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因叛徒出卖,住在沧州饭店的张玉华被沈醉捕获,华克之意识到自己的住处可能也被叛徒出卖了,于是行动更加小心。
11月6日那天,华克之听人说某处有一“疯女”像崔正瑶,急忙赶去核实,但早已不见人影。约11点钟返回,像往常一样,在快要入里弄口的时候,躲在一较高的地方,注意他住的那栋楼,他在自己房门口设了一处机关,用一把扫帚斜放在四楼,只要有人登楼,再小心电会碰动,扫帚的另一端用细丝线连着张白纸片,碰动扫帚,白纸片就会掉下去。
他左看右瞧都寻不着白纸片,知道特务已去过他房里,立即调头离开。
在外面躲了三天,因有一些重要东西留在家里,11月8日,华克之以为风声已过,特务的注意力转向南方,于是潜回寓所取东西。
这一次,他仍然多留了个心眼。在路口,华克之花两块大洋雇了一个人力车夫,诓他说:“你去赫德里××号二楼帮我找一位姓刘的先生,说有位张先生在路口等他。”
车夫不知有诈,为两块钱老老实实地去了。华克之慌忙躲在远处,如没有问题车夫一定会回来,那时再潜回去,否则……谁想没过多久,只见车夫领了两名特务回到路口,华克之倒抽一口凉气,东西也不要了,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王亚樵有吩咐,如万一找不到崔正瑶,可乘英国客轮去港,不过他还是要尽最大努力寻找崔正瑶。
沈醉在赫德里路守伺三天,被戴笠急召回去,原来是有人在新亚饭店发现一个身着黑服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皮浮肿,像是刚刚害过一场大病,其相貌特征,与孙凤呜之妻崔正瑶相似,戴笠批评沈醉说:“平时你很聪明,在这件事上怎么这样蠢?守株待兔,天下有那么巧的事?现在好了,找到崔正瑶也就等于找到王亚樵留在上海的门徒。王九光最讲那个所谓的‘义气’,他一定也在寻找部下的妻子,抓住了崔正瑶,即使不肯供出王亚樵的地址,也能引其上钩。”
沈醉领命去新亚饭店辨识,果然是崔正瑶。沈醉没有立即捕人,在附近让手下扮成商贩、车夫、修鞋匠,昼夜监视是否有人来跟崔正瑶联络。
几天之中,沈醉逮捕了很多与崔正瑶有过言谈交往的人,一经审讯,结果都是正儿八经的清洁工、服务生、娘姨、挑夫,没有一个人跟斧头党有牵连。由于一直没有新情况,又担心崔正瑶逃脱,戴笠只好下令逮捕。
崔正瑶被捕后,关在宽敞明亮的屋子里,设施也齐全。戴笠装出一副菩萨面孔对崔正瑶说:“王亚樵这个人不可深交,我对他最了解,他口头对手下好,暗地里实际上是把别人当他的工具,孙凤鸣太年轻,王亚樵给他小恩小惠,他就头脑发热,受其蛊惑,替他送死。如今孙凤鸣死了,丢下你一门孤寡,王亚樵根本不闻不问,正拿着你丈夫用性命换得的大笔赏钱在大肆挥霍呢。”
崔正瑶目光呆滞,不予理睬,戴笠又说:“有朝一日,王亚樵还会杀人灭口,崔女士千万小心!”
