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朝奉般的围着看了半天,可周围没有电闪雷鸣,也没见着孤魂野鬼,人们多少都有点失望。
慢慢的注意力就不那么集中了。人堆里出现了细微的说话声,那个小道士皱紧了眉头,显然很不喜欢。
我早忍不住了,拍了拍一旁的孙伟,“喂,这家伙不会是骗子吧,他收多少钱哪?”
孙伟压低声音说:“不知道,听说是京竹村最好的道士,好啦别问了,看吧。”
“这东西你难道还看少了?假得死。”我不屑一顾的说。“哎呀!你别说话,就当看戏嘛。”他倒是一脸严肃。
“呵呵,也就没脑子的人愿意被他当猴耍?”我声音有点大了,孙伟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往前指了指。
我顺着看去,原来那小道士正怒气冲冲的看着我俩,我也没不好意思,回眼瞪着那小孩。
一群人围着刘师公又看了将近一刻钟。想看热闹的人渐渐地也失去了兴趣,有几人安静的退场了,有几个干脆退到后头蹲下来聊天。开场时严肃的气氛全没了。
可就在我偷笑的时候,一阵阴风冷不丁的从池塘对面吹了过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在场的人好像都没大在意。只有刘师公动作稍微僵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就掩饰了过去。
不对头!
我死死盯着那老道士,但眼睛无意中,却瞟见了法坛上的蜡烛。
现在根本就没风啊,可灵台上的火苗正剧烈的摆动着,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不一会,有几个村民也发现问题了,不过他们倒是看得更起劲了,人多胆大,这群人怕是盼着出点事才好。
那刘师公还在灵台前摇着招魂铃。他的动作看似和之前一样,可其实已经有了变化,刘师公的剑舞得越来越快,花样也越来越多。小
道士撰紧了拳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突然,一阵狂风从黄泥塘的另一头袭来,把树上的树叶都卷飞了,法坛上的蜡烛一瞬间就熄灭了。
人群开始出现骚动,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
这时不知天上从哪飘来一片云,一点点的把光给吞噬了,月亮被死死地藏在里面。顿时下面一片漆黑!
恐惧开始在人群中蔓延,胆大的嘲笑着胆小的,当下正是显摆的好时机。
“怕个毛啊?这才刺激嘛!”
“哈哈,莫跟个堂客们(女人)样的看!扮式样(丢脸)咧!”这些人的嘲讽从某种角度上说倒是维持了大家的秩序。
但就在刚才,黑暗即将掩盖法坛的时候,我看到了。
在法坛的对面,我噩梦里的东西出现了——鲜红的戏袍,破碎的脸,是她!是梦里的那个唱戏的!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去看已是漆黑一片,手心里就开始冒汗了。孙伟一推我肩膀,“青哥!你看来真的了!”
我刚想开口,一阵清脆的声音冷不丁钻进了我耳朵里。声音很小,但在我脑子里像打雷一般的炸开了!
深沉的堂鼓声,嘹亮的唢呐声,妈的,那些东西真来了!
我快崩溃了,只觉得头晕目眩,人一屁股倒坐在地上。我本以为那只是噩梦啊,可现在那个戏子不正被招出来了嘛!
黄泥塘的里冤魂就是她啊,这该死的师公没把张建军找回来,倒把这厉鬼给喊出来了!
毛骨悚然的音乐声,毫不讲理的钻进我的脑袋里,我拼命的捂住耳朵,可声音还是透过手掌撞击耳膜,我痛苦不堪的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整个身子不住的抽搐着——
我背上被人踢了一脚,然后就开始听到有人好像在贴着我耳朵说话:我求你帮我的,可你为什么你还叫人来对付我!
“没有,我不敢,我不敢的,你搞错了,求你了放过我——”
风刮得越来越大,四周的泡桐树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无数的噪音在我脑子里冲撞起来,我好像吐了,东西全流到了胸脯上。接着强烈的眩晕感袭上头来,下一秒我就不省人事了。
我艰难的睁开眼,映入的眼中的就是红棕色的天花板,好像是在中医院里。
我脑袋又是一阵剧痛,这才想道昨天自己大概是晕过去了,肯定是孙伟送自己来的。
我回想昨晚的经过,还是心有余悸,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疼痛我实在不想受第二次了。打死我都不会去黄泥塘了。
揉了揉发痛太阳穴,我寻思别是脑子里生了东西产幻了吧?可昨晚的确是那女鬼啊,说什么叫我——帮忙?
