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去了张莹的画廊，她坐窗户前，拿着画笔发呆，我叫了她一声，她转过身来，就站起来。
“你就坐在那儿。”
“我知道你来干什么，真对不起。”
“张莹，你……”
“你听我解释，如果我解释过后，你觉得不好，你可以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做。”
“其实，我本不想听你解释的。”
“谢谢你给我解释的机会，那幅画我知道你会看出来的，那是我画的，我换了一张，我太喜欢那画的，我就是想看着，也想画出一幅来，还有就是，我感觉那画是为我画的，真的……”
张莹哭了。
“那画儿穿透了我的灵魂，第一次，第一次……”
我沉默了半天。
“张莹，那画儿不是为你画的，我是给另一个人画的，我一直在等着这个人。”
张莹把那幅画儿拿出来，递给了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拿着画儿回到了赵子宣的画廊，把画儿挂着，把张莹的画摘下来，让服务员给送了回去，我知道，这对张莹是一个伤害。
“你让她走没？”
“没有。”
“你总是那样的心软，这样会害了你，也会害了别人。”
我没有说话，我真的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情。
那天，我离开赵子宣的画廊后，就坐火车去了张家村的中华寺，空生师傅一直给我留着一间买房子，那是给我创作用的。
我过去后，空生看着我就笑了。
“你终于还是来了，这里会让你六根清静的。”
“我本不是清静之人。”
空生笑了一下，那天我们彻夜的长谈，我似乎觉得一切都那么轻松了。
中华寺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位于山中间，整个大山显然那样的宁静。我喜欢顺着山道走，到达山顶的上天台，需要两天的时间，上天台是主持圆寂的地方，那里已经有二十位的佛塔，装着各年代的主持，我喜欢来这里，这里有几间房子，住着两个和尚，守塔的。
他们认识我，我一去，他们就给我弄吃的，那些菜都是他们自己种出来的，我也知道，这两个和尚十二年没有下过山，他们真的就是六根清静了，希望我也有这么一天。
我在这里画画，他们从来不打扰我，吃的饭都是摆在门口，这里十分的安静，就是上来人，也很少，一个月也来不了一个两个人。
我不知道我会在这里呆多久，最长的时间呆了两个月零三天。
我不停的画，有的时候也会发上一天的呆，窗户对着三座山，有雾的时候，一片朦胧，太阳刚出来，雾气还没有散去的时候，就感觉在云里了。
我喜欢这里，林小媚过来一次，就没有再来，她说不喜欢这里，这里的和尚她也不喜欢，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不喜欢寺院一类的，就是出门，她也不愿意往这样的地方去，就是有这个地方，她也是绕着走，我也没有追问她原因。
一直到小草长出来，我把画了六张的画儿卷上，包上，离开了中华寺，我来的时候打招呼，走的时候，不声不响，从来都是这样，空生也觉得很正常，只是在想我的时候，会给我发一条短信一类的。我愿意回就回，不愿意就算了，他从来也不提。
那天，我回去后，赵子宣竟然不在，服务员说病了，在医院。
我跑到医院，赵子宣正坐在床上和病友大吹我的事，他看到我说。
“就是他，快进来，我正说你呢！”
“又在吹了吧？”
赵子宣说。
“什么叫吹，你拿着画，快拿出来让他们看看。”
我有点不太愿意，赵子宣也不管那么，下床，把画拿出来，展开，赵子宣呆住了，回头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那些人看了画都说好，其实，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出来，那是修养的问题。
我把画卷上问。
“你怎么了？”
“没事，感觉不舒服就跑来了，你这一走就这么久，我也不高兴，一个人没有意思，就跑医院来调养一下。”
我放心了。
“什么好地方。”
赵子宣收拾东西，然后和医生说了一声就走了，出来后，我问他。
“你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说实话，我是躲着张莹。”
“什么？”
“她一天问我八百遍，你去什么地方了。”
我没有想到张莹竟然还没有放弃。
我们没有回画廊，去了饭店，在包间里，赵子宣问我。
“你不太对劲儿，一身的死人气。”
“这话怎么说？”
“你看你画的那些画，六张，一幅幅尸气十足，看了心都发慌。”
“那是《死亡的预约》，六张一体。”
赵子宣愣了一下，他又把画儿打开，看了很久说。
“看了仿佛这心就死了，然后就遽然的跳起，是一次猛烈的跳起，死而后生，是吧？”
“对，死亡对人来说是可怕的，可是死亡何尝不是一次重生呢？”
“你又高深了，那个地方确实是给了你不少的东西。”