崔正瑶任凭戴笠怎样说,始终闭口不开,事实上,她也不知王亚樵现在何处。
软的一套不起作用后,戴笠把脸一翻,将崔正瑶打入阴暗、潮湿恶臭的大牢,然后二十六种刑具一一奉陪……
崔正瑶经刑具一刺激,清醒过来了,她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于是悲痛均化成仇恨,对特务骂不绝口。
戴笠为了引王亚樵的人上钩,放出风声,说崔正瑶已在他手里。崔正瑶也防备到这一招,一天夜里。她说通了一个江苏女看守,求她找来一支铅笔和几张纸,写了两张条子,一张写道:
“从我的积蓄里给持此字人洋饯七块。”
另一张写道:“琪琳今夜即死,明日设法登报,远亲不必参加葬礼。”
条子写好后,崔正瑶托女看守设法交给法租界一位陈姓男子。
崔正瑶乳名叫“其林”,孙凤鸣加入王亚樵的“抗日锄奸团”时,为了表示对王亚樵的敬重与崇拜,将爱妻乳名的两个字前面都加了“王”字旁。这秘密只有王亚樵、华克之、郑抱真等密友知道。
崔正瑶已抱定一死,为防止戴笠利用她做诱饵逮捕王亚樵,遂想出这一招。“远亲不必参加葬礼”,即暗示远在香港的王亚樵不必前来冒险。
当天下午,来换班的女看守转告她信已送达,崔正瑶这才无牵无挂地撞墙而死。多年后,担任中共中央某部要职的华克之在江苏省铜山县孙风鸣纪念碑上称赞他们夫妇:
生死无人怨,死为国是非。
心向知青绝,泪为生民挥。
言重季布诺,技胜张良锤。
精卫非精卫,替死此魑魅。
功败于垂成,千古共心摧。
真州多佳丽,首推凤鸣妻。
轻金重大义,志同始结缡。
反对臣日寇,无惧血染衣。
死者并非难,处死则难矣。
凌迟无一言,闺中千古奇。
戴笠本人不分昼夜地在上海、南京两地轮流坐镇指挥,并没计以贺波光的母亲做诱饵,迫使孝子贺波光投案,贺在酷刑之下,供出这次行动以杀蒋为第一目标,杀汪为第二目标。
戴笠接手此案,时间不久,就把案情弄了个水落石出,除了王亚樵、华克之两个主犯外,其余重要案犯先后被抓获数十人,而且其中还有一个改组派分子,使陈璧君、陈公博等改组派头目无话可说。蒋介石对此很高兴,对戴笠的工作效率也表示满意。
欣喜之余,蒋介石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他尽力侦破此案,原来是为了在中央委员和陈璧君等人面前洗脱自己的嫌疑,不想竟查出案情真相:自己才是那几粒子弹的真正目标,汪兆铭只是替死鬼!他怒发冲冠,立即给戴笠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王亚樵及其党羽全部捉拿归案,绳之以法!
如果说,戴笠起初对自己当年的结拜弟兄尚有一念之仁的话,那么,当蒋介石此道命令一下后,为了自己,自然则不敢违逆,于是,戴笠在仔细研究之后,立刻带着骨干分子,全力以赴,擒杀王亚樵。
1936年3月,戴笠派数十名行动特务潜赴香港。
自从刺汪内幕经报界大肆宣传曝光以后,香港的特务就接到命令:不惜一切捉拿王亚樵。然而,由于西南派人士胡汉民的活动、斡旋,港督命令情报处对王亚樵加以保护。军统特务面对这棘手局面,毫无办法,只好听任王亚樵四处拜客访友,逍战遥哉。蒋介石在南京闻知此事,大发其火,把戴笠骂了个狗血喷头,并责他速将王亚樵捉回,不论死活!
戴笠诚惶诚恐,领命而归。为了表示自己的赤胆忠心,他决定亲自出马,赴香港现场指挥!
戴笠素知王亚樵的情报系统很发达,有些方面不亚于自己的专业特工网络,加之香港警方因自己多次在港秘密捕人,对自己素无好感,所以,这次行动严格保密。为了减少二十个人赴港的目标,他采取化整为零和迂回前进的方法,分期分批分道前往。自己仅带副官贾金南先到九龙,然后租了一艘大型豪华游艇,想以普通旅游者的身份瞒过警方,悄悄进入香港。
戴笠赴港的行动很快被王亚樵侦悉。西南派人士及王亚樵等人素来与香港总督和警方有良好的关系。于是,西南派领袖胡汉民亲自与港督葛洪亮协商,请他按国际惯例对政治犯王亚樵多多照顾;王亚樵则亲自会见香港警务处勃朗处长,告诉他戴笠将亲自来港捕人的消息。
戴笠乘坐的豪华游艇进入香港本岛卢吉道三号码头。游艇停稳后,戴笠与贾金南两个人各拎一只澳大利亚高级皮箱上岸。戴笠的那只皮箱里放着两支最新式的美制不锈钢强力式无声手枪及巨额美金港钞;贾金南的那只皮箱里放着全套进口洗鼻器具及各式手帕。
走下游艇,戴笠发现三号码头上一群身穿深蓝色哔叽警服的港警正虎视眈眈地向自己这方向注视,情知不妙。他知道香港法律禁止私人携带武器入境,因公务携带武器必须向所在国英国使领馆办理枪照,否则就是违禁。偏偏这次因要秘密赴港,怕申请枪照时走漏消息,故没有办理临时枪照。戴笠机警地向贾金南使了个眼色,瞬息之间将手中一模一样的皮箱对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