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只钧窑碗的三次交易
20世纪20年代初期,北京一个收荒的小贩吆喝着经过一条街时,从一家大宅门里踅出来一个仆人,尾随小贩走进了一条小胡同,从怀里掏出只瓷碗给他看。碗里还有股猫鱼腥味,显然是喂猫的碗,小贩表示不想要,这仆人介绍说:“我在这家宅门里干了20多年了,原先老太爷活着时,这碗放在锦匣子里,后来,少奶奶把它用来喂猫了。你瞧,这碗里的红釉挺好看。”小贩细看这只碗的釉色红蓝相间,他曾听人说过这叫“窑变”,就花两吊钱买下了它。
收荒小贩将这只窑变碗转手卖给了小古董商高某,高某给了他一个大洋。两年后,高某的徒弟去故宫“古物陈列所”参观,看见红木雕花的玻璃展柜里陈列的四只宋代钧窑碗,竟与店里的窑变碗很相像,赶紧回去告诉了高某。高某怕徒弟看走了眼,又亲自跑去细看,才确信自己无意中收到了宝贝。第二天他就特意到琉璃厂几家著名的大字号古玩铺去串门,散布了自己得宝的讯息,后经业内的几位权威鉴定:这碗上的蓝色乳光釉淡雅亮丽,碗心碗边都有几块玫瑰紫晕斑,恰似晴空中飘荡的彤云;釉的深层处贴近胎骨上有蚯蚓走泥纹,胎坚釉厚,芝麻酱色胎底,确证是宋代钧窑碗。后来,这只珍贵的钧窑碗被有外销渠道的上海某古董商设计买走;高某获得价款大洋10000元。
二、“现炒现卖”明青花葫芦瓶
19世纪末、20世纪初,上海市有一种专门在茶馆里做古玩生意的商贩。这种人大多头脑活络、经验丰富,善于随机应变。他们在茶馆中泡一壶茶久坐品茗,既可从熟稔或不熟稔的茶客中收进字画、陶瓷、珠宝玉器、紫砂器具等物,又可将刚买到手的古玩转手卖给家境富裕的收藏者。当时,上海这类“茶馆古玩市场”,以城隍庙的“四美轩”和五马路(今广东路)的“怡园”最为繁荣,每天均有大量成交额。
有位名叫阿福根的、专门坐在茶馆里兜揽生意的古玩商,有天偶然从一个花花公子手中买到一只明代永乐年间的青花葫芦瓶,只花了150个银元。付款后,阿福根欣然将葫芦瓶放在茶桌上。刚刚抽完一支烟,就来了一位醉心收藏的老先生,见此瓶瓷质细白如玉、釉色晶莹温润、青花翠蓝光艳,知是明代官窑珍品,禁不住驻足问价。阿福根见他爱不释手,又从其衣着、举止上判断这位买家乃是富翁,便狮子大张口,漫天要价。结果以1250个大洋的价格成交。一进一出,不过半小时的时间,阿福根净赚了1100个大洋。
三、“假石涛”巧换“真石涛”
20世纪20年代初,“遗老”沈曾植送给了张大千的老师曾龙髯一幅山水横披,作者是“明末四僧”之一的石奚谷。曾龙髯极想再觅到一幅尺寸相当的石涛的山水画,配成双璧,裱成一个手卷。有人告诉他:著名画家黄宾虹恰好收藏有这样一帧石涛的山水。曾龙髯大为高兴,专门写信给黄宾虹,表示望能“割爱相让”。娜知黄宾虹认为奇货可居,竟不愿谈这桩风雅的“生意”。
张大千为了安慰老师,便费了好些功夫,临摹了石涛一幅山水长卷中的一段,还仿石涛的书法,题了“白云荆关一只眼”七字,造句酷似石涛的口吻。最妙的是造假图章,石涛的别署甚多,其中一个叫“阿长”,而张大千有一方图章的印文是“阿爱”,去“爰”存“阿”;再将一方只有一个“张”字的图章,截掉“弓”字旁,恰好凑成“阿长”二字。
张大千将这幅仿石涛的横披裱好后,呈送给了曾龙髯,恳请老师“指谬”。一天,曾正把这幅画放在案头展玩时,不料事有凑巧,恰遇黄宾虹来访。黄在案头上发现了这幅“石涛真迹”,反复欣赏,爱不释手;并误以为是张大千的珍藏之物,便特意约见张大千说:“这幅精品,是石涛平生的杰作,没有很高鉴别、辨识能力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张大千见黄老画家看走了眼,便试探性地开玩笑说:“大师如此识画,真是好眼力,如果真是喜爱,晚辈愿意割爱相让,不过——”“不过什么?”“要用你收藏的石涛的山水横披来换……”张大千的话尚未说完,黄宾虹便爽快地答应:“可以,可以!”
