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行,紧张什么?”恩惜一脸不屑的看着雪儿。
“大哥,人家第一次坐飞机哎,平时还有点小晕车,小兴奋小紧张一下你有什么好瞧不起的。”
“谁不是第一次,是不是觉得这次陪我出来赚了,是不是心里其实各种感激我把你带出来。”
“左恩惜同学,如果不是向来都自恋狂妄的尹潇源同学来求我并且答应给我报销往返机票、住宿、饮食等一系列费用,我是说死都不会陪你去那个什么奢华大上海的。”
“什么?饮食和住宿他也答应给你报了啊。你真行啊,本来还寻思带你多吃些美味佳肴。这样看来,在超市买泡面过余生吧,让你榨取我家的财产。”
“哎呦,这就心疼了啊。那好,你吃泡面,我去吃美食,反正回去找尹同学报销。”
“你……”
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来上海,却是第n次的觉得梦想并非遥不可及。
根据恩惜多年参加比赛的经验,她本以为,所谓的海选就是搭个临时的小舞台,或者根本就没有舞台,在一个类似于舞蹈教室的地方,几张桌子,几个评委,几瓶矿泉水,几张评分表,然后她就可以表示毫无压力的走走形式。但是这次,恩惜觉得自己farmer到家了,只不过是个海选,场面大的比她原来参加的任何一个比赛的决赛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灯光,音响,舞台布景……不知道有多少看似行家的工作人员在忙来忙去,她之前准备的舞蹈服装也根本就没用上,因为所有选手的衣服都是举办方负责的,根据不同的舞种你可以选择不同特色的服装,服装做工好到找不到一根线头,不只这样,在海选试舞之前,还有专业的舞蹈设计老师、音乐老师和灯光老师给选手设计灯光效果和音乐效果,在舞蹈设计方面也给了很多恰到好处的意见,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恩惜被这大场面吓到了,她也居然开始担心7岁就开始跳舞,跳了大半辈子的自己能不能通过海选。原谅她用“大半辈子”这个词,从十四岁以后她就一直这样形容自己,因为她坚信,接下来的每一年,每一天她都与舞蹈为伴。
“24号选手,左恩惜,舞种:民族舞。舞蹈名字:月夕花语。25号选手温心请做好准备。”终于轮到恩惜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偶像科比的队服是24号,等到第24个出场我早就应该紧张到昏过去了。”恩惜溜号的想起了NBA。
“你好,请做一下自我介绍。”
“各位评委老师好,我叫左恩惜,今年22岁,来自清灵市,刚刚毕业于清灵财经大学的舞蹈专业,今天准备跳一段我自己编排设计的民族舞,希望各位老师能够给与指点。”
恩惜轻轻的退到舞台中央,舞台被黑色笼罩,青蓝色的追光灯打在恩惜曲线分明的身体上,她背对评委跪坐在这个奇妙的世界,这里只有她和她的舞蹈,跳动的音符响起,她舒展开双臂,用轻柔的手臂勾勒灵性的波动,她的骨骼随着节拍停顿,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陶醉在这美妙的音乐之中,她将双手轻轻的举过头顶,向后下腰,侧伸双臂,像低语的花蕊,随着手臂的旋转她的身体转向评委的方向,又赶快遮住脸颊背对评委,像害羞的花苞,欲绽放又羞涩。终于,音乐中出现了低沉的女中音哼唱的节奏,那就像是生命的呼唤,就像是婉转的诉说,恩惜用悲壮的笑容和柔软的身体不停的讲述着,讲述着花儿难忘的记忆,丢失的回忆,那些伤感的音符深陷在恩惜身体上用舞姿勾勒的每一条曲线轮廓。