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为什么没来?这五人都不可小瞧,大哥虽比三师兄强,但也就大概以一敌二而已,南若松在这五个人面前最多只能算得上是半个,他们三人定是抵不过这五丑,怎么办?为什么不多带点门人过来?南宫芸甚是焦虑。
和尚道,“原来是南山剑派南宫大侠到了,今日见之风采,果然是名不虚传。”
南宫烈笑道,“大和尚,你就不用跟我说这些客套话了,你们在西北一带过得好好的,又何必回来。”
和尚摇了摇头道,“活的好是说不上的,倒是勉强能苟活下去。南宫大侠既然喜欢快言快语,那想必也知道我等五人是为何而来。”
南宫烈道,“想必我是猜到了。”
不仅是南宫烈,这下连南宫芸也是可以确定了,这岭南五丑要找的人便是剑无痕。当年剑无痕封剑归隐,却并未埋名隐居,而是在南山剑派待了三年,剑无痕与三位师兄交情甚好,几人通常是开怀畅饮高谈论阔,南宫芸犹记得那时的剑无痕似乎过得很快活,那也是她过得最快乐的三年,只是,他还是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南宫芸心神一阵恍惚。
和尚继续道,“那便请南宫大侠告之,对于擒拿令妹与伤了南三侠之事,我等自然向南山剑派赔礼谢罪。”
大饼脸忽地叫道,“大哥,我们又何必与他啰嗦。”他指着南宫烈两人那空空如也的剑鞘,“咱们把他擒拿了便是,拷问之下不怕他不说。”原来刚才南宫烈为逼退她和驼子,将两人的手中的长剑当暗器抛射了出去,即便是南山三剑客都到,他们五人也未必不敌,更何况只来了个南宫烈,手中无剑的南宫烈。
南宫烈无视大饼脸,继续朝着和尚道,“我倒想知道是怎么个陪法。”
和尚不说话,忽地伸手一探,那大饼脸的短刀已落入他手,只听得大饼脸一声闷哼,那短刀又回到了她的手中。“大哥,你......”大饼脸愤怒不解的看着和尚叫道,那驼子也是忽地蹲下身来按住大饼脸的大腿,一手从怀里掏出瓶金疮药往上洒去,只见血水从大饼脸的腿上往外冒,她的大腿上就这么多了两道半尺余长的伤口。
南天桦见状称赞道,“好快的手法,好公平的赔礼。”
和尚道,“南三侠可是满意?”
南天桦笑道,“满意极了,大和尚果然有点意思,可惜我们做不成朋友。”
和尚仍旧面无声色,朝着南宫烈道,“南宫大侠现在可否说了?”
南宫烈似笑非笑的道,“恐怕也不必我说了,他人都来了,你为何不自己问他。”
和尚瞳孔一缩,眼睛猛得盯住南宫烈身后,一个白衫男子就这么的在黑暗中出现了,他步伐轻缓,悄无声息,似乎不愿意践踏这一草一木。
南宫芸看着白衫男子,眼睛开始湿润了。
剑无痕!
是他,他终于回来了。
南宫芸好想大呼他的名字,可喉咙似乎被什么塞堵了一般,她就这么看着他,他似乎什么都没变,高挺的鼻梁,薄屑的双唇,剑眉入鬓,他的眼睛仍旧清澈明亮,脸上始终带着那淡然的笑意。他似乎又什么都变了,他成熟了,成熟到有些沧桑,他眼神里那种忧郁之色已然消失,让人感觉却带着一抹让人难以触碰的冷漠。
和尚等五人紧紧地盯着他,那眼神除了震惊之外便是那深深的愤怒。“来了,来了便好。”和尚忽然叹了口气,喃喃的道,他抬头望了下已探出乌云的月色,眼神里空荡荡的尽是落寞。
独眼道人的眼神此刻忽然竟如死灰一般,“剑无痕,那咱们就解决这笔恩怨吧。”他低沉的道。
南宫芸皱眉看着他们,心中惊奇不已,明明是这五人信誓旦旦的来寻仇,可见了剑无痕之后却又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我看不必了。”剑无痕缓步走向前,他温润清新的声音多了丝中年男人特有的磁性,“我们之间的恩怨早在十年前便已终结。”他轻声说道,脸上仍是那从容淡然的神情。
“你知道我们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大饼脸突然站出来咆哮道。
剑无痕摇了摇头。
“十年,整整十年啊。”大饼脸颤抖道,“你知道别人是用什么眼神看着我们吗?每个人都把我们当着鬼怪一般,恨不得离我们远一点,我们就像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着,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感受?”
