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列昂尼德·符拉基米罗维奇·赞科夫说:“智慧、心灵和双手--这三者的整体性与和谐,这就是一般发展的实质之所在。”他说话的时候,先把右手放在前额上,然后移到心窝处,最后向前伸出了双手。
我是这样来理解他所说的话的含义的,即:儿童是一个整体的个性,因此我们吸引儿童参与的教育过程,应当不仅触及他的个别的属性,而且要把儿童本身作为一个整体发动起来。
要是在以前,我定会跟列昂尼德·符拉季米罗维奇(指赞科夫--译注)进行争论,就象我的同事们跟我不止一次地争论过那样。我可能对他说:“请问,列昂尼德·符拉季米罗维奇,难道教学不就是发展吗?儿童在掌握知识,也就意味着他在发展!还有一个高难度的教学原则!我们正在抱怨孩子们负担过重呢。而且教学进度也太急促:刚刚把一点什么东西讲清楚了,立刻又要转到学习新教材。”我还可能更激烈、更动感情地对他说;“怎么,在您看来,苏联学校过去和现在没有使儿童得到发展吗?!”
我本来可能跟他无休止地争论下去的。但是,当我在他所领导的实验班里听了课,钻研了列·谢·维果茨基关于教学与发展的相互关系、关于儿童的两个发展区的理论,以及钻研了季·尼·乌兹纳泽关于教学的心理学本质的学说以后,我深信无疑了:对于儿童的发展需要给以特殊的关心;只有在发展性教学的进程中,儿童才能表现出真正的独立性。现在我深信:
儿童单靠动脑,只能理解和领悟知识;如果加上动手,他会明白知识的实际意义;如果再加上心灵的力量,那么认识的所有的大门都将在他面前敞开,知识将会成为他改造事物和进行创造的工具。
想象力在我面前描绘出一幅形象的图景,我想通过它来弄懂上述原理的实质。瞧,这是一架螺旋形的梯子,它很高,有数不清的一级级的台阶我凭自己的想象认定这梯子大约有一万一千个台阶。这就是整个小学和中学。我的孩子们将跟我一起登上第3230级台阶,到那里就将完成小学阶段了。我们相互帮助着,已经爬过了预备班的630级台阶(630节课)和一年级的367个台阶。而现在,只要孩子们解决了这个问题--“亚·谢·戈盖巴什维利是不是写过诗歌?”,我就要跟自己的孩子们站在第998级台阶上了。
就这样,我们沿着螺旋形的认识的梯子一个个台阶地攀登。为什么一定是螺旋形的梯子呢?因为螺旋形的梯子显得不平凡,它比孩子们熟悉的普通的直梯更有趣。螺旋形梯子上的台阶(课)要你开动脑筋,有诱惑力,能打动人心。在这里,每一个人都要考验、发展和锻炼自己,发挥自己的能力,展示自己的道德品质。当然,有助于做到这一点的并不是梯子本身,而是攀登一个个台阶的方法,是交往、刺激和强化求知欲的形式,而这些是要由我来加以培育并且引进学校生活中去的。
我需要这些三角形的台阶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在这儿不容许你推我挤,不容许只想到自己。在笔直宽阔的梯子的台阶上,每一个人可以自顾自地前进,不想到别人,不存在大家同心协力的问题。而在陡峭的梯子的又高又窄的三角形台阶上,比较容易想到相互关心、集体动脑、团结友爱的问题。
为什么要很高的台阶呢?
这只能是这样。如果孩子们能够自己沿着学习的台阶爬上去,那还需要我干什么呢?知识和任何科学,只有通过我--教师和教育者,对于他们来说才能成为现实的东西。台阶为什么要高?这是因为,按照季·尼·乌兹纳泽的思想,教材一方面应当符合儿童力量发展的现实水平(即估计已经达到的水平),另一方面又要大大高出现实水平;否则,如果儿童的可能性跟教材是相等的,那么就不会使儿童得到进一步的积极的发展。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儿童究竟如何才能掌握教材呢?
当然,单靠儿童本身,单靠他自己的力量,是无法胜任这件事的。他需要一个中介人,由这个中介人把教材处理得让儿童能够接受,从而帮助儿童向上攀登一步,即丰富知识,把知识系统化,发展技能。儿童将在这个过程中认识世界,吸收社会生活准则,形成世界观。
“教育学不应当面向儿童发展的昨天,而应当面向儿童发展的明天。”列·谢·维果茨基的这一思想指引着我的探索,使我不断地改善工作方法。我是儿童的“明天”的主要组织者。我今天在给他们上课,我在这些课堂上就要努力把“明天”提携到“今天”来;而一旦进入“明天”,我们就成长了。
可是,孩子们,你们在我的课堂上,沿着这些台阶攀登,一定感到困难吧?当然是困难的,但是正应当这样!我是有意地这样做,使你们感到困难的。但是,当你面对困难的时候,只是孤单单的一个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做,那是一种情况;而当你知道应该怎么做,知道可以请求谁给以帮助和建议,当你充满希望,深信你的老师和同学会争先恐后地来援助你的时候,那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困难并不妨碍认识兴趣,恰恰相反,只有遇到困难才感到有趣!
