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默一夜没有回来,这么久以来,郁言第一次自己一个人睡在屋子里,忽然觉得屋子空旷得很,没有了赫连默,生活似乎也是无聊得很。
身边手机响了起来。她毕业后就换了手机,除了哥哥和赫连默,没有人知道她的手机号。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请问你是?”
“郁言!是我!何乐!”那边传来一个像是百灵鸟一般叽叽喳喳的快乐声音。
“恩,何乐,你这么知道我手机号的?”郁言有些惊讶。
“别忘了,我当初可是差点当上你嫂子的!”何乐笑道。
郁言一笑,事实是:何乐对郁言的哥哥郁澈一见钟情,便开始从郁言那里下手,和郁言成为最好的朋友后,也顺利……把郁澈当作了大哥哥,爱恋转移了目标。
“怎么?何乐?想我了?”似是许久没有这般悠闲过了,郁言的语气很是放松。
“想得美!对了,郁言,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说呗,你一直在我面前咋咋呼呼的,这么一文静,我还不熟悉了呢。”
“郁言,你要挺住啊!我刚刚看见……”何乐欲言又止。
“看见什么了?看见我哥回国了?给我找了个嫂子?你后悔了?要重新追求我哥?”郁言故意笑道。
“什么呀?你哥那种老男人我可看不上!没有情趣。按正常道理来说,他应该是巨蟹座的,我是射手座,我比较喜欢会玩的,我们星座不合啦。”何乐最擅长星座,郁言的一切星座知识都是从她那里潜移默化的。
“好啦,不是我哥,那就是,你的新欢还是旧爱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郁言继续调侃。疲惫了那么久,和知己聊天,可是最开心的事。
“好啦,郁言,是赫连默!”何乐知道自己再不说实话就会被郁言打击死了。
“赫连默?他怎么了管我什么事啊?”郁言的语气失去了调侃的意思。
“他可是你未婚夫啊,我看到他跟苏学姐在一起了。”何乐的语气也有些压抑。
“我知道啊。”郁言故意轻笑着。
“你们感情出现裂缝啦!”何乐穷追不舍的问道。
“他不是我未婚夫!好啦不要说他了,我们聊点别的呗。”郁言佯装语气轻快的扯开话题。
“不是未婚夫?可是你们……好啦好啦,我们聊别的。”何乐不情愿的说道。
“何乐,你跟张越怎么样了?”
“张越?谁啊?”
“毕业那时候还如胶似漆,现在就忘记人家是谁了?”郁言忍不住笑道。
“他呀?早都分开了好不好?前一个我都不记得了,他是前好几个了,我记得他?”何乐语气故意轻佻。
“拉倒吧!嫌弃你!拈花惹草,招蜂引蝶,朝三暮四,勾三搭四……”
“打住!青春如此短暂,这般浪费不好、不好。你以为我是你啊?这么多年就寇羽曳一个!”何乐笑道。
电话这边,郁言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寇羽曳……郁言深吸了一口气。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寇羽曳,他现在在哪里?还好吗?
他离开她,已经快有一年了吧。
他,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呢?
寇羽曳、寇羽曳……
他……
“郁言,我给你讲个笑话好不好?我新学的呢!”何乐也听出了郁言语气的不对劲,立即扯开话题。
“恩。”郁言机械地答了句。
“好了,你早点休息吧,改天我约你逛街好不好?”何乐知道郁言心情不好的时候,什么笑话都是冷的,便说道。
“恩,晚安。”
郁言挂了电话,心里再次出现了那个名字:寇羽曳。
那个喜欢陪着他走街道的男生,那个让她爱到骨子里的男生,那个离他而去的男生。他,可还好?