赵子宣和我喝酒，那天我们喝得痛快。
林小媚一直没有出现，这到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还有四个月就到一年了，可是林小媚竟然没有出现，这到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天，我和赵子宣回廊睡的，张莹的画廊关门了，但是透出了灯光，我想张莹还有画着。
但是，我不知道一件事情已经发生了。
第二天，北京的一个画家给我打电话。
“你的《狐》在我这儿，要价一百二十万，我想它不是一张，可偏偏就一张，我想，另一张你应该也拿来，如果拿来，至少是三百万成交，有一个老外非常的感兴趣……”
“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的《狐》。”
我头直晕，我是画了两张狐狸里的画，而且它就挂在我的面前，何况我并没有给这两张画起名，我要等着林小媚回来给起名，可是……
“我是有这么两幅事，可是它就在我的面前挂着，不可能是我的东西。”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看了，不少人都看了，说是你的东西。”
我愣住了。
“真的不是我的。”
“不可能，那你等着我，我马上过去，明天下午就到你那儿。”
“你不用来了，这事和我没有关系。”
“如果你确定不是你画的，那就是仿品，凭着我这么多年的画功，不可能走眼的。”
我知道这个北京的画家，很厉害的，走眼的事情几乎是不会发生。
“这是真的，是谁送去的？”
“寄来的。”
我一愣，显然这个人不愿意露面，我想到了张莹。但是，我没有去问他。
“那你来吧！”
第二天，我和赵子宣把这个北京来的画家接到了宾馆，然后去酒楼，在包间里，他把画打开了，我看完就呆住了，那确实是我的画儿，我看着赵子宣，他的头上汗流了下来，他擦都没擦，都傻在那儿了。
“怎么回事？”
赵子宣问我。
我摇头，他突然就出去了。
半个小时后回来了，把两幅狐拿出来，摆在那儿，北京的画家也呆住了。
“怎么回事？难道你画了三幅画吗？”
“这不可能，我画几幅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赵子宣看着，很久才说。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幅画确实是你画的。”
赵子宣的话让我愣住了，难道我的精神出现了问题吗？自己画了幅画儿还不知道吗？
赵子宣把一幅画儿翻过来，我愣住了，那画儿有点不对劲儿的，显然有起毛的地方，虽然处理了要，可是细看还是可以看出来。这幅画只在张莹的手里出现过。
我想到了张莹。
赵子宣把画收起来说。
“这事我们需要查一下，对不起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只画了两幅画，你拿到的这幅让你卖的画是仿品，这绝对是没有问题，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是什么原因。”
“我可以把这两幅画拿走吗？三百万，或者还更高一点。”
“谢谢你的好意，我这两幅画不卖不送，我是给我的爱人画的。”
北京的画家也没有再说什么，第二天，拿走了我一幅其它的画，算是我送他的，他走了。
我和赵子宣在画廊里，张莹恐怕早就知道我回来了，但是，她一直没有过来，看来她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怎么办？”
赵子宣问我。
“找她。”
我让服务员把张莹找来了，她进来，看着我。
“你进来坐下。”
张莹坐下了，看着我，那眼神有点不安。
“张莹，这事我不追究你的任何责任，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莹似乎有点冷笑的意思，但是一下就消失了，我心里一冷，看来我真的要把张莹赶走了，她让我害怕。
“很简单，大理寺的印揭手法，我爷爷就会，一直传下来的，传到我这儿了。”
“壁画印揭？”
“可以这么说。”
“你详细的说一下。”
“这种手法我一直没有试过，这回我试了，就是把你的画儿揭了，揭下来的画是虚的，我再以揭画为底，细碎的手法，仿你的手法，点染补染，花了我两个月的时间，竟然没有人能看出来。”
我呆住了。
“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我想，我画的画儿，这样下去，永远也不会成功的，想成功，就得铺路，我知道，在北京举办一个个人的画展，尤其是在前面，得需要一百我万，可是我没有钱，我只能这样做，这是最快的办法。”
我没有说话，赵子宣说。
“这画还能复原吗？”
“不能，但是不会影响你原来的画，这点我保证。”
我一下就站起来了，瞪着张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