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道自孟子后千有馀岁,今日复有知者。若此道天不欲明,则不使今日人有知有,即使人知之,似有复明之理。
志于道者,能自出义理,则是成器。
“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日能者,是今日不能而能之,若以圣人之能而为不能,则狂者矣,终身而莫能得也。
学贵心悟,守旧无功。
知德斯知言,己尝自知其德,然后能识言也。人虽言之,己未尝知其德,岂识其言!须是己知是德,然后能识是言,犹日知孝之德则知孝之言也。
三代时人,自幼闻见莫非义理文章,学者易为力,今须自作。
为学大益,在自(能)〔求〕变化气质,不尔〔皆为人之弊〕,卒无所发明,不得见圣人之奥。故学者先须变化气质变化气质与虚心相表里。
大中,天地之道也;得大中,阴阳鬼神莫不尽之矣。
仁不得义则不行,不得礼则不立,不得智则不知,不得信则不能守,此致一之道也。
大率玩心未熟,可求之平易,勿迂也。若始求太深,恐自兹愈远。
学不能推究事理,只是心粗。至如颜子未至于圣人处犹是心粗。
观书必总其言而求作者之意。
学者言不能识得尽,多相违戾,是为无天德,今誛眉以思,已失其心也。盖心本至神,如此则已将不神害其至神矣。
能乱吾所守脱文。
有言经义须人人说得别,此不然。天下义理只容有一个是,无两个是。
且滋养其明,明则求经义将自见矣。又不可徒养,有观他前言往行便畜得己德,若要成德,须是速行之。
当自立说以明性,不可以遗言附会解之。若孟子言“不成章不达”及“〔所性〕”四体不言而喻”,此非孔子曾言而孟子言之,此是心解也。
读书少则无由考校得义精,盖书以维持此心,一时放下则一时德性有懈,读书则此心常在,不读书则终看义理不见。
书须成诵精思,多在夜中或静坐得之,不记则思不起,但通贯得大原后,书亦易记。所以观书者,释己之疑,明己之未达每见每知所益,则学进矣,于不疑处有疑,方是进矣。
学者潜心略有所得,即且志之纸笔,以其易忘,失其良心。若所得是,充大之以养其心,立数千题,旋注释,常改之,改得一字即是进得一字。始作文字,须当多其词以包罗意思。
常人教小童,亦可取益,绊己不出入,一益也;授人数次,己亦了此文义,二益也;对之必正衣冠,尊瞻视,三益也尝以因己而坏人之才为之忧,则不敢惰,四益也。
有急求义理复不得,于闲暇有时得。盖意乐则易见,急而不乐则失之矣。盖所以求义理,莫非天地、礼乐、鬼神至大之事,心不弘则无由得见。
语道不简易,盖心未简易,须实有是德,则言自归约。
盖趣向自是居简,久则至于简也。
闲之知之,得之有之。
孔子适周,诚有访乐于苌弘,问礼于老聃。老聃未必是今老子,观老子薄礼,恐非其人,然不害为两老子,犹左丘明别有作传者也。
家语国语虽于古事有所证明,然皆乱世之事,不可以证先王之法。
观书且勿观史,学理会急处,亦无暇观也。然观史又胜于游,山水林石之趣,始似可爱,终无益,不如游心经籍义理之间。
心解则求义自明,不必字字相校。譬之目明者,万物纷错于前,不足为害,若目昏者,虽枯木朽株皆足为梗。
观书且不宜急迫了,意思则都不见,须是大体上求之。
言则指也,指则所视者远矣。若只泥文而不求大体则失之是小儿视指之类也。常引小儿以手指物示之,而不能求物以视焉,只视于手,及无物则加怒耳。
博大之心未明,观书见一言大,一言小,不从博大中来皆未识尽。即闻中道,不易处且休,会归诸经义。己未能尽天下之理,如何尽天下之言!闻一句语同起一重心,所以处得心烦,此是心小则百物皆病也。今既闻师言此理是不易虽掩卷守吾此心可矣。凡经义不过取证明而已,故虽有不识字者,何害为善!易日“一致而百虑,既得一致之理,虽不百虑亦何妨!既得此心,复因狂乱而失之,譬诸亡羊者,挟策读书与饮酒博塞,其亡羊则一也,可不鉴!”