郁言躲在空旷的房子里,抱膝坐着,也不开灯,只觉得周围彻骨的寒冷,只有记忆里那个清晰却又恍惚的名字能带给他些许的温暖。郁言在心底一遍遍的低喃着这个名字——寇羽曳。
寇羽曳!寇羽曳!寇羽曳……郁言一遍遍的回想着……
还记得那年初见,正是岁月芳华。一个俊美少年,无忧的笑脸,骑着单车,风吹着他的白衬衫,像碧海蓝天里一只洁白的鸽子。一个豆蔻少女,正当韶华,鹅黄衣衫,一袭长发飘飘,有着明媚无忧的笑。就在那明媚秀丽的四月天里,他们相遇了。
当时,寇羽曳骑着单车,一个拐角,生生撞上了欢笑奔跑的郁言。一刹那间,世界安静了,停滞了。眼前的少女跌坐在地上,膝盖擦伤一片,血迹斑斑,可那明媚的笑脸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刚才的欢笑。白衬衫的少年也慌了,手忙脚乱地要扶她起来,一个趔趄又没站稳,郁言又倒进了少年的怀里。两人四目相对,正对上少年那双鸽子般温润柔和的眼睛,带着些惊恐慌乱和无限的愧疚与自责。就是那样一双眼睛,让郁言深深的陷了进去,从此犹如飞蛾扑火,万劫不复……
他们像所有校园情侣一样,有着青春的浪漫和那个年纪的“小矫情”,郁言还记得,寇羽言第一次向自己的表白:那天的寇羽曳依旧白衬衫,干净而清爽,那天的他出奇的羞涩,白净的脸涨得通红。只是小心翼翼地将一封折成心形的心塞到郁言的手里,转身便走了。那时的他们呵,单纯羞涩的可爱!
郁言还记得那封信的内容,一字一句都深深的烙印在心里,那时他对自己的承诺,说好的给她的一生的幸福:
言言: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突然不见你,好似生活里又少了些什么,回忆便成了生活的主旋律。那曾经的你,曾经的我,曾经的我们,或欢笑,或忧伤,或相聚,或分离,那许许多多的画面总重叠着涌入脑海,常常让我措手不及。
突然不见你,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劲。连从前最爱的活动也是意兴阑珊,因为没了你做观众和听众。我写再多,又有何用?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漫长,漫长得每一秒就如一个轮回。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剪熬,剪熬得好似心随时会从胸膛中蹦出,寻着从前的路来找你……
等你,来找我。心底是很喜欢这句话的。虽然这等待的过程里会有诸多心酸,诸多疲惫,诸多无奈,诸多苦涩,可是至少还有期待,还有牵挂,还有希望。我在等你,等你来寻我。从日出等到日落,从黄昏等到天明,从一个季节等到另一个季节,分分秒秒,日日月月,我都在等你,等你,慢慢发现我,等你,慢慢走近我。
等你时,心底所有的激情都燃烧着。等你时,心底所有的渴望都叫嚣着。
虽然,我也明白,不是所有的等待,都能等到心中所要的那个结果。有些等待,终将随着岁月的流逝被遗忘在光阴的某个角落里。我只想告诉你:如若你愿,我愿给你一世的温柔!
“如若你愿,我愿给你一世的温柔!”郁言在黑暗中低喃着这句话,泪水便无声的流了出来。小羽……你说过要给我一世温柔的,可是现在的你,在哪里?
那时的日子无忧而绵长,郁言总喜欢倚在寇羽曳的肩头,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边啃着寇羽曳买给她的冰激凌,那是她专属的口味,紫葡可可。
有时候,郁言喜欢清晨和寇羽曳并肩坐在操场上,听寇羽曳一遍遍把那些自己最爱的诗篇读给自己听,那时寇羽曳的声音总是那么的好听,满含着深情,似乎自己变成了书中的女主角“燕妮”:
燕妮,你笑吧!你会惊奇/为什么在我所有的诗章里/只有一个标题:《给燕妮》!
要知道世界上唯有你/对我是鼓舞的泉源,对我是天才的慰藉,对我是闪烁在灵魂深处的思想光辉。这一切一切呀,都蕴藏在你的名字里!
