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里听着千城诀真诚的话,脑子里却蓦然想起,那日在凤府,他用着同样肯定的语气说:我要娶你为妻!
那时候他是元殷侯,现在他是千城诀。
心里一安,抬目看向千城诀,他烟金色的眸子此刻没有潋滟的光华,只见澄澈明定,她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不管他变成谁,他对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若是如此,那她的付出的一切艰辛也是值得的了。
微微弯唇而笑,凤琉裳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千城诀的承诺。
深夜寂寂,清冷月华透过暖亭的明纱照进来,不见冷寒,唯有心暖。
离云州城不远的一个小镇上,一道黑色人影掠近一处小小的宅院,直接越过正门,从一侧的高墙上翻了进去。
他脚一落地,便听到不远处的房内有东西砸地碎裂的声音传来,他听得心中一惊,急忙飞奔过去,推开门便冲了进去。
房间里原本有好几个烛台,此时差不多都倒在地上了,只有一个还亮着,所以整个房间的光线都很暗。
待看清倒在地上的灰衣僧人,冲进来的景山不禁脸色一变,喊了一声“主子”便快步冲过去,把惠僧扶了起来。
他不过出去了半天的功夫,惠僧身体里的毒就又发作了。每一次他发作,就会痛苦不堪,原本他们应该是已经到了圣京的,但是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一直耽误了下来。
想着今天在外面打探到的消息,景山心里更是沉了沉。
惠僧已经昏了过去,景山扶他坐到椅子上,渡气半天,惠僧才幽幽醒转。
一眼看到景山,惠僧急忙问:“情况如何?”
景山不安的低下头,低声道:“属下潜回屠龙阁,发现阁中已经人去楼空,后来才好不容易打听到,阁主前几天和丁铃回去过,而后丁铃带着阁中弟子离开,阁主则与凤琉裳一起离开了!”
听着景山的回禀,惠僧脸上的表情几度变化,过了好半天,他才咬牙恨声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
景山不敢接话,只是垂头站着。
“早知道千城诀那个人心思阴沉,这一次我万般谨慎,还是着了他的道!那地宫不但没有困死他,而且还让他给我下了毒!”
他不甘的狂吼着,用力之下,心口又隐隐疼了起来。
景山见状,急忙过来渡气帮惠僧抵御毒气上涌,惠僧喘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狠狠扣着景山的手腕,急问道:“那千不离呢,困龙谷的朝廷大军呢?”
“千不离也带着大军回圣京了,属下……”景山一边说着,却是心惊肉跳,他知道他打探的消息若是说出来,肯定会刺激到惠僧,他们筹谋了十几年计划全部落了空。
“说!”
惠僧却是恨恨盯着他,不容他有迟疑,景山咬了咬牙,才道:“属下打探到,那千不离是凯旋而归的。”
“什么意思?”惠僧怔了一下,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来。
景山迟疑了一下,才道:“他这次来是为了剿灭咱们屠龙阁的,所以他现在凯旋而归,就是说屠龙阁已经覆灭,再不复存在。”耳听身边的惠僧呼吸越来越重,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而且……他带大军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了屠龙阁的所有财物。”
话音落,景山便见眼前一道血光喷出来,惠僧已经狂喷一口鲜血,再度晕了过去。
十几年的筹谋不但没能成功,连最后的希望也都没了,怎么可能不吐血?
景山看着再度昏过去的惠僧,觉得自己也想吐血晕倒了。
然而现在却不是昏倒的时候,目前最重要的是惠僧中的毒。景山打起精神,再一次渡气到惠僧的身体里,这一次他用了很长时间才把惠僧救醒过来。
昏过去一次,惠僧倒是平静了下来,他目光转向房间的角落里。
角落里玉盆还静静的摆在那里,盆中的玄幽草依然好好的生长着,碧翠的叶子显示着它旺盛的生命力。
只要玄幽草还在,那他还有一线希望!
“你查到千城诀和凤琉裳去哪了吗?”
景山急忙道:“查到了,他们就在云州凤府。”
“很好。”惠僧神色冷沉,忍着心口的隐隐疼痛,沉声道,“千城诀虽然逃出了地宫,但是他身体里还有离魂散之毒未解,凤琉裳那么在乎他,肯定十分想拿到玄幽草去研制凝魂丹。”
景山心里一动,问道:“主子有何打算?”
