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都平静下来后,杜飞疲倦地抱住慕容说:“对不起!”
慕容摸着杜飞的头发,说:“没关系。”声音透着母性的温柔。
后来,杜飞疲倦地睡过去了。醒过来后,他看见慕容坐在床上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问慕容,今晚和长发飘飘谈得怎么样。慕容说,是一个挺伤感的故事。杜飞搂住她,让她说来听听。
慕容说,长发飘飘开始不肯说什么,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后来她带慕容去了一个酒吧,说是去喝酒,其实她是喜欢那里的气氛。慕容和她各自要了一瓶小瓶装的金威啤酒,边聊边喝。她开始有点拘谨,后来,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她说起一些往事来,便又哭又笑起来。
她说自己上网玩儿,本来是想交些朋友,放松自己,没想到却落入了别人设计的陷阱。慕容说,将心里的不痛快说出来,这样会舒服些。
长发飘飘听了,拉住慕容的手呜呜地哭了起来。慕容说,自己可以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她想,长发飘飘可能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于是没有再说什么,只等她平静下来。
哭了一会儿,长发飘飘的神情放松了一些。她抬起头,问慕容还记不记得她说过,别去参加假面舞会的事。慕容点点头回答:“记得。”长发飘飘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许久也没有说话。
慕容问她为什么。她说,自己就是去赴一个名叫“温柔一刀”的网友的约会,参加一个假面化装舞会,被灌醉后遭强奸的。自己不敢和别人说,也不敢去报案,因为许多事情都是无法说清的。
发生那件事情后,她本来决定再也不上网了,但因为担心还有别的网友会上当受骗,所以她还是选择上网,只是这次的目的不再是玩儿,而是留心“日记角”上的异常情况,并不断发邮件,提醒那些日记爱好者提防危险。说完,她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杜飞听了,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是这样!看来古小男那小子的鼻子还是挺灵的,还真给嗅出点腥味了。杜飞说:“给古小男打个电话吧。”
慕容说:“好吧。”
在电话里聊过后,古小男便连声说:“我早就看出有问题了。这样吧,现在太晚了,我们找个时间商量一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杜飞说:“好吧。”
天亮的时候,杜飞醒来,但他没敢动,怕吵醒慕容,所以还是躺在床上。后来他想轻轻地翻身,没想到慕容也醒过来了。
说实话,杜飞整晚都没睡好,他想慕容也一样。一是单人床实在太窄小,杜飞和慕容只能半拥抱着睡,第二是因为他脑子里装满了长发飘飘的故事。
慕容见杜飞醒了,起身坐了起来。
杜飞说:“不睡了?”
慕容说:“小声点,我还不想让人知道呢。”她对杜飞说,“你再睡一会儿吧,等我上班后,你自己关门出去。”
杜飞说:“我不睡了。”说完便从床上起来,站在书架旁找什么。
慕容问杜飞:“想看什么?”
杜飞说:“卓仪故事的手稿放哪里了?”
慕容“哎呀”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她和我谈了些近况,但这些日子老和你在一起,就暂时搁下没写了。”
杜飞问她:“精彩吗?”
慕容说:“事情的发展挺戏剧性的。”
杜飞问慕容:“怎么了?”
慕容说:“你知道她后来和谁好上了?你一定猜不到的!”
杜飞说:“不一定吧。”
慕容说:“那你说说看。”
杜飞想了想,满怀希望地看着慕容的眼睛说:“一定是在深圳遇见了旧情人?是夏心力!”
慕容摇摇头说:“不对!”
杜飞又猜:“李知明?”
慕容还是摇头。
杜飞说:“和艾小明重归于好了?”
慕容得意地笑着说:“你真是越猜越离谱了。”
杜飞说:“那我只好放弃了,你揭谜底吧!”
慕容说:“是亚瑟!你见过的。”
杜飞听了目瞪口呆,他坐在床上想了好久,他怎么也不会往这方面想的,真是太有戏剧性了。
杜飞说:“古小男的那个网友?”
慕容说:“对啊。”
杜飞突然想起来:“是那个律师吗?”
慕容说:“对对,就是他呀,你记性挺好啊。”
杜飞有点妒忌地说:“卓仪怎么会看上他呢?”