燕妮,你的名字——每一个字母——都显得神奇!
它发出的每一个音响是多么美妙动听,
它奏出的每一章乐曲都萦绕在我耳际,
仿佛是神话故事中善良美好的神灵,
仿佛是春夜里明月熠熠闪耀的银辉,
仿佛是金色的琴弦弹出的微妙声音。
尽管有数不尽书页,
我也能让你的名字把万卷书籍填满,
让你的名字在里面燃起思想的火焰,
让战斗意志和事业的喷泉一同迸溅,
让现实生活永恒的持久的真理揭晓,
让整个诗的世界在人类历史上出现,
那时愿旧世纪悲鸣,愿新时代欢欣。
让宇宙啊,亿万斯年永远光芒不息!
燕妮的名字,哪怕刻在沙粒般的骰子里,
我也能够把它念出!
温柔的风送来了燕妮的名字,
好象给我捎来了幸福的讯息,
我将永远讴歌它——让人们知悉,
爱情的化身啊,便是这名字燕妮!
言语是什么?难道是为了表达碌碌无为?
难道是为了传播荒诞无稽?
它是否述说出高贵的感情?
而我的爱情啊,是个魁伟的巨人,
它能倒海翻江,它能把高山夷平!
啊,言语!你这精神宝库的偷儿!
可以把一切都缩小和贬低,
唯独只爱尽情地歌颂赞美,
人们不愿公开张扬的秘密。
燕妮!要是我能控制迅雷的轰鸣,
要是我能掌握语言的精灵,
我便要在整个世界的高空,
用耀眼的闪电编织成文字,
向你表达我的忠心的爱情,
让全世界长久地把你牢记。
还有那匈牙利诗人裴多菲·山陀尔的《我愿意是激流》,在寇羽曳清朗带有磁性的声音里,郁言沉浸其中:
我愿意是急流,
是山里的小河,
在崎岖的路上,
岩石上经过……
只要我的爱人.
是一条小鱼,.
在我的浪花中,
快乐地游来游去。
我愿意是荒林,
在河流两岸,
对一阵阵的狂风,
勇敢地作战……
只要我的爱人
是一只小鸟,
在我的稠密的
树枝间作窠,鸣叫。
我愿意是废墟,
在峻峭的山岩上,
这静默的毁灭,
并不使我懊丧……
只要我的爱人
是青春的常春藤,
沿着我荒凉的额,
亲密得攀援上升。
我愿意是草屋,
在深深的山谷底,
草屋的顶上
饱受风雨的打击……
只要我的爱人
是可爱的火焰,
在我的炉子里,
愉快地缓缓闪现。
我愿意是云朵,
是灰色的破旗,
在广漠的空中,
懒懒地飘来荡去……
只要我的爱人
是珊瑚似的夕阳,
傍着我苍白的脸,
显出鲜艳的辉煌。
…………
每到傍晚,寇羽曳总会牵着她的手,两人走在长长的枕木上,夕阳拉下两人长长的影子,仿佛一直这样就可以天长地久,一直到老。
海誓山盟,万般誓言,她曾经也放下所有的骄傲,在他怀里做一个可爱的小女生。只是,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他出了国,只是给了她一句话:郁言,等我有资本娶你了,我就回来。
等我有资本娶你了,我就回来。
寇羽曳,我只是想要和你好好的,我不在乎你怎么样。寇羽曳,你知道么,我好想你,你在哪里?我只想让你陪着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陪着我。现在,你的小言真的好需要你,可是,你在哪里,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呢……
郁言想着,泪水无声无息的流下,手心一片冰凉,心底无尽的寒意,突然间就失眠了,放了首歌,音乐声中那沙哑低沉的女声,一如自己心底的抽泣,听着歌声纠结的声音,忍不住,终于哭出了声。
凌晨的时候,郁言才昏昏沉沉睡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简单梳洗了一下,下楼就看到赫连默正抱着苏洳弦在沙发上坐着。
“郁言,你昨儿个晚上忙什么了?现在还没醒?”苏洳弦指间拈一颗葡萄,忍着笑,喂向赫连默,一边斜眼看郁言,眼神里掩饰不住的得意。
