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又改。
他娘的,吴双暗暗骂了一句。
手里排队买的肉馅包子攥在手里,瞬间失去了挑衅味蕾的魅力。刚刚还庆幸自己在打卡钟翻脸的三秒钟之前赶到而手舞足蹈,可是现在,吴双却被这个噩耗拉回残酷的人间。
客户是什么,客户是让你挣一分钱也能把你恶心趴下的物种。
“客户说了,要大气,恢弘的感觉。”苏味不知是被公交车门挤了脑袋了,这种屁话,用的着一字一句重复么。
“大气是把,行!我大死他。”吴双恶狠狠地咬着包子,仿佛它就是那个该死的钉子户。
打开电脑,桌面上杂乱无章的放着各个修改稿件,素材,文案……满到快撑破显示器了,吴双真想一键还原了它,GOODBYE佛头少破,GOODBYE,依来死吹特,忍住。
吴双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干了什么坏事,这辈子要当这个文化民工。
拜横眉竖眼的挑剔和贼眉鼠眼的批评所赐,老娘拥有一颗心脏瓣膜比别人发达数倍的的心脏。我是谁,我是平面,活平面怎么能被客户恶心死,不能,绝对不能。吴双咬着包子,嘴里小声的嘟囔着。
越改越闹心,恶心的刚吃的包子在无双的胃里翻滚,想要呼吸新鲜空气。
吴双关掉软件,打开新闻,转移一下视线,培养一下情绪。好家伙。刚经历的旱灾水灾地震毒奶粉历练的人民,又一次倒在的八爪小虫的脚下。各地哀鸿遍野,生怕自己成了这玩意的盘中餐。
铃……铃,电话像催命鬼一样嚎叫,同仁都听而不闻,吴双顺手带上耳机,放开奔放的摇滚。
手机闪个不停,接起来一看,刑部尚书的名字一直在闪,不接回家又是一顿棒揍,吴双赶紧接起来,圣旨传来。
“知道今天迟到或者不到的话后果很严重的吧!”
“知道啦。”
“今天七点,绿荫广场咖啡厅,如果你再像上次一样,你就准备卷铺盖滚出去吧。”
“我说,我知道啦。忙的不行,你就别给我添乱了。我挂啦,挂啦。”
“别挂,还有,你到那把你那自行车停的远一点,听说那个小子刚买了车。”
“你嫌我的小蓝丢人你给我买辆QQ呀~”
嘟嘟,电话果断的挂断,根本来不及传到老妈耳朵里。
只要一跟她老人家谈钱,此公就会宛若飘仙,决然而去,好在吴双也没有真心想当啃老族,不是不想当,实在是啃不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契机,脑门上被贴了减价处理的标签一样在茫茫婚介市场翻滚,像极了贴了爆炸签的处理商品,期待着在被扔之前赶紧有个傻瓜收入囊中。
二十五岁怎么了?忽略那些十七八的出头水当当青春痘还没有完全退去的妹妹出来抢饭吃的残酷事实,二十五岁爱是很美好的,对着镜子,用着各种护肤保养品消灭人生的第一道皱纹,不敢熬夜,在工作之余睡美容觉是首选,在十几年升学考试就业扣吧零花钱的日子结束后,我们刚刚为经济小小的独立而窃喜,为了刚刚能过了11点不回家也不用报备的日子而欢呼,现在却,随着各式各样怀揣各式男孩相片登门造访的职业和非职业媒人而结束,在这点上,我强烈建议国家多关心退休人员的业务生活,免得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受到荼毒。
为什么要相亲,为什么要结婚,刚刚从养鱼池功成身退获得来之不易的自由,谁会傻啦吧唧变成展板上的鱼肉~你怎么也得让人松口气吧~刚不再受到物理化学三角函数abc的祸害,转身投入到柴米油盐的生活中,你以为我们疯了吗?吴双不停地走思。
这种心声当然不能告诉父母,否则换来的不是棒揍就是被赶出家门,这是血和泪的教训,切记切记。
于是在上班伪装热爱自己的工作,下班伪装热爱一切家务,周末伪装热爱与一干无聊男相亲,伪装,就像变色龙的皮肤,久而久之,变成了生存必须。
******
挂了电话,还在发愁必须大气的版面,吴双打开图片,发呆中。
客户怒气冲冲的从外而入,几步跨到吴双电脑前,两人都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快要脱口而出的脏话,假惺惺的以笑脸相对。
“小吴呀,什么时候能改好呀。”我都能听见他牙齿咯吱咯吱响的声音。
“呵呵,程经理,咱们这一下把风格都改了,我真的很难办了,我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哎呀,你就给我加加班,赶赶活。回头我请你吃饭。”
“我已经真的挺快了,程经理。”吴双使出吃奶的劲,挤出最后一丝微笑。
“这样吧,我坐在你后面,这样你改完咱们就沟通,还节省点时间。”
吴双浑浑噩噩的看着他在那吐沫星子乱飞,显示器上浮起一圈圈的涟漪。
四年的工作经验,让吴双练就了开关耳朵的本领,在他正在讲述所谓的大气的版式时,吴双思绪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包里面有眼影,可以掩饰自己昨夜熬夜打僵尸留下的黑眼圈,这条裙子,应该能掩饰的了本大爷的猪臀象腿,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连个照片都不肯让看呢?
“你说,我说的对吧!这样版面多么大气?”程经理指着已经不伦不类的版面,问道。
“对,你说的太对了。”吴双看了一眼最后修改的结果,包子忍不住快要喷出来了。
“别看我没有学过美术,你们这样排版,太怪异了,一点美感也没有。”
吴双傻笑硬撑在电脑前,这厮在吴双改图的空当,结结实实的给她上了一节民间美术课,吴双嘴里哼哼哈哈的应付着,像个智障。
终于终于,打印机吐出恶心巴拉的样稿,此公两手捧着,回去复命去了。
吴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拿出抽屉里巧克力,含在嘴里。
突然想起自己第一份工作,也是蹲在背后的客户,也是同样自诩欣赏水平高雅,也是一样的无理取闹,可是当时的吴双,一封辞职信丢在经理面前,背起书包就走了。
同样的人,同样的事,四年后,又同样的出现。
吴双看着全是唾沫星子的显示器中倒影着自己无奈的脸,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狂放不羁,对带着耳机看电影的同侪也能算上魔音穿脑。
苏味悠悠的来了一句,完了,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被逼疯的平面。
吴双突然发现,时间给了自己很好的礼物,当初可恶的无法忍受,早已经变成今天的逗朕一乐。时间十分慷慨而无私的送了一份这样的大礼给自己,而且还如此的悄无声息,吴双看着自己浅映在桌面中的脸,明白自己已经学会了适当的忍耐,哪怕只是一点点。
苏味这厮舔着脸走过来,“头,最后改成什么样了。”
“最后改成让你一见能吐出来个喷泉的样了。”侧眼一看时间,妈的,居然还有十五分钟就下班了,吴双赶紧拎起书包冲进厕所,胡乱抹了两下,时间一到,冲向卡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