慕容说:“怎么不可能啊,亚瑟挺善解人意的。”
杜飞不服气地问:“是吗?”
慕容说:“听卓仪说是。”
看杜飞既迷惑又吃醋的样子,慕容觉得好笑,她突然来了兴致,便又说起了卓仪的官司。她说,那个晚上亚瑟和卓仪通了电话,他本来是和她谈案子的,后来就谈到了别的话题。他们聊得很投入。
因为亚瑟除了学法律外,还学心理学,所以他很了解女人的心理,能够打开女人的心锁。许多人都以为卓仪高不可攀,不敢追求她,其实她的内心是很渴望与身边的人交流的。所以,像亚瑟这样,敢主动追求她的男人成功了,有什么稀奇啊?
慕容问杜飞:“你知道他们聊了多久吗?”
杜飞好奇又妒忌地问:“干吗不见面聊?”
慕容充满羡慕说:“差一分钟就十个小时!之后他们每天都会聊上几个小时。亚瑟真是个情圣也!”
慕容越说越起劲,而杜飞心里却很烦,于是他在慕容中间停顿的时候插了一句:“你不是说还要上班的吗?”
慕容又“哎呀”了一声,说:“是啊是啊。”她赶紧冲进浴室刷牙洗脸,然后匆匆拿上包走了。
杜飞和慕容发生关系后,后面的事情变得顺理成章了。他们聊天的话题开始变得丰富起来,除了风花雪月的事外,还不时谈些诸如有关结婚、回家和老人见面、看房买房、装修、买家具等方面的话题。
自从他们在一起后,生活也变得匆忙起来,因为要做的事情和想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以前,他们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不同了,什么事情都要从两个人和将来的角度去考虑了。杜飞的脑子填满了与这些有关的乱七八糟的事,而对其他事情自然就无暇顾及了。
一天,杜飞和慕容兴致勃勃地去一个楼盘看房子。路上,慕容突然说要和杜飞商量一件事。杜飞当时正拿着报纸看那个楼盘的广告,仔细考量它周围的配套设施,他头也不抬,不假思索地说:“你决定就行了。”
过了几天,当慕容要杜飞替她收拾东西去新亚花园时,杜飞才知道,慕容看房子那天要说的事,原来是要将房子借给卓仪住几天。她说卓仪的女儿从T市过来玩儿,要住些日子。
杜飞说:“那你就暂时到我那里住吧。”
慕容搬到杜飞这里住,是有些不便。这个小区交通不便,乘车比较麻烦,但他们都觉得就那么些天,对付对付就过去了。本来,杜飞想证实一件事情,但好像没有确切的证据,只好作罢。
慕容在这儿住,杜飞就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长时间观察对面窗户的动静了。杜飞经过许多次偷偷观察发现,她好像已经搬走了。一阵失落过后,杜飞像了结了一桩心事一样,松了一口气。
然而,事情并没像杜飞想的那样,就这样结束了。
一天,临下班前,慕容给杜飞打电话,说晚上要加班,可能要晚点回去。杜飞听了有点惆怅,现在他习惯了两个人一起吃饭,一个人吃,挺没劲的。于是,杜飞从杂志社出来后,在回去的路上随便将晚饭解决了。
回到住处后,杜飞洗过澡,然后进卧室想看看有什么衣服要洗。杜飞抱了一堆要洗的衣服,转身出去时,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对面的窗户,竟然发现对面客厅有灯光!余光还照到了浴室的走廊上。
杜飞抱着衣服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他看见一个身影在浴室与客厅之间来回进出,但没有穿浴衣,而是穿着裙子,人也好像瘦了点儿。而且根据杜飞的目测判断,那个女人的个子,好像稍稍矮了点。
杜飞又看了好一会儿,没有看见她再来浴室的走廊。再后来,杜飞听见慕容按门铃了,便赶紧跑过去开门。
慕容进来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累死我了!”
杜飞说:“先去洗个澡吧。”
她起身进了卧室去拿内衣裤。
不一会儿,杜飞听见慕容在里面喊:“桌上的衣服是干吗的?”