张大千用自己仿造的“假石涛”;换得了黄宾虹的“真石涛”。
四、张大千智赚“地皮大王”
20世纪20年代,上海“地皮大王”程霖生是个承袭长辈余荫的纨挎子弟,既花钱慷慨,好出风头,又喜欢附庸风雅。一次,张大千走进程家位于爱文义路的豪宅,见厅堂上挂满的名家字画,大多为赝品。张大千不但不说破,反而大加赞赏,并说:“程二先生,你收的字画,珍品很多,可惜不专。如果专收一家,马上就能搞出个名堂来了。”程霖生怦然心动地问:“你看收哪家好?”“你喜欢石涛,就收石涛好了。他是明朝的宗室,明亡了才出家,人品极高。专收石涛,配你程二先生的身份,最好把斋名也改题作‘石涛堂’。”“我要收石涛,一定先要弄一幅天下第一的镇堂之宝。你看,我这厅堂这么高敞,假如挂幅几尺高的中堂,岂不难看?!”“对,对,对!可是石涛的大件很少,可遇而不可求,慢慢访吧!”
张大千兴辞而归后,物色到一张二丈四尺的明代宣纸,精心仿作成一幅石涛的大中堂,再将其装裱、做旧,一切妥当后,找了个书画掮客来,叫他去兜揽程霖生的生意,并叮嘱说:“一定要卖5000个大洋,少一文也不行。”
“地皮大王”要觅“天下第一的石涛”,这话已经传遍“圈内”;登门求售者甚多,但程霖生都认为尺寸不够,直到这幅两丈多的大中堂入目,方始中意:“我不还你的价,五千就五千。不过,我要请张大千来看过,他说是真的,我才买。”赓即派汽车把张大千接来。哪知张大千一看,脱口说出二字:“假的!”
“假的?”掮客说,“张先生,你倒再仔细看看。”
“不必再看。”张大千指着画批评,哪处山的气势太弱;哪处树林的笔法太嫩,说得头头是道。
“算了,算了!钱无所谓,我程某人不能当冤大头、收假画。”
掮客既懊丧又窝火,不知张为什么要开这种莫名其妙的玩笑;卷起了画,怒气冲冲地赶到张家。张大千笑着告诉他:“你不必开口,听我说。你过两天再去看程霖生,就说这幅画张大千买去了。”掮客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过了几天,掮客空着手去拜访“地皮大王”,做出抱歉而又无可奈何,外加掩饰不住的得意神情。程霖生看他这副样子,颇为讨厌:“你来干什么?”“没有什么。我不过来告诉程老板,那张石涛的大中堂,张大千买去了。”“张大千买去了!真的?”“我何必骗程老板。”“你卖给他多少钱?”“四千五。”程霖生十分恼怒:“张大千真不上路!你为什么不拿回来卖给我?”“我要拿回来说是真的,程老板,你怎么会相信?”程霖生语塞,想了一下说:“你想法子去弄回来,我加一倍,出九千大洋买你的。”
过了几天,掮客来回话说,张大千表示;并非有意夺人所好,一时看走了眼,后来再细看石涛的其他作品,山跟树原有那种画法,可见确系真迹。但如果在程面前改口,倒像串通了骗人似的;为了对掮客表示歉意,所以他自己买了。听了这番解释,程霖生略为消气,但对二丈四尺的石涛山水,向往之心更切:“那么,他卖不卖呢?”“当然卖。”“要多少?”“程老板已经出过九千,高抬贵手,再加一千,凑成整数。”掮客接着说:“我没告诉他是程老板要买,恐怕他狮子大张口。”“好!一万就一万。”程霖生悻悻地说:“我的‘石涛堂’,大家都可以来,惟独不许姓张的上门。”其实张大千亦不必上门:程霖生先后收藏了300多幅石涛的画,其中,大半都出自张大千的手笔。
五、洋县古鼎:神龙见首不见尾