人之迷经者,盖己所守未明,故常为语言可以移动。己守既定,虽孔孟之言有纷错,亦须不思而改之,复锄去其繁使词简而意备。
经籍亦须记得,虽有舜禹之智,(吟)〔吟〕而不言,不如聋盲之指麾。故记得便说得,说得便行得,故始学亦不可无诵记。
某观中庸义二十年,每观每有义,已长得一格。六经循环,年欲一观。观书以静为心,但只是物,不入心,然人岂能长静,须以制其乱。
发源端本处既不误,则义可以自求。
学者信书,且须信论语孟子。诗书无舛杂。(理)〔礼〕虽杂出诸儒,亦若无害义处,如中庸大学出于圣门,无可疑者。礼记则是诸儒杂记,至如礼文不可不信,己之言礼未必胜如诸儒。如有前后所出不同且阙之,记有疑议亦且阙之就有道而正焉。
尝谓文字若史书历过,见得无可取则可放下,如此则一日之力可以了六七卷书。又学史不为为人,对人耻有所不知,意只在相胜。医书虽圣人存此,亦不须大段学,不会亦不甚害事,会得不过惠及骨肉间,延得顷刻之生,决无长生之理,若穷理尽性则自会得。如文集文选之类,看得数篇无所取,便可放下,如道藏释典,不看亦无害。既如此则无可得看,唯是有义理也。故唯六经则须着循环,能使昼夜不息,理会得六七年,则自无可得看。若义理则尽无穷,待自家长得一格则又见得别。
语道断自仲尼,不知仲尼以前更有古可稽,虽文字不能传,然义理不灭,则须有此言语,不到得绝。
由学者至颜子一节,冉颜子至仲尼一节,是至难进也。
二节犹二阙,然而得仲尼地位亦少诗礼不得。孔子谓学诗学礼,以言以立,不止谓学者,圣人既到后,直知须要此不可阙。不学诗直是无可道,除是穿凿任己知。诗、礼、易、春秋、书,六经直是少一不得。
大凡说义理,命之为难,看形器处尚易,至要妙处本自博,以语言复小却义理,差之毫厘,缪以千里。
从此学者,苟非将大有为,必有所甚不得已也。
学大原上
学者且须观礼,盖礼者滋养人德性,又使人有常业,守得定,又可学便可行,又可集得义。养浩然之气须是集义集义然后可以得浩然之气。严正刚大,必须得礼上下达。
义者,克己也。
书多阅而好忘者,只为理未精耳,理精则须记了无去处也。仲尼一以贯之,盖只着一义理都贯却。学者但养心诚明静,自然可见,死生存亡皆知所从来,胸中莹然无疑,止此理尔。孔子言“未知生,焉知死”,盖略言之。死之事只生是也,更无别理。
下学而上达者两得之,人谋又得,天道又尽。人私意以求是未必是,虚心以求是方为是。夫道,仁与不仁,是与不是而已。
既学而先有以功业为意者,于学便相害,既有意必穿凿,创意作起事也。德未成而先以功业为事,是代大匠斫希不伤手也。
为学须是要进有以异于人,若无以异于人则是乡人。
虽贵为公卿,若所为无以异于人,未免为乡人。
富贵之得不得,天也,至于道德,则在己求之而无不得者也。
汉儒极有知仁义者,但心与迹异。
戏谑直是大无益,出于无敬心。戏谑不已,不惟害事志亦为气所流。不戏谑亦是持气之一端。善戏谑之事,虽不为无伤。
圣人于文章不讲而学,盖讲者有可否之疑,须问辨而后明,学者有所不知,问而知之,则可否自决。不待讲论。如孔子之盛德,惟官名礼文有所未知,故其间老子郯子,既知则遂行而更不须讲。
“忠信所以进德”者何也?闲邪则诚自存。诚自存斯为忠信也。如何是闲邪?非礼而勿视听言动,邪斯闲矣。
日月星辰之事,圣人不言,必是颜子辈皆已理会得,更不须言也。
学者不可谓少年,自缓便是四十五十。二程从十四岁时便锐然欲学圣人,今尽及四十未能及颜之徒。小程可如颜子,然恐未如颜子之无我。
心既虚则公平,公平则是非较然易见,当为不当为之事自知。