剑无痕无法回答。
“我们当年是错了,可我宁愿你一剑把我们给杀了,可是你没有。你把我们当蝼蚁一般,践踏着我们的尊严,让我们受着万人唾弃。”大饼脸突然笑了,她满眼含泪,笑的甚是凄凉,“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她决然道。
剑无痕仍未出声,南宫烈和南天桦也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他们都知道,这是属于他的恩怨,只能留给她自己解决。
和尚缓缓道,“十年之前,我们非你敌手,即便我们苦修十年,现在看来结果恐怕还是如此,然而这笔恩怨总要了结,否则我等又怎能苟活的下去。”
剑无痕轻叹了口气,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终于开口道,“你我皆是凡人,恩恩怨怨自然是难以放下,你们欠过我的,现在看来我却也欠了你们的。不过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所以那个女孩儿你们还是放了吧。”
那女孩自然是指南宫芸,剑无痕这话也说得很明白,放了南宫芸后这事就与南山剑派毫无关系,南宫烈等人也就不会插手此事。
和尚闻言待要说话,那瘸子却是阴冷的道,“要我放了这女娃也可以,你可能放下你身上的剑?”
“不要!”南宫芸摇着头朝着剑无痕叫道,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而拖累了他。十年前谁都知道,剑无痕可是剑术界的第一天才,可他若手中无剑呢?
南宫烈眼里几乎冒充火来,他看向南宫芸这边,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我手中本无剑。”剑无痕道,他依旧淡然,步伐轻缓的朝五人走近。
瘸子阴冷的笑了笑,走到南宫芸身前,还真把那绳子给割断了。他们并不怕剑无痕食言,他说过的话他定然会做到。
南宫芸踉跄的朝着南宫烈走去,她看到了剑无痕那淡然的面庞,却看不到他在想些什么,他从出现到现在都没看过她一眼,他也看到了独眼道人那死灰复燃的眼神,看到了和尚那复杂的神色。待她走到南宫烈身边时,她的精神有一点恍惚,这一瞬,她突然想了好多好多东西,待南宫烈摇着她的肩膀问她怎么样时,她才缓过神来,再向剑无痕望过去时,那五人和他们手中的刀剑已一并朝着剑无痕扑了过去。
没人再说话,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再说什么,他们只能等待的看着剑无痕这一战。
一个人若剑术卓绝,他的武功自然也不会太差,剑无痕也是如此,然而剑无痕的步法与拳掌再巧妙,在五人的刀剑夹攻之下,不过十余招后还是落入了下风。这五人心有灵犀一般的配合,根本让剑无痕的拳掌毫无还击之力。
和尚手中没有任何兵器,但任何人都看得出,他那双干枯的双手或抓或扣,每一招都奇袭要害,且迅如闪电,只见得到那一道道残影,这也任何武器都来的可怕。大饼脸的快刀仍旧是舍命相击,两人一左一右朝着剑无痕贴身搏击。
剑无痕的手法不快,但每一掌一拳都恰到好处,屡屡能将和尚和大饼脸的招式化解,然而独眼道人的长剑和瘸子铁拐的夹攻就让剑无痕非常不适应了,那铁拐攻势如风,一点一扫之间皆有开碑裂石之势,独眼道人的剑法也是诡异莫测,如毒蛇吐信般封住剑无痕的步伐。剑无痕拳脚再硬又如何能跟刀剑硬拼,更何况还有一条长鞭冷不时袭来。
剑无痕又一个精妙的步伐,身影一侧,堪堪躲那袭来的铁拐长鞭,同时双手分别拂开了左右的长剑短刀,然而和尚那干枯的手掌又向剑无痕胸口拍来,剑无痕只得勉强回掌对敌,可和尚的蓄力一击如夹杂着风雷一般,只听得一身闷哼,剑无痕已被掌力击退到丈余之外。
南宫芸以为剑无痕中掌受到重创,感觉整个心脏都要蹦出来,却见剑无痕不过是苦笑着道,“若论拳掌功夫,恐怕我现在未必比得上大和尚,十年来你这菩提掌跟十二路擒龙手可是高明了数倍。”他的面色依旧,看起来并未受到重创,只是发衫皆乱,看上去有点狼狈,原来刚才剑无痕不过是故意借和尚的掌力退出这战圈,即便受伤,想必也是不重,南宫芸这才放下心来。
和尚道叹,“这十年来我等也是苦练了数倍,然而你手中却是无剑。”言下之意,他们苦练十年,也未必是剑无痕的对手,不过是胜在剑无痕手中无剑罢了。和尚继续道,“十年前你便练成剑气,今日想必更甚于往,即便你手中无剑,却也未必使不出你的剑术,我等今日心意已决,你也不用束手束脚。”
南宫芸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摇着南宫烈的胳膊道,“大哥,你跟我说过,剑无痕大哥剑术卓绝,草木皆可为剑,虽然他手中无剑,但他的剑气一样可以使出来对吧?”她期待的看着南宫烈,希望能听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南宫烈点了点头后却是摇了摇头,“剑气虽强,能隔空伤人于无形,然而终究不过是内力迸发的气劲,这和尚内力不弱,再强的剑气恐怕还比不上普通刀剑来的管用。”
果然剑无痕也是叹了口气道,“只怕这剑气未必对大和尚管用。”
南宫芸的眼神此刻反而坚定了下来,她瞧了瞧三师兄南天桦手中的长剑,悄悄的往那边挪动过去,剑无痕与大哥和师兄都是重言诺之人,既然剑无痕说了是他自己的恩怨,那大哥自然不好出手相助。可她不是,她不过是个小女子,况且这次倒是她拖累了剑无痕,南宫芸暗地下定决心,即便是死,她等下也要助剑无痕一把,即便她的帮忙看起来可能会有点苍白无力。