我一想到这就寒毛直竖,噌的一下就坐了起来。也懒得理护士啰嗦,径直往自家走。
当我刚走到三沙围子的土坳上,就看见孙伟蹲在我家门前愁闷烟。我老远就和他打招呼。孙伟起身跑过来,说:“青哥,没事吧?刚到医院就听到你已经走了,我赶小路才走到这的。”他一脸担心的看着我。
我摸了摸鼻子,说:“还好吧,昨晚是你送我去医院的?”
“是啊,你不知道怎么的就往地上倒,再怎麽叫你,你都不应。幸亏我们是站在外面啊,不然你只怕要被踩死咯~”
我听了眉头一紧,“昨晚踩伤人啦?”孙伟扬起了眉毛,“是啊,踩伤了几个,不过都没什么重伤,”我听到这才松了口气,可孙伟接着说:“但那道长可不走运咯——”
“啊?他出什么事了啊?”孙伟苦笑道,“好像是。中邪了。”
“中邪?!”我倍感意外,收魂在农村很常见,对于熟练地道士来说,跟吃饭差不多。虽说他可能是个骗子,但怎么说中邪就中邪了呢?难道是因为昨晚那女鬼?
我本不信鬼神,但现在我好像说不出口了。
孙伟抓了抓枯草似的头发,接着说:“这道士啊,昨晚云一散开,就开始口吐白沫,满嘴胡言,喊着什么锅子,铲子,七七八八的东西。”
“锅子?没听错吧?”我被弄得满头雾水,什么时候锅子还能辟邪了?刘师公号称是京竹村最好的师公,难道锅铲是他的独门法器?
孙伟后来告诉我,刘师公现在还躺在家里呢。就一丝鼻息还吊着这条老命。显然,昨天这女鬼真的非常厉害。
李俊诡异的尸体,张建军离奇的死亡,昨晚的阴风,还有那个恐怖戏子。
我本以为我能解决的,可现在我好像把自己都赔进去了。
我想了想,唉——还是先安抚家长吧。从出事起还没到李婶家去过一趟,这都第三天,该去走走了。于是叫上孙伟就向李婶家走去。
走在路上,我看了眼身边的孙伟,出事起这哥们一直跟着我到处忙活,够义气啊。他寻思事情办完了,是不是该请他吃顿饭。
走过水田间的阡陌,远远的便看见李婶家,只和孙伟的破房子隔了半里地。
眼见就要到了,我们就看到牛草丛里走出来一个人。这人看上去很瘦弱,穿着件穿孔的汗褂子,带个草帽担着担子像是要去淋菜。
他一转头也看到了我们,笑着说道:“呵呵,我看是谁呢,原来是胡干事啊。”那人笑了笑,便对我打招呼。
“彭叔,哪敢让您这么喊啊,这刚淋菜去了啊?”我连忙说。
彭叔放下担子,道:“是啊,又是一地的革命草,唉,这东西怎么都除不尽。”他摘下草帽给自己打风,“你们这是到哪去啊?”他说着扭了扭老腰。
彭叔古铜色的皮肤上刻着一条条沟壑般的皱纹,这是每个农村人都有的特点。他双鬓已经微白,岁月在这位老农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但他这把年纪了却还精神矍铄,按道理,上了岁数的人眼睛不会那么有神了,可他那眼睛还跟鹰似的,不知道是什么长寿秘诀。
在牛头岭这一片,老一辈的人们似乎都对他敬重有加,开口闭口都是敬语。那时候我好奇,也打听过,但没弄来什么有效的消息。
他只知道这人叫彭庆元,六十多岁的人,在村子里已经住了几十年了。听别人说,他是从外地逃命到这来的。说是老家那年打仗,家里人全死光了,就剩他一人逃到外地。最后就在这定居了,还取了个媳妇。只是没过几年就长麻子死了。就靠彭叔养活两个儿子。
现在儿子们都出去闯了,只留他一人在家。这就是胡青山关于他的全部信息,很普通的农民。
我们和彭叔就这样站在路上聊起来,彭叔显然是早有耳闻,当时就问:“小胡,黄泥塘的事怎么样了?”
一提到这三个字,我就浑身发冷。“唉,还能怎么样啊,昨晚的事您也听说了吧?人家师公都中招了,我这老百姓该怎么处理嘛?”
彭叔笑了笑,重新把草帽扣在头上,说道:“这事姓刘的小子是干不了的,你得找狠角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