正心之始,当以己心为严师,凡所动作则知所惧。如此一二年间,守得牢固则自然心正矣。
其始且须道体用分别以执守,至熟后只一也。道初亦须一意虑参较比量,至已得之则非思虑所能致。
古者惟国家则有有司,士庶人皆子弟执事。又古人于孩提时已教之礼,今世学不讲,男女从幼便骄惰坏了,到长益凶狠,只为未尝为子弟之事,则于其亲已有物我,不肯屈下,病根常在。
近来思虑大率少不中处,今则利在闲,闲得数日,便意思长远,观书到无可推考处。
颜子所谓有不善者,必只是以常意有迹处便为不善而知之,此知几也,圣人则无之矣。
耳不可以闻道。“夫子之言性与天道”,子贡以为不闻是耳之闻未可以为闻也。
(爱)〔忧〕道则凡为贫者皆道,忧贫则凡为道者皆贫。
道理今日却见分明,虽仲尼复生,亦只如此。今学者下达处行礼,下面又见性与天道,他日须胜孟子,门人如子夏、子贡等人,必有之乎气质犹人言性气,气有刚柔、缓速、清浊之气也,质,才也。气质是一物,若草木之生亦可言气质。惟其能克己则为能变,化却习俗之气性,制得习俗之气。所以养浩然之气是集义所生者,集义犹言积善也。义须是常集,勿使有息故能生浩然道德之气。某旧多使气,从来殊减,更斯一年庶几无之,如太和中容万物,任其自然。
人早起未尝交物,须意谇〔锐〕精健平正,故要得整顿一早晨。及接物,日中须汩没,到夜则自求息反静。
仁之难成久矣,人人失其所好,盖人人有利欲之心,与学正相背驰。故学者要寡欲,孔子曰:“枨也欲,焉得刚!”
“乐则生矣”,学至于乐则自不已,故进也。生犹进,有知乃德性之知也。吾曹于穷神知化之事,不能丝发。
礼使人来悦己则可,己不可以妄悦于人。
婢仆始至者,本怀勉勉敬心,若到所提掇,更谨则加谨慢则弃其本心,便习以性成。故仕者入治朝则德日进,入乱朝则德日退,只观在上者有可学无可学尔。
学得周礼,他日有为却做得些实事。以某且求必复田制,只得一邑用法。若许试其所学,则周礼田中之制皆可举行,使民相趋如骨肉,上之人保之如赤子,谋人如己,谋众如家,则民自信。
火宿之微茫,存之则烘然,少假外物,其生也易,久可以燎原野,弥天地,有本者如是也。
孔子谓“柴也愚,参也鲁’”,亦是不得已须当语之。如正甫之随,之多疑,须当告使知其病,则病上偏治。庄子谓牧羊者止鞭其后,人亦有不须驱策处,则治其所不足。某只是太直无隐,凡某人有不善即面举之。
学大原下
天下之富贵,假外者皆有穷已,盖人欲无厌而外物有限,惟道义则无爵而贵,取之无穷矣。
圣人设教,便是人人可以至此.“人皆可以为尧舜”,若是言且要设教,在人有所不可到,则圣人之语虚设耳。
慕学之始,犹闻都会纷华盛丽,未见其美而知其有美不疑,步步进则渐到,画则自弃也。观书解大义,非闻也,必以了悟为闻。
人之好强者,以其所知少也,所知多则不自强满。“学然后知不足”。“有若无,实若虚”,此颜子之所以进也。
(某与人论学二三十年所恨不能到人有得是人人各自体认至如明道行状后语亦甚铺陈若人体认尽可以发明道理若不体认亦是一场闲言长语今人为学如登山麓,言其迤逶之时,莫不阔步大走,及到峭峻之处便止,须是要刚决果敢以进。
学之不勤者,正犹七年之病不蓄三年之艾。今之于学加工数年,自是享之无穷。
人多是耻于问人,假使今日问于人,明日胜于人,有何不可!如是则孔子问于老聃、苌弘、郯子、宾牟贾,有甚不得聚天下众人之善者是圣人也,岂有得其一端而便胜于圣人心且宁守之,其发明却是末事,只常体义理,不须思更无足疑。天下有事,其何思何虑!自来只以多思为害,今且宁守之以攻其恶也。处得安且久,自然文章出,解义明。宁者,无事也,只要行其所无事。
