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父亲家里,那个父亲六十大寿的生日宴上,在觥筹交错,众人的喧闹声中,她看到了他,那个一身白色长衫的男子,在灯火阑珊处疏淡清雅的微微笑着,仿佛周围的一切喧闹都与他无关。
那一刹那,犹在闺阁里的楚铭蓦地想到了一种花——向日葵,那个男子像极了夕阳下山后的向日葵。就是那一眼,楚铭再也忘不掉那个疏朗淡雅的身影,只是她不知道,那个白衫男子含笑望着的却是另一个女孩儿——楚婉默,她的表妹,也是她闺中的好友。
自此,楚铭爱上了那个白衫男子,千方百计从父亲、哥哥们的嘴里得知,他叫赫连子湛,出身书香世家,在台北一家学校教书,父亲大寿,他和校长一起来贺寿,当时,父亲的集团是这个学校最大的古董。
后来她便找一切能接近他的机会去接近他,可是他对她总是淡淡的,只是礼貌的寒暄,淡漠的疏离。直到有一天楚铭看到他和表妹楚婉默亲密相依的背影,才明白一切,原来,他早已心有所属,他爱的是楚婉默。
她挣扎过,婉默是自己的表妹,又是自己的好友,她想要放弃,可是她始终忘不掉那天宴会上那个俊朗清雅的身影,他总是出现在她的梦里,她为他着了魔,即便知道他并不爱她,可是那时的楚铭,却又是那般的执着。爱的种子种在了心底,任凭它生根发芽,哪怕以后长出来的是疯狂可怕的执念和嫉妒,她也无从下手,将那颗生根发芽的种子连根拔起,她只能任凭它疯长,拔掉会痛,一无所有,即便这样痛苦的生长着,她也不要放弃。
那时的楚铭固执的相信,爱,是可以培养的,只要赫连子湛和她在一起久了,他会爱上自己的!于是她用了心计,使了手段,甚至疯狂、不择手段的达到目的,有时这样的一个自己连自己都感到可怕,可是她无法停下来……最后的最后,她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他,那个让她疯狂痴迷、甚至忘了自己的男人。
可是她错了,赫连子湛还是不爱她,他的心里一直是那个楚婉默,那个他睡梦中深情地唤作“小默”的女子。她不甘心,百般的委曲求全,百般的殷勤讨好,直到最后痛苦的挣扎和歇斯底里,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为什么这么久了,即便是一颗石头做的心,也该暖热了,可赫连子湛还是不爱她。
楚铭记得,在自己一次次的痛苦、挣扎中,那个自己深爱的男子总是那般温和淡然的表情看着她,有时会蹲下来,有些哀伤的看着自己,轻轻的说一句:“你这是何苦……子湛的心里只有一个小默,再也容不下别人……你又是何苦折磨自己,不如……”
“不!我不放手!子湛,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么……你从来,从来就没有好好地看过我……”楚铭哀哀的说着,憔悴的容颜让人心疼。可也只是心疼,不是爱……
“你……这又是何必……”子湛轻叹一声,起身欲走。
“不,子湛,我不放手,我爱你……我一定也要让你爱上我!”楚铭说的疯狂而执拗。人的执念何以如此可怕?赫连子湛不禁轻轻摇了摇头,想到自己,也不禁赫然一惊: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原来最令人可畏的不是爱,不是恨,不是怨,而是执念……
后来,赫连子湛还是走了,只留下一张字条,压在他常看的那本书里:“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我终是留不住他……他还是走了……”那天楚铭握着那张字条,喃喃自语,泪一滴滴无声的流下,然而心里却似乎多了一丝了然与几不可察的平静……
再后来,赫连默长大,接管了集团的一切,自己搬去美国。在美国她过得很平静,这几十年里难得的平静,有时她会问自己,如果自己当初不去那样做,现在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时间在慢慢逝去,那些心底的痛楚正在被时间这双神奇的手慢慢抚平,甚至有时候,她似乎忘记了曾有过那样一个人……直到有一天,她又在儿子那儿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往日的伤疤旧痛似乎再次被瞬间撕开,赤裸裸的暴露在阳光下,她还是没能忍住……事后平静下来,她问自己:难道自己还是那么在乎吗?她听到心底否认的声音,可是多年的执拗和执念又岂是一刹那间可以消除的?或许,是惯性吧……楚铭自嘲的笑了笑,难道自己真的要一辈子都活在这个心结之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