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南州草原气候温暖适宜,本不该下雪。可此时的凌华城却是漫天大雪,到处银装素裹。可就是如此美景,却无人欣赏。寒风仿若一把尖刀,深深刺进凌华城。
‘是梦吗?还是…’
小乞丐缓缓睁开双目,入眼处却是数之不尽的古老建筑。便连那些行人的着装也十分古怪,布麻之衣、草绳之鞋,形色匆匆的在赶路。
小乞丐充满震惊的眼神望着眼前的一切,转而看了看自己,一身乞丐打扮,身上还有不少伤口。
想要勉力站起身来,谁知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一阵阵剧痛海浪般席卷上小乞丐脑海,疼的他眉头一皱。
过了好一会儿,小乞丐勉强蹭到大院的墙边,倚靠在墙上尽量让自己的姿势舒服些。做好一切后,大口喘着粗气,额头已经布满一层密汗。拖着这满是病痛的身躯,小乞丐眼神落寞,嘴角渐渐扬起一个弧度,似在自嘲。
抬起头来想看清天空,却被飘下的雪花挡住了视线。小乞丐撩开遮住面容的头发,不是陈岳却还有谁!
陈岳低头看着自己,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一滴清泪顺着脸庞滑落,在肮脏不堪的脸上留下一道极为醒目的泪痕。
陈岳坐在地上,靠着墙边大吼:
“阿!!!”
似是在宣泄自己的不满,似是在对命运怒吼,前世自己受尽痛苦、折磨,本以为找到了生存下去的理由,却又被命运无情的打破。
街上的行人都被这一吼吓了一跳,以为这小乞丐是个疯子,头也不回的接着赶路。陈岳不停怒吼,直到喉咙中沙哑到发不出声音,颓坐在地上,惨然一笑,喃喃道:
“没想到…上辈子自己受尽苦痛,这辈子却直接成了乞丐…”
也罢,既然前世自己因感情受尽折磨,此生便无牵无挂,哪怕是个乞丐,也可以潇洒的活一次。陈岳似是想开般站起身来一步一拐的朝着远处走去。
凌华城外有一间破败的寺庙,上面有个陈岳从未见过的仙人金像。但此刻那仙人金像却斜卧在一旁,本该是金碧璀璨的像身上到处都是裂开的缝隙,还有一只缺失的左臂。
外面还在飘着漫天大雪,陈岳却在这破庙里蜷缩着身子,不停颤抖,身上单薄的破布除却遮羞外却根本不能御寒。
似乎是因为太冷了,陈岳翻来覆去的挪动身躯,希望可以让自己暖和一些。可这番举动不仅没有一丝热气,更使得陈岳身上的伤口剧痛。
侧过身来,看着斜卧在台上的仙人像,忽然发现此刻看到的仙人像竟和坐立起来一般模样,看着‘坐立’的仙人像,陈岳渐渐的痴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若是平常看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此刻陈岳侧身打量,顿时从仙人像的双眼中看出不同之处。
眼前一阵恍惚,飘飘荡荡的感觉之后,陈岳猛然睁开双眼,看到的却不再是破庙,而是…战场!
天空中一片黑暗,不时闪过数道光芒,沉寂的让人倍感压力。放眼望去,一片荒草之地,到处横尸遍野,地上插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
站在草地上,陈岳十分迷茫,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一阵阵的寒风袭来,几乎可以闻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正愣神间,眼前突然出现一只骷髅,身上披着厚重的盔甲。举起刀来朝着陈岳头顶砸下,还未反应过来,那刀却径直穿过陈岳朝着后方冲去。
陈岳微微一愣,转过头来却见到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成千上万的人类发疯般冲了过来,双目通红。衣着打扮各有不同,有的身着道袍、有的满身盔甲。
另一边,数之不清的骷髅,身上统一穿着厚重的盔甲,有组织的朝着人类军队挪去。
接下来的一幕更使得陈岳浑身颤悚,无数的雷电、火焰冲天而起。场面一时惨烈无比,双方俱都拼了命的互相厮杀。
无数的尸体,各种惨烈的死法,无一不在冲击着陈岳的神经,当他的精神已达到临界点,快要崩溃时。忽然眼神一晃,眼前的一切消失不见。
又是一阵恍惚,睁开双眼,见到的却是那间破庙。陈岳颓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刚才战场上的一幕陈岳着实被吓的不轻。
连忙摸了摸身上,有触感!看来自己已经回来了,可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他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破庙外进来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嘴角带着一丝血迹,胸前的白衣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一进来便摔倒在地。
良久之后缓缓坐起身来,双臂有规律的挥动,缓缓收在胸前。身周顿时浮现出阵阵红光,围绕着盘坐在庙中央的白衣男子不停打转。
陈岳不敢乱动,偷偷瞄了眼外面。却是一片血红的天空,他分明记得自己来到破庙时外面在飘着漫天白雪,看来自己还没有回去!
