主、燕王、杜海晁夫妇以及那个骑着大红马背着弓箭,会使一刀封喉的小姑娘,难道都是冲着铁木真的宝藏来的?”
辰斯言靠在栏杆上,看似慵懒闲逸,内心犹如江水翻腾。想想这次出山的目的,再想想八卦门杜海晁和赢穆出关前所托,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漫上心田。
辰斯言抬头看向天井上方,夕阳斜射下的光辉恰好落在脸上,他隐约感觉到,一场腥风血雨正在拉开序幕,而他也正在陷入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
那女子见辰斯言沉默不语,表情慵懒,误以为辰斯言不信她,转过身抓着辰斯言的胳膊,身子用劲一提,脚在栏杆上一踩,径直的跳了下去。
女子的动作非常之快,而辰斯言心理又没防备,落地时,险些被脚下的血污滑到,幸好那女子拉着他,否则他就要与那些死尸来个亲密拥抱了。
“姑娘要想牵在下的手,打个招呼我就给你牵,也犯不上为了牵个手而跳楼吧。”辰斯言没好气道。
“呸,谁稀罕牵你的手。”那女子呸了口,反而自己却笑了:“你低头看看这些人身上的伤口,是不是非常杂乱,并非一种兵器所伤?”
辰斯言扯出被女子抓着的手,边咳嗽边向地上的死尸看去,果然如她所言,每个死者的身上都有无数的伤口,而伤口却实非同一种兵器所伤。
“你再看看每个人的额头上,是不是有一个红点,像似被蚊子所叮?”女子又道。
辰斯言抬头看了一眼女子,虽然只是看到遮盖在女子头的斗笠,但他还是想象着女子的表情。辰斯言附下身去看那些死人,果然在死者们的额头上,有着如那女子所说的红点。
红点非常小,若非女子提醒,正常情况下,常人是不会留意的,甚至有的死者满脸鲜血,红点几乎全被遮挡了。
发现红点后,辰斯言惊讶万分,甚至有些不大相信,又往其他的死者的位置走去,一个挨着一个的看下去,这才发现他们的额头上都有那么一个微乎其微的小红点。
女子叹了口气,幽然道:“这些人是死在彼此的手中。”
“你是说,他们全部死于自相残杀?”辰斯言感到不可思议。
“没错,这就是迷魂针的可怕之处。”
女子往前挪了几步,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站定,又道:“迷魂针不是金属打造,而是一种来自苗瑶的植物。这种植物坚硬无比,制成细针,利用手上内力,打入人身上所有的穴位。最残忍狠毒的就是将此针打入印堂穴,针进入大脑化为毒液,麻痹人的神经,使人出现幻觉,故而自我残杀,直到死亡。”
辰斯言倒吸一口凉气,又往边上看去,一切都如那个女子所言。
正看得起劲,忽然,门外传来无数的脚步声,待辰斯言转过头来,门已被推开,一大群手持钢刀的人冲了进来。
“原来又是你。”为首的紫衣女子,单手拎着单叶刀,恶狠狠地盯着辰斯言。
辰斯言一眼便认出了紫衣女子,她正是一笑堂堂主苏何的大弟子梓祝。
“真是冤家路窄啊!”辰斯言心中暗自叫苦,偏头向左右一瞧,才发现那个戴斗笠的女子不见了。
“想来那女子是在他查看尸体的时候,听到来人的动静,先跑了。”辰斯言想心事的同时,也没忘记打招呼:“好久不见,梓祝姑娘。”
“哼,你这个武林败类,甘心堕落邪教,杀我一笑堂弟子,今天定要你血债血还。”梓祝阴测测的扫了一眼遍地的尸体,大吼一声:“为一笑堂师兄弟们报仇,杀了这个邪教败类。”
众弟子也都跟着喊了声“为师兄弟们报仇”,提刀扑向辰斯言。
“梓祝姑娘,这里面有误会,这些人不是我杀的。”反手紧握玉箫,眼睛紧盯着四面八方涌上来的一笑堂弟子。
“留着你的误会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爷申诉去吧。”
梓祝怒吼一声,朝着辰斯言当头就是一刀劈。
辰斯言偏头躲过梓祝砍下的刀,玉箫一扫,将右前方的人逼开,又一脚踹飞一个扑上来的一笑堂弟子,转身开始往天井一角的柱子跑去。
他不想大开杀戒,也不想和一笑堂结怨。
辰斯言将脚边的死人踢向冲上来的弟子,边踢边向左前方扑上来的弟子逼近,打算伺机而逃。退到天井口下的柱子旁,胸口剧痛难当。
梓祝趁辰斯言靠着柱子调息内力的空挡,扑了上来,连着三刀,分别砍向他的腰、胸和腿部。
辰斯言抹了把脸上的汗,搂着柱子凌空跃起,双腿用力弹出,脚尖踢向梓祝,第一脚踢飞了梓祝手中的刀,第二脚踢胸口上,将梓祝踢的连退十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