陕西省洋县东兴角村,位于汉江左岸小峡口处。清代光绪初年,因旱后大雨,村边土崖塌陷,露出一尊古鼎,高约67厘米,三足中一足断裂,被该村一农民拾得,当作喂牛的铁料槽。不料他的耕牛常常患病,大家都说这鼎是神前古物,平民百姓留用了不吉利,建议献给洋县城隍庙供神。物主依言舁抬着古鼎向县城走去,行至东关,在新建的关帝庙前歇肩,“庙董”告诉他们说:此鼎既然献给神灵,何必一定抬到城隍庙,不如就近献给关帝庙,同样得到神灵保佑。那农民遂把古鼎献在关帝像前,作为烧香焚表之炉,并将断掉的鼎足按裂纹吻合支固。
不料经多年焚香化纸,鼎内的高温竟使断裂处熔化结牢,又由于烟雾熏蒸,多人摩挲,鼎面变得油黑光亮,每逢天将下雨,则鼎腹感应,必有水珠出现。当地民众把它视为神鼎,产生了很多传说。
光绪末年,有个名叫江藤的日本浪人,来到洋县关帝庙,看见这只古鼎,反复审视、询问后,表示愿出2000两纹银收买。当时洋县正在创办学校,筹款困难,县内士绅决定卖鼎办学。谁知却因此引起县城和东关之间的畛域纠葛:城内士绅要将鼎款拿来办县学;东关士绅说是东关的鼎,要用鼎款来办东关的小学。双方争执不下,引起诉讼。官府认为此鼎既系古物,县衙有保护之责,遂宣判将古鼎寄存县库,不许变卖;只有在关帝庙办庙会时,方可取出敬神,但必须按时收回。
经此一番纠纷,有关人士开始对古鼎进行研究。大部分人认为是周代之物;一部分人则认为是汉代“诸葛鼎”。古鼎存库,民众担心贪官污吏伺机侵占为已有,在民国初年为库存的古鼎拍摄了照片,其题额为“洋县公署周期古鼎”,并加印多张,分发各界人士执存。
1921年,陕南镇守使、军阀吴新田派参谋率领手枪队由汉中秘密赶赴洋县,将库存周鼎装进木箱,外加封条,连夜押回汉中。吴新田劫得此鼎后,迅速妥派专人转运到天津,为了泯踪灭迹,把它卖给了外国人,获赃款若干万元。从此,宝鼎像“神龙见首不见尾”般下落不明。洋县失掉周鼎后,曾向驻节洛阳的北洋军阀首领吴佩孚控告,但亦最终不了了之。
六、林琴南“老来卖画长安市”
近代“小说泰斗”林琴南兼擅丹青,其所作山水画深得宋元人遗意。当他旅居北京时,每天都有来向他约稿的、求他写祝寿辞、墓志铭的,按高“润格”请他作画的。所以,有人因林的收入甚丰,而戏称林在北京永光寺街的寓所为“造币厂”。实际上,林琴南卖文鬻画的收入大多用来周济了族内的穷苦人,据说林本人“至死无一瓦之覆,一垄之植”。
林琴南对于绘画,尤其是创作山水画的美学,颇有研究和见地。他曾说:“画家写重峦叠嶂,初非难事。果得脉络及主客朝揖阴阳向背之势,即可自成篇幅。所难者无深窈之致,使身入其中者,但见崭然满目,无一处可以结庐,此则画家一大病也。李营邱作危峰奋起,乔木倚磴,几使观者置身其上,可以远眺。由其能于旷处作想,故能旷者亦必能奥,奥处即可结庐。画家须晓得旷、奥二义,则用繁笔时不致堆垛,失其天然之位置。盖其得之心而运之笔,毋怪其艺事之精超也。”
林琴南卖画的“润格”订得相当高,为此,他曾写过两首七绝来为自己解嘲:“亲旧孤孀待哺多,山人无计奈他何。不增画润分何润,坐听饥寒作什么。”“往日西湖补柳翁,不因人熟不书空。老来卖画长安市,笑骂由他耳半聋。”
七、一张当票与王冠上的珍珠