一只大手将南宫芸的肩膀按住,“大哥......”南宫芸痛苦的看着她的大哥南宫烈,是啊,他是她的大哥,他怎么会看不透她的这点小心思。南宫烈轻声道,“小芸,别冲动。”他意味深长的道,“剑无痕虽已放弃手中的剑,可他又怎会放下心中的剑。相信我,他武学上的造诣远不至此,若是无痕兄真是不敌,我等自然会去帮忙,跟这些江湖恶人又何必讲什么江湖道义,哪怕到时候他不认我这个朋友。”
剑无痕手中无剑,他的剑已在心中。
眼瞧着那五人又朝自己扑将过来,剑无痕不再退却也不再闪躲,他就这么缓步的迎了上去,大饼脸的短刀距离他不过尺须,但见他右手两指凌空朝着那短刀一划,那势大力沉的一刀已偏离老远,紧接着剑无痕的右手两指或挑或刺,如同舞剑一般在五人身边穿梭,只听得如棍棒相击的几声闷响,五人眨眼间便被剑无痕所击退。
“不,这不可能,你不是人。”独眼道人突然瘫倒在地,他尖叫道,眼里尽是恐惧。其他几人的面色也好不到哪去,除了震惊便是惊恐。
“当年无量剑沧海一剑穷其一生也未能凝气化剑,想不到你却是练成了。”和尚喃喃的道,竟然露出一抹笑意。“若能死在这种剑下,我也该含笑九泉了。”
无量剑沧海一剑南宫芸也是有所耳闻,三十年前乃是江湖第一剑客,甚至有人称之为剑神,江湖上的几大绝顶高手之一,他那凌厉的剑气在两丈外都能削金断玉,可惜他沉寂于剑术七十于载也为能凝气化剑,最终郁郁而死。难道刚才剑无痕用的便是那凝气化剑?可气剑又如何能与真刀真枪硬拼呢?“大哥,你.....”南宫芸正想问下南宫烈,却见南宫烈一脸复杂之色,身体微微颤抖着。
“我也想不到,他的剑术竟然能达到如此境界。”南宫烈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恐怕现在天下间,第一剑客非剑无痕莫属了。”
南宫芸觉得大哥的神色有些古怪,不过她也未多想,她怔怔的看着剑无痕,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剑术天才?
剑无痕仍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你们去吧,我们之间的恩怨已了解。”他轻声说道。
可大饼脸并不领情,震惊之后她现在的表情极其愤怒,“别再作出你那副假仁假义的样子,我们不需要你可怜,你为何不一剑把我们杀了。”
剑无痕并不答话。
“是啊,我们现在不值得你剑无痕动手是吧?”她竟然又笑了,可却笑的比哭还难看,“就算你武功再强又怎样,天下第一又如何,你可别忘了,既然你回来,就有许多像我们一样的人来找你,总会有人把你当年欠下的债全部都还给你。”说罢,她突然将手中的短刀反手往自己心窝里面一捅。
“三妹.......”“三姐......”和尚驼子等人围住大饼脸,可这下,她再也不能说出话来了。
那驼子拔出大饼脸胸口的短刀,忽地也往自己脖子上抹去,只见剑无痕隔空一点,那驼子手上鲜血淋淋,短刀已掉落在地。“你!”驼子颤抖着手叫道,“剑无痕,我们杀不了你,难道我还杀不了我自己不成?”
剑无痕眼神里突然闪过一缕无法言语的悲伤,不过瞬间便又恢复正常,“能活着便是好的,至少还有希望。”他淡淡的道。
“也罢也罢。”短暂的沉默后,和尚轻叹道,“咱们去吧。”说罢叫起驼子等人背负着大饼脸起身离去,几人的身影在夜色中尽显落寞。走出几步后,那和尚忽地又回过头朝剑无痕道,“既然你这次回来,恐怕来寻仇的不在少数,或许哪一天我们也会再回来。”
剑无痕道,“我等着。”
和尚点了点头,几个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南宫芸看着剑无痕,她有些迷茫,原来她从未了解过他,他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人来向他寻仇?他为何封剑归隐?他以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现在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南宫芸突然觉得那三年她对他的了解简直幼稚的可笑。
南宫芸恍惚之间,剑无痕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她的面前,好像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南宫芸对上他的目光,心里忽然有点悸动不安,他的眼睛清澈明亮,成熟英俊的面容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她原本有好多话要跟他说,好多的事想要问他,可现在他就在她面前,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回来了。”南宫芸缓缓呼了口气,她的笑容有点僵硬,她已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紧张了。
“我回来了。”他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