悲壮的旋转四周后,舞台被柔和渐变的紫色和粉色笼罩,音乐中悲吟的女中音躲了起来,出现泉水精灵跳动的声音,那节拍真欢快,真明朗,让恩惜的身体也不由得加速起舞,曲线加速的变换,她终于可以露出最灿烂的微笑,用她不停挪动的脚尖,用她不停变换的手势,欢迎生命的驾到,粉色的彩光开始被明媚的绿色溶解,她绕着舞台大范围的起舞,企图要将整个春天拥入怀中,她仿佛在祈祷上帝赐予她更长的手臂,她快乐的像个精灵,甚至开始轻轻的跳跃,欢乐的音符迎来了满眼的春之粉红,又是六周旋转,最后一周她轻轻的伏跪在舞台,用右臂支撑在舞台平面,左手向着天空的方向蔓延,她的眼神向着左臂延伸的方向凝望,不敢也不愿有一丝的错过,悠扬的女中音又悄悄的苏醒在音乐声中,除了追光灯把恩惜固定在一个银色的光圈之外,她的周围是忧郁而又深邃的深蓝,恩惜伸展身体的所有关节和骨骼,企图留住那绚烂的希望,可是无论她怎样的劈叉、下腰、翻滚都挣扎不过这明媚的忧伤,她终于选择轻轻的推走那些美丽的过往,为这场离别而默默起舞,旋转十周后她固定在美丽的光圈中央,最后一个音符打在了她纯白的舞鞋之上。
恩惜分明已经听到了掌声,赶紧从那个黑暗、明媚、快乐、忧伤的世界里挣扎出来,走到台前致谢。
“恩惜同学,这个舞蹈是你自己编排的吗?”坐在最左边的一个评委开始提问,让一切回到现实。
“是,编排了很久,加了很多特别的想法。”
“我有注意到你加进去了几个无限放慢的经典现代舞动作和常用的古典舞动作,我观察的对吗?”
“是的,我觉得不同舞种之间有些动作可以融合在一起表达同一种思想。”
“看的出来,你的舞蹈应该是经过长时间的训练,但是如果你能深刻的理解为什么在舞蹈界舞种的界限可以定义的如此清晰明了,我相信你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编排,本来博大精深、悠扬深远的民族舞,被你编排的一团凌乱。”
一团凌乱?恩惜引以为豪的编排,她以为自己演绎的如痴如醉,却不小心伤了专家的眼球。
“对不起,老师。这段编排没有经过专业老师的指点,有很多地方有欠考虑。”
“你不是对不起我,而是对不起“民族舞”这三个字,本来可以跳起来很美的舞种,改什么?”那种质疑,就仿佛恩惜摔碎了他心爱的宝贝,恩惜必须像他承诺偿还或者向他跪地求饶。尴尬,委屈,恩惜其实只需要地壳稍微有一点小小的变动,给她一个缝隙,让她可以钻进去,收容她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也好,终于恩惜懦弱的躲在了模糊的视线背后。
“任老师,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中间的评委老师开始说话,“我谢谢你,救救我,让我下去吧。”恩惜心里强烈的期待眼前的噩梦赶紧结束,恩惜知道,决定去留权的这位评委即将把自己从这个舞台上撵下去。
“她是我见过的很有天赋的舞者之一,我在她身上竟看到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年轻时候的影子。同学,你有没有注意到你跳舞的时候,你的脸上明明带着微笑,却在眼角藏着浅浅的泪水?”
从天堂掉到地狱,再从地狱爬到天堂,都不过一分钟之内的戏剧变化。“我……我没有注意,我以为我一直都是笑着的。”恩惜其实真的不知道,因为她眼里现在充满了委屈和痛苦的泪水,根本没有注意到舞蹈结束时自己是不是真的流泪了,如果真是,那也应该是陶醉在幻想世界的幸福泪水吧。
“好,你可以回去等通知了,今天晚上,海选结束之后,我们会短信通知你结果。”他终于还是奇怪的安慰了恩惜一句后,把恩惜从这个绚烂的舞台上撵下来。恩惜说声“谢谢老师”后狼狈的走下舞台,下一位选手已经在帷幕之后等待上场,恩惜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匆匆递给恩惜一张纸巾,然后走上舞台,恩惜感激的同时泪水更加汹涌。
她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见人笑的小丑,又或者是一只人见人恨的老鼠,她似乎能感觉到这些在长廊里候场的选手都在鄙视她,嘲笑她,可怜她,同情她,虽然实际上他们并不知道舞台上面发生了什么。或者是恩惜的泪水出卖了自己,她赶紧擦干泪水,穿过拥挤的长廊,这个长廊充斥着骄傲的、蠢蠢欲动的梦想,而恩惜的梦想已经被践踏的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