杜飞一听,赶紧回答说:“哦,是脏的,正要拿去洗的,听见你按门铃,跑去开门就忘了。”
慕容说:“那等我洗澡后,将脏衣服一起拿去洗好了。”
杜飞说:“好啊。”
有次杜飞和慕容做爱之后,躺在床上休息聊天。
杜飞抚摸着慕容的头发说:“这段时间你瘦了。”
慕容笑笑说:“挺好啊,不用减肥了。”
杜飞说:“再减,你就变成风筝了。”
慕容咯咯地笑了说:“再胖起来,也不许提减肥。”
杜飞说:“到时再说吧。”
慕容听了这话,嘟起了嘴巴,有点不高兴。
杜飞见了说:“喂,谁敢要求你减肥,我就揍他,OK?”
慕容这才转怒为喜。
慕容看了看房间,谈起了她对未来新居的装修计划,她说以后的睡房也要弄张书桌,上面还要有一台电脑,看书玩电脑累了,可以倒头就睡。
杜飞说:“那就列入装修计划吧。”
杜飞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就问慕容:“为什么很久也没见你动手写卓仪的故事了。”
慕容叹了一口气解释说:“我想等自己的事忙完再续下去。”
杜飞随口问了句:“她现在还好吧?”
慕容打了个哈欠说:“卓仪打过电话给我,说她女儿来了,她心里很高兴。她说女儿是她的命根子,还说女儿电脑玩得很好,去年女儿过生日,卓仪送了一台电脑给她。”
杜飞笑问道:“她的女儿长得像她吗?”
慕容说:“据卓仪说真是太像了,她说看见她,就像看见了昨天的自己。”
杜飞笑笑说:“是不是因为她自恋啊?”
慕容想想说:“也许吧,其实,人人都有自恋倾向,只是有的人明显,有的人不明显罢了。”
慕容说,卓仪还谈了一些与亚瑟有关的事。卓仪说,这段时间,她在女儿和亚瑟之间“周旋”,他们好像又多了一些矛盾,自己挺心烦的。“不过,我还是开解她,两个人在一起,肯定要不断磨合的。”
杜飞听了一笑:“你怎么成了她的导师了?”
慕容说:“理解万岁嘛,那么多各色的人都跑来编辑部讲自己的故事,还不是想得到更多人的理解。”
杜飞叹了一口气说:“好像人们都想保护自己的隐私,但又都想说出来。”
慕容笑着说:“也许每个人本质上都喜欢别人关注自己,都有一种明星情结吧。”
杜飞对慕容的这句话大为赞赏,搂住她亲了亲说:“人小鬼大!”
慕容摸摸杜飞的脸说:“还好,没说我老了。”
杜飞惊讶地说:“你才几岁呀?”
慕容疲倦地说:“看过小说《心比身先老》吗?”
杜飞心疼地说:“那说点愉快的事情吧。”
慕容却说:“我想抱着你睡了。”
杜飞说:“好吧。”说完他随即伸手将台灯关了。
半夜里,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慕容睡得很沉,在电话铃响的间歇里,杜飞可以听见她在黑暗中均匀的呼吸。呼吸的气体轻轻地撩拨着他的脸颊,让他有痒痒的感觉。
杜飞本来不想去接的,无奈它响个不停。怕吵醒了慕容,杜飞便轻轻地将慕容抱他的手拿开,蹑手蹑脚地起床,赤脚跑到客厅去接听。
杜飞拿起话筒,轻轻地“喂”了一声,然后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哭泣声和喘息声。杜飞惊呆了,他已经有很长的日子没有听见它了。他照旧没有说话,像以往那样拿着话筒,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听着那个来自城市某个角落里另一个灵魂颤动的声音。
最后,杜飞忍不住问了句:“你还好吗?”
黑暗中,四周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猫叫。话筒里没有回答声,依旧是起伏的喘息声,这声音让杜飞思绪万千。不知道过了多久,杜飞听见黑暗中有个迷糊的声音在叫他。杜飞吓了一跳,他猛一转身,看见慕容正站在浴室和客厅之间的地方望着他,眼睛在黑暗中发亮。杜飞突然想到了曾经在对面窗台出现过的那只猫,它轻柔无声的猫步,收藏在柔软脚掌里的锋利爪子,还有那在黑暗中发亮的瞳仁。
杜飞说:“有个电话,不想吵醒你。”
见她不说话,杜飞又问:“怎么了?”
慕容揉揉眼睛说:“想上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