只见那白衣男子坐了一会,突然睁开双眼,脸色发苦,旋即大声道:“来吧!”。话音刚落,却见庙外猛然冲进数名男子,俱都身着黑衣、黑纱蒙面,手里握着月牙形状的弯刀,阴森森的十分晃眼。
陈岳不明就里,只见那数名黑衣男子其中一名似是带头的人开口冷笑,嘲讽道:“哼,昔日人称玉书剑侠的白笑歌,却没想到今日会落到我们手里!哈哈!”
被唤作玉书剑侠的白衣男子名叫白笑歌,修为已然超凡脱俗,一首‘敛云呈月韵’震惊九州,使其跻身于天陆七大高手之列。
按理说,此等存活了数千年的老怪,不该落到如此田地,被一群喽啰逼成绝境。但他先是中了魔教埋伏,又力扛数百名修仙之人的夹攻,此番已是强弩之末,全凭一口灵气维持,不至身亡。
白笑歌闻言长笑一声,站起身来洒然道:
“废话倒是不少,来吧!”
那领头之人眼神一动,背在身后的右手做了数个手势。只见他身后的黑衣人见状纷纷排开,摆成个奇特的阵型,将白笑歌围困在中央。
冷然看向众多黑衣人,白笑歌嘴角挂着一丝浅笑,眼神中却满是不屑。手腕一翻,手里多出一把通体碧绿的玉笛,丝丝的寒气缠绕在笛身上。
握着笛子的右手微微翻转,架在嘴边。领头之人见状脸色骤变,大吼:“快阻止他!不能让他吹出那首曲子!”
众人闻言举起手里的月牙刀朝着白笑歌的头顶砸下,后者还未来得及运功,仓促间只得暂避锋芒,脚下一动,身形躲闪间跃到了庙外的空地上。
领头之人脚下一动,右手手腕翻转间,月牙刀横劈向白笑歌。后者将笛子架到嘴边,却猛然脸色一变,如今自己体内残存的灵气根本不够奏完一首敛云呈月韵。
无奈间身形急闪,连连躲过数刀,悬浮在半空当中,似是下了极大决心般满目狰狞看向下方的众多黑衣人。
蓦然间长笑一声,朗朗吟道:
“乘浪敛鹤去,御剑踏云归。叹歌不呈曲,笑望月中辉!”
话音刚落,一阵委婉悠扬的笛音渐渐四散开来。笛身上那寒气随着吹奏变的十分凝重,轰然飘向众人。
白笑歌一口热血涌上喉咙,却被他强行压了回去。想他白笑歌纵横天陆数百年,虽不敢说天下第一,却也是人中翘楚。
此刻被一群趁人之危的喽啰围攻不说,自己也已是强弩之末,与其被他们杀掉,倒不如殊死一搏!
数名黑衣人听到笛音后,眼神中俱都露出迷茫。一个个站在原地,发呆般望着半空之中不停吹奏的白笑歌。
一曲完毕,众人便在这迷茫中渐渐失去生机,死在了原地!而那领头之人七窍流血,倒在地上面露不甘。
白笑歌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倒在地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躺在地上,缓缓睁开双目,看到的却是庙里的仙人像。蓦地坐起身来,不顾身上伤势,一步一步蹭向仙人像。
陈岳自知始终站在庙里看着一切,心里本在默默惋惜,如此豪情的高手就这样陨落,实在有些可悲。
然而却见那白笑歌不仅没有咽气,反而用尽浑身力气蹭到仙人像前,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仙人像。
白笑歌的脸色忽青忽白,半晌之后蓦然仰天长笑。甚至眼角已经笑出一滴清泪都不自知,无比畅快的开怀大笑。
紧接着,一阵白光闪烁,白笑歌消失在了原地,眼前的一切又归于寂静,若不是庙门外还残留着几具黑衣人的尸体,陈岳定会认为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
猛然回过神来,似是一瞬,又似乎过了很久,陈岳仍是破庙里不停颤抖的那个小乞丐。坐起身来,看着斜卧在台上的仙人像,嘴里喃喃道:“卧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