赫连默看都不看郁言一眼,一只手在苏洳弦腰间流连,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眼神轻佻戏谑,苏洳弦媚眼如丝,欲拒还迎,嬉笑着捶打赫连默。
看两人情状,郁言只是淡淡说了句,“我先去收拾。”转身欲走。
“不用了,今天你躲在屋子里吧,洳弦不喜欢看到你。”赫连默也淡淡说了句,继续和怀中人调笑。
她巴不得听到这句话。直接进了屋子。
“赫连,我饿了。”苏洳弦胳膊环着赫连默的脖子,撒娇。
“饿了?我们出去吃?想吃什么?”赫连默故意挑逗的看着苏洳弦。
“人家想在家里吃嘛。”苏洳弦故意看着郁言,嗲嗲地声音,甜腻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郁言,听到了?”赫连默也故意看了眼郁言。
摆明了的炫耀!当然,没有无目的的炫耀!郁言冷笑着走了出去。
李师傅几天前已经回来了,他是赫连默专门高薪聘请来的厨师,所以做饭的事几乎不用她。可是她闲着,苏洳弦可就不乐意了。
吃饭时间。
“郁言,我勺子掉了,麻烦你再帮我取一个吧。”
“郁言,帮我递张纸巾。”
“郁言,那叠菜我碰不到,你帮我夹一下。”
“郁言……”
郁你妹啊!郁言忍不住心里嘟囔。更让她无奈的却还在后面。
“赫连,人家要吃这个。”
“赫连,你喂我嘛!”
“赫连……”
姐姐,你们耍甜蜜注意下场合行不行?
好不容易吃完饭……
“郁言,把东西收拾好了。”苏洳弦真是把郁言当做仆人了。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赫连,抱我。”苏洳弦张开双臂,赫连默看了一眼低头的郁言,上前抱起了苏洳弦。
耳边传来苏洳弦‘咯咯’的笑声,然而赫连默的目光却不在苏洳弦那里,越过她,始终停留在郁言的侧脸上。
苏洳弦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被冷落,忍不住咬了一下赫连默的耳垂。
“赫连。”苏洳弦的声音几乎要腻出蜜来了。
“恩?”
“我们……回你房里嘛。”小女人式的撒娇,带着羞涩与诱惑
赫连默一皱眉,语气有些冷淡:“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要!我们再呆一会嘛。”苏洳弦不乐意的抱紧赫连默的脖子。
郁言忍不住传来一声冷笑,苏洳弦,你这做作给谁看呢?
这声冷笑,倒也让赫连默有了兴致,他以为郁言不会在乎了,既然她在乎,那他就非逼得她吃醋,便恢复了笑容,温柔的对苏洳弦说:“你昨天不是说要……”
语气轻柔暧昧,后半句郁言却没有听到,只是回头看到了赫连默对着她的冷笑。
赫连默揽着苏洳弦出去了,郁言收拾完东西,想起昨晚做的那个梦,她梦到,寇羽曳回来了!
她记得有这么两句话,第一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第二句:梦和现实永远是相反的。
是吗?
是吗!
可是在梦里寇羽曳回来了,他仍是白色的的衬衫,依旧明媚的笑容,就站在阳光里,张开双臂,等着郁言飞奔过去。两人拥抱在阳光灿烂的麦田里,周围是风吹麦浪的声音,空气里是青青麦子的香味,还有,寇羽曳白衬衫上的味道。那是寇羽曳专属的味道,清新,安静,安人心神,让她不自觉地就安静下来。她喜欢那种味道,一种近似痴迷的喜欢。可是自从寇羽曳走后,她再也没有闻到过那种味道,那不是任何一种香水的味道,只是一个她深爱的男子的味道,无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