其所以困难,是因为需要思考,需要探索,需要动手,需要动脑!其所以困难,是因为你们的力量还没有长成。但是我有力量,我正是为了跟你们分享这种力量才来教你们的。
当然,我不准备搀着你们每一个人的手把你们扶到另一级台阶上。那不是帮助,而是把知识嚼碎了喂你们,是令人疲乏地重复同样的东西。当你们还有什么没有弄懂,头脑里只有一些知识的碎片形成的模糊状态的时候,我是不会置之不顾而只管前进的。那是教学上的形式主义。亲爱的孩子们,我请求你们,如果你们发现我那么做了,就直率地告诉我:“老师,您怎么啦,为什么把我们丢在这知识的迷雾里?我们会在这儿迷失方向的!”我的天职就是帮助你们成长--在你们的认识的马拉松跑道上设置障碍,并且帮助大家一起或者每一个人单独地越过这些障碍。你们将在我眼前变得越来越聪明、机灵、顽强、友爱,也就是说,变得越来越美好。孩子们,你们将享受到多么大的鼓舞和快乐啊!
当我站在你们面前,准备帮助你们在螺旋形的认识的梯子上攀登一个新的台阶时,我也享受着这种鼓舞和欢乐。这时候我忘记了别的一切,我心里只有一件事:怎样帮助你们,而又不让你们觉察我的帮助。
因此我想出一些跟你们交往的方法和形式,以便激起你们每一个人的“让我来试试看!”的愿望。我制订了一些传授教材的方法,以便引起你们的惊奇(“这是怎么回事儿?是这样吗?”),使你们迫不及待地恳求:“请给我们讲讲吧!请告诉我们,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为什么会这样的呢?”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经常地使你们处于自己可能性的极度紧张状态之中。是的,正是要极度的紧张状态,因为不这样你们就不可能进入自己的“明天”,不可能享受这一天的和认识的欢乐。
你们还记得吗,亲爱的孩子们:不久以前我们上体育课,在公园里举行的那次跳高比赛的情况?我们把横杆放在95公分的高度。
你们开始跳了,但是只有列拉、科泰、桑德罗、祖利科、捷娅能够跳过这个高度。所有其余的同学都把横杆碰掉了,他们的重复尝试也没有成功。于是我教给你们,应当怎样助跑,在距离横杆多远的地方起跳,身体在横杆上面要取怎样的姿势。经过几次尝试,你们大多数人当堂就跳过了这个高度。我把横杆升到96公分(而对玛丽卡、纳托、艾卡,我把横杆放在82公分处,对列拉和别的几个同学升到公分)。当我建议你们把横杆降低一些,以便跳得更容易的时候,你们拒绝了。为什么呢?因为你们感到考验一下自己更有意义。正是因为这样,我亲爱的孩子们,我才想把你们的智力、情绪、意志、灵敏性、互助精神保持在最高的极限上。那么,我应当怎样找到你们的力量的紧张程度的最高界限呢?要知道它们是不能用公分来测量的。
我能使用的唯一的尺度,就是我的教育的直觉(педагогическаяиитуиция),它是建立在对你们每一个人的深入研究的基础上的。
因此,我在尺度和测量上不能弄错,这一点非常重要!这件事是重要而又责任重大的,因为:
只有在教师的能力和情绪跟自己的学生的能力、力量和情绪相接触的的最高境界上,才能产生一种真正的、欢乐的,引人入胜的教育学,师生之间才能有真正的精神上的相互沟通。
“孩子们!我们的祖先传下来的一句谚语叫做‘宁静致远’,请大家想一想,根据生活中的哪些事实可以说明这个思想?我给你们五分钟时间来思考!”
这是进行独立的创造性思考的五分钟!但这绝不意味着不让学生们交谈:让他们去相互提问,彼此商量,交流各自的想法吧!
也允许有的孩子低头伏案,闭目沉思,在幻想和想象的大海里邀游。而在五分钟以后,我让学生们彼此交谈他们的答案,进行证明或者反驳;我也向学生们讲述自己的答案,允许他们找出其中不合逻辑的地方并且拒绝接受。因为这种争论在课堂上不能结束,我们有时在课间休息时还在谈论。也许,他们当中有谁还想把争论的各种意见写成“小书”呢。课堂上的争论没有结束,但是我们大家(包括我和我的学生们)不知不觉地在我们的螺旋形的认识的梯子上又登高了一个台阶。而在这时我又向孩子们提出了别的任务,例如:我们该向幼儿园的小朋友们祝贺新年了,我们为他们制作些什么礼物呢?于是,他们又动手制作自己想出来的装饰新年枞树用的玩具了。
为了使儿童得到发展,并在他们身上培养一种相互合作的也可以说是有社会制约性的独立性,我在教学法上努力的方向就是要教会他们:能说出自己的疑问--有根据、有推理的疑问;能提出问题--认真的、思考过的、有分量的问题;能评价同学付出的努力和工作结果--有根据的、与人为善的评价;能规划自己的学习一认识活动的路线;能热情、主动、充满各种情绪色彩地表现出这一切的品质。
相互合作的、有社会制约性的独立性?能够做到这一点吗?
当然可以做到:把充满认识的热情、发现的欢乐、合作和互助的情感的一点一滴的思想汇集成为一种统一的整体--个人的加上集体的东西,使之成为共同的舆论、观点、主张、世界观及信念,难道这不就是名副其实的独立性吗?
就是这样,今天我正在领着自己的孩子们,沿着螺旋形的认识的梯子,登上第一千级台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