惠僧目光漫过玄幽草碧色的叶子。
他身体里的毒是千城诀下的,而凤琉裳与他在一起,她一定能解,而他要用玄幽草制作傀儡汤,也需要凤琉裳的医术,现在只要他能控制凤琉裳一个人,不但能牵制住千城诀,更能继续自己的大业!
想到这里,他幽幽一笑道:“既然她想要,那就用玄幽草引她来。”
“是,属下知道怎么做了。”景山心念一转便已经明白惠僧的意思,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次日天光明媚,虽然严寒依然还在,但是春寒料峭之下,云州城中却早有了绿意。
凤琉裳一个人行走在一条并没有多少人的长街上。
素衣娉婷,虽然并不惹眼,但是她一人独行却很容易让人跟踪。
景山只身一人不敢潜进凤府,所以他一直守在凤府门外,一早看到凤琉裳出府,而且是独自一人,他心里狂喜不已,便立即跟了上去。
他一直跟了凤琉裳走过一条长街,确定了周围没有人跟着,这才准备动手。来的时候惠僧告诉他,这一次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把凤琉裳劫持回去。
凤琉裳并不知道有人跟着她,她脸上还带着浅淡的笑容,似是心情极佳。
突然之间,只见眼前黑影一闪,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呼救,便感觉身子一软,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景山见一招得手,心里并没有什么疑惑,因为他很清楚,凤琉裳丝毫不会武,带她走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他左右看了看,见并没有人来,便带着凤琉裳快速的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很快便不见踪影了。
等景山走远,长街一侧的一座小楼上,二楼的窗子突然被人推开了。
一玄一蓝两个身影站在窗边,看着景山远去的方向,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小镇的宅院里,惠僧看到景山翻墙而入,而且他还挟带着一个人,他定目看去,发现正是凤琉裳。
相对于景山,惠僧更加的谨慎,见景山带着昏迷的凤琉裳就要进来,他立即喝止:“等一下!”
景山一愣,有点莫名其妙的站住了脚步,不解的看着惠僧。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不成千城诀任由你抓了她回来?”惠僧沉声问道,现在情势不同,他不得不加紧小心。
景山这才明白过来,惠僧是怕他会有诈,便道:“主子明鉴,属下确实不是千城诀的对手,但是这凤琉裳却是不会丝毫的武功,我是趁她外出去医馆的时候抓她回来的。”
惠僧目光幽幽的看了一眼尚处于昏迷中的凤琉裳,心想若是千城诀真的使什么诡计,也绝对不会让凤琉裳出面,他深知千城诀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不可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涉险。
他缓缓的点了点头,道:“万事小心总没有错,你把她带过来吧。”
景山一听,这才带着凤琉裳进了厅中。
被无忧散折磨数日,惠僧心里恼恨千城诀到了极点,此时看到凤琉裳,目光阴冷之极,恨不得立即拿她去胁迫千城诀,把自己所受的痛苦再加倍的还到千城诀身上。
“先把她弄醒!”
“是。”
景山应了一声,伸手对着凤琉裳虚点一下,很快凤琉裳便醒转了过来。
她睁开眸子,先是扫视了一圈,最后才把目光定在惠僧身上,脸上神情没有半点的惊慌。
她淡淡一笑道:“多日不见,大师可安好?”
“凤小姐果然不简单,如此情势之下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看来贫僧以前是真的小看你了。”惠僧冷笑的说着,面上虽一派平静,心里却恨得咬牙。
凤琉裳脸上的笑容越发盈然,只是嘴角的孤度有几分僵硬。
“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是身处险境,也要淡然处之,才能化险为夷。”
“好一个既来之则安之!”惠僧咬牙说着,忽而扬声笑了几声,冷声道,“只怕凤小姐这次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化险为夷了!”
凤琉裳微微一勾唇,不置一词。
“凤小姐难道就不好奇,贫僧抓你来做什么吗?”惠僧见凤琉裳始终淡定自若,似乎压根不拿他当回事,心里不禁怒气上涌。
自从地宫计划失败之后,他就很难控制自己的怒火了,再加上现在受无忧散折磨,更是极易失去自控。
凤琉裳淡淡扫他一眼,道:“当然好奇了,不过我想大师肯定会告诉我的。”
见她分明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惠僧心里暗恼,但还是按捺下了怒火,哼了一声道:“贫僧中了无忧散,凤小姐应该能研制出解药吧?”
凤琉裳微微点头:“能是能,不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帮大师你呢?”
“自然是因为这个!”
惠僧拍了拍手,景山从屏风后面搬出来了一个玉盆,凤琉裳一眼看清玉盆里长着的东西,不禁眸子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