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我吗?”他的声音忽然轻而温柔,“是啊,我一直是一个很卑鄙的人。”
她怔住,看着他。
“我很卑鄙,我一向最喜欢演戏。我在所有人面前装出很乖很听话的样子,让他们都心疼我。
“我很卑鄙,我知道她是我姐姐之后,我瞒住了所有的人。我威胁李娅奈,用我的哥哥作为交换的条件。
“我很卑鄙,我知道事情要败露了,我召开新闻发布会,对所有的人宣布我和她正在交往中。因为我知道,她会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会伤害我。”
她呆呆地望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男子,陌生得让她害怕。
“我就是这样卑鄙的人。演戏对我来说,只是家常便饭,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欺骗一些人又算什么?”
“……”
云之初低下头,咬紧了牙。
心里的疼痛,一点一滴,清清楚楚。
如果是先生,他不会这样。
他背负了那么多的伤痛,也只是用微笑掩藏得好好的而已。那样的先生,让她心疼,让她怜惜。
可是,这样的他……
这样的许年恩……
许年恩茫然地望着云之初:“不……对吗?”
这的他,却让她想要心疼,都没有了力气。
她再一次有了要冲过去拥抱他的冲动,像那一夜在望江路上她所做的那样,可是——
她还能拥抱他吗?
她……
还敢吗?
不敢了啊。
于是她只能那样僵硬地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任满脸泪光如星,任心麻木得毫无知觉,不了春夏。
他们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清洁大叔都带着异样的眼神离开,久到,一辆宾士毫无生息地在不远处停下来,车上下来一名男子。
藏青色的管家制服,眼底哀愁浓雾。
“肖管家来了。”她惊觉过来,“很晚了,回去吧。”
回去吧,一切都和没有发生过一样,她还是会配合他演出这场戏,配合他做他要做的任何事情,因为她说过,只要他幸福就可以。
她转身。
然后,许年恩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还是那么温暖,仿佛从未改变过。
“好吧。那么,让我们再试一次。”这一次,只有许年恩和云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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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搬出去?这个要求倒是来的有些突如其来。”许年惜停下手中的画笔,摘下眼镜。
她把画册收起来。
“家里平常只有你自己在住而已,你想要过二人世界的话,那我以后就不要过来了。”她耸耸肩,“唉,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姐姐啊……”
然而许年恩没有笑,只是很认真地看着她:“姐姐,我说真的。我要和小初搬出去。”
搬到外面去单独居住,没有佣人,没有她。
“可是,为什么呢?”许年惜有些不解,“总得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吧?而且你住在外面,安全方面要怎么保障?”
许年恩呢,他可是许氏唯一的继承人啊。
“我……没有理由。”他的目光沉下去。
“没有?”许年惜不信。
许年恩沉默了片刻,仿佛是思考了很久很久。
“我只是不想要她太伤心而已。”已经利用了她,欺骗了她,那么至少不要让她太伤心吧。
许年惜忽然也沉默起来。
她凝视着许年恩,那漂亮的眼眸闪亮闪亮的。忽然,她开心地笑起来:“年恩,真好。”
“嗯?”
“你真的很喜欢小初,是不是?”你能这样认真地去爱一个女子,真好。
“我……”我没有!
“从来不曾见到你为哪个女孩子这样上心过,从安宁开始,你从来不曾为那个女孩子这样关心过。”
在她的印象里,年恩是那个可以为了自己的小自私,隐瞒住她是他姐姐的真相的倔强的孩子,是那个为了挽回一切,固执地在所有人面前演着独角戏的孩子。
可是现在,他说,他不想让她太伤心。
“所以,你一定是很爱她吧。”
她轻轻地抱住他,把下颌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年恩,很高兴你能走出来,如今,我再也没什么事情好担忧的了。”
“……”
许年恩微怔。
他,真的爱上了云之初?
哈,不可能!怎么可能!
