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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闲