20世纪之初,由于男女社交尚未公开,上层社会的妇女在一般情况下也不能遛马路、逛商店。因而,一种从古代起就应运而生的职业便延续了下来:一些上了年纪而又能说会道、工于心计的妇女手挽装满货物的竹篮,走街串巷,在各大户人家里穿房人户,编买、编卖珠宝、首饰、化妆品。这些女珠宝商贩既是太太,小姐们的座上客,又是丫鬟、仆妇们的“朋友”,因而能量颇大,有时也能爆出冷门,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当时,成都有一位刘先生偶然从一个女珠宝商贩的提篮里,以60元的代价买到了一张当票。出具当票的是武汉的一家当铺;典当的标的物则是一颗大珍珠。由于即将超过典当期限、变成“死当”,刘先生急需迅速赶往武汉,赎取这颗显然价值不菲的大珍珠。但即使不算往返路费,光是赎当就需要大洋200元。刘先生囊中羞涩,拿不出这笔经费,眼看本来伸手可得的偌大利润就要“泡汤”,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卖当票给他的女珠宝商贩对相貌英俊、仪表堂堂的刘先生十分欣赏。眼见他搔耳抓腮的为难之状,就主动提出可以替他暂时垫付赎当的本钱。刘先生这一喜非同小可,立即打拱作揖地深表感激。女珠宝贩却说:“且慢!要我给你代垫200多块硬大洋,是一桩大事;如要当真,须先依我三项条件。”“什么条件?”“第一条,我借钱给你,须写下字据,订立契约,言明售出获利后借贷双方的分成比例;第二条,我有一女儿,年已及笄,中等姿色,尚未婚配,我要将她嫁给你,你得答应当我的女婿,并立下婚书;第三条,这两件大事都得打明叫响地办:借钱要有中人,订婚要有媒人。必须请齐双方亲友,当众说明,永无反悔。”刘先生一诺无辞,全部照办,继而赶赴武汉,赎出珍珠一看,竟然是一颗硕大晶莹的稀世珍品!不久后,因英王加冕,王冠上需要配置一颗大珍珠,英国王室派人到处搜求。刘先生收藏的这颗大珍珠恰好被他们看中,以15万元的代价购回伦敦,成为了王冠上的瑰宝。刘先生也由此发迹致富。至于这颗大珍珠的原主是谁,这张当票缘何会从武汉到了成都的女珠宝贩手上?则已经无从稽考了。
八、腾冲“段家玉”传奇
人们都知道炒股票风险大,忽而一夜暴富,忽而顷刻破产。做玉石生意同样是兴衰浮沉、大起大落,让人难以捉摸。玉石的毛料即璞玉,乍一看,不过是些大小不一的石头。仔细观察,内行人往往可以窥见一点显示其蕴藏价值的端倪,据此来评估毛料内玉的成色与多寡。买卖双方实际上是进行一场赌博:有时看好一块,花大价钱买下来,剖开仅有表面一点玉;有时花很少一点钱买下一块毫不起眼的毛料,剖开一看,却是价值连城。因而,业内人土有“一刀穷,一刀富”的谚语。云南腾冲一带流传至今的“段家玉”的故事,就颇具传奇色彩——
1910年,腾冲县绮罗乡段家巷的玉石商人段盛才,从玉石场买回一块重约200公斤的大毛料,其外表是白元砂,许多行家看后都摆脑壳,没有“下家”愿意出价。段盛才泄气了,对这块毛料不抱希望了,便把它当作顽石随意丢在院子门口,来客都在那儿拴马。时间长了,这块毛料的表皮被马蹄蹬踏掉了一块,露出晶莹的微小绿点,引起了段盛才的注意,拿去解磨开来,其内瓤竟是水色出众的上等翠玉!制成手镯,戴在少女少妇的皓腕上仔细端详,就像在清彻透明的小溪中,那绿色的水草随着水波在轻轻荡漾、飘动。当时,用这块料制成的手镯,每副的价位高达几千个银元。“段家玉”名扬中外;段盛才也由此骤然致富。
九、任伯年借名仿冒遇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