他只是想要借这个机会,让姐姐觉得他已经彻底走出对她那种不正常的爱恋了而已,而云之初,只不过是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身边。
于是他就顺手拉住了她,陪他演这场戏。
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吗?
当然只是如此而已!
许年恩烦躁地把乐谱揉烂扔进垃圾桶里。
地上已经散落了一地的纸团。从下午开始,到现在整整七个小时了,他居然没谱出一个小节来!
真是疯了!
他当然不喜欢云之初!那个傻乎乎的家伙,做什么事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
他拽过一张纸,努力深呼吸,开始认真地涂画起来。
不久——
“云之初!”
一声怒吼响彻房间。
“嗯?”云之初从外面探进脑袋来。
“你在干什么?”半天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总让他觉得怪怪的,心里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触摸不到,感觉不到,于是开始担心。
“我在做酸奶,已经快要做好了。”最近她对人类的烹饪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跟着许家的厨师学了不少呢。
哼,还算她有点做女朋友的样子,知道晚上要做酸奶给他喝。
忍不住扯开嘴角微笑起来。
“书上说哦,泰迪犬要喝酸奶,毛发才会长得漂亮哦……”云之初的声音在屋外轻轻地传来,“兔兔,喝酸奶了……”
原来是做给兔兔吃的酸奶。
许年恩深呼吸,强忍住要爆发的怒气。
他怎么可能喜欢这样的家伙!
绝对,不可能!
尹宅。
尹树把一杯酸奶放在许年惜的桌子上:“很晚了,还没有画完吗?”
许年惜抬起头,笑容疲惫却美好:“嗯。我忽然有了新的灵感。以前我所设计的衣服,都有一个概念就是永恒不变的爱情,可是,今天我看到年恩关心小初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是不对的。”
“永恒不变的爱情是不对的?”尹树为她这样的理论感到意外,“喂,季小攸,你该不是会是想背着我搞婚外恋,所以提前为自己找借口吧?”他盯住她,“我警告你,我绝对不允许!”
许年惜“扑哧”笑开:“傻瓜。我是觉得,如果两个人都是真心相爱的,自然可以永恒不变。可是如果爱情只是一方面的呢?难道一份爱情里面的第三个人,就要永远看着另外两个人,一只孤独吗?
“当然不是的。他应该会有新的恋情,会有刻骨铭心的真爱,可是那并不代表他以前的那份感情,就是假的啊。我觉得,一个人是可以爱上两个,或者是更多的人的。”
“但是,他曾经爱过的人,也会一直在他的心里吧?”
如果年恩完全把她忘记了,她也会有一点点的伤心呢。
尹树沉默地看着她,良久,才微笑了一声,伸手去拿下她手里的笔:“好了,不要想这么多了,以后一个月你有的是时间想,今晚,就先好好陪伴我吧。”
明天他要去瑞士,参加一个为期一个月的家族联盟会议,而许年惜因为新一季的服装发表会在即,也不能离开前去瑞士。
一想到两个人要分开一个月那么久,他就已经开始思念她了。
“喂,瑞士那么多美女,我忽然觉得会是你先外遇的机会比较大哦!”她语气认真地,“不过,我倒是可以宰相肚里能撑船,睁一只眼闭……哎!放我下去啦!”
夏日的阳光热烈而刺眼。
午后的空气热得有些凝滞,不用力一些呼吸好像就会喘不过气来。
有孩子奔跑着玩闹。
葡萄藤下,有老人摇着扇子乘凉读报。
没想到,景安城里居然还有这么舒适的小区呢!
绿树成荫,这在这个现代化的大都市里可是很难得的哦。看起来这个地方的房子价格也不菲吧。
不过,对于许年恩来说,钱一向不是什么问题。
“以后,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他微笑着看着云之初,“怎么样?”
“……不怎么样!”云之初吐舌,做了个鬼脸。
才不要让他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