心清时常少,乱时常多。其清时即视明听聪,四体不待羁束而自然恭谨,其乱时反是。如此者何也?盖用心未熟客虑多而常心少也,习俗之心未去而实心未全也。有时如失者,只为心生,若熟后自不然,心不可劳,当存其大者,存之熟后,小者可略。
人言必善听乃能取益,知德斯知言。
所以难命辞者,只为道义是无形体之事。今名者已是实之于外,于名也命之又差,则缪益远矣。
人相聚得言,皆有益也,则此甚善。计天下之言,一日之间,百可取一,其馀皆不用也。
答问者命字为难,己则讲习惯,听者往往致惑。学者用心未熟,以中庸文字辈,直须句句理会过,使其言互相发明纵其间有命字未安处,亦不足为学者之病。
草书不必近代有之,必自笔札已来便有之,但写得不谨,便成草书。其传已久,只是法备于右军,附以己书为说。
既有草书,则经中之字,传写失其真者多矣,以此诗书之中字,尽有不可通者。
静有言得大处,有小处,如“仁者静”大也,“静而能虑”
则小也。始学者亦要静以入德,成德亦只是静。
学不长者无他术,惟是与朋友讲治,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即是养心之术也。苟以前言为无益,自谓不能明辨是非,则是不能居仁由义自弃者也决矣。
人欲得正己而物正,大抵道义虽不可缓,又不欲急迫在人固须求之有渐,于己亦然。盖精思洁虑以求大功,则其心隘,惟是得心弘放得如天地易简,易简然后能应物皆平正。博学于文者只要得习坎心亨,盖人经历险阻艰难,然后其心亨通,捷文者皆是小德应物,不学则无由知之,故中庸之欲前定,将所知应物也。
人当平物我,合内外,如是以身鉴物便偏见,以天理中鉴则人与己皆见,犹持镜在此,但可鉴彼,于己莫能见也,以镜居中则尽照。只为天理常在,身与物均见,则自不私,己亦是一物,人常脱去己身则自明。然身与心常相随,无奈何有此身,假以接物则举措须要是。今见人意、我、固,必以为当绝,于己乃不能绝,即是私己。是以大人正己而物正,须待自己者皆是着见,于人物自然而正。以诚而明者,既实而行之明也,明则民斯信矣。己未正而正人,便是有意、我、固、必。鉴己与物皆见,则自然心弘而公平。意、我、固、必只为有身便有此,至如恐惧、忧患、忿萮、好乐、亦只是为其身(虚)〔处〕,亦欲忘其身贼害而不顾。只是两公平,不私于己,无适无莫,义之与比也。
(勿谓小儿无记性所历事皆能不忘故善养子者当其婴孩鞠之使得所养令其和气乃至长而性美教之示以好恶有常至如不欲犬子之升堂则时其升堂而扑之若既扑其升堂又复食之于堂则使孰适从虽日挞而求其不升堂不可得也教之而不受,虽强告之无益,譬之以水投石,必不纳也。
今夫石田,虽水润沃,其乾可立待者,以其不纳故也。(出庄子言“内地受者不入,外无主者不出”。
学者不论天资美恶,亦不专在勤苦,但观其趣向着心处如何。学者以尧舜之事须刻日月要得之,犹恐不至,有何愧而不为!此始学之良术也。
义理有疑,则濯去旧见以来新意。心中苟有所开,即便鴙记,不思则还塞之矣。更须得朋友之助,日间朋友论着则一日间意思差别,须日日如此讲论,久则自觉进也。
学行之乃见,至其疑处,始是实疑,于是有学在。可疑而不疑者不曾学,学则须疑。譬之行道者,将之南山,须问道路之(出)自〔出〕,若安坐则何尝有疑。
学者只是于义理中求,譬如农夫,是是,虽在饥馑,必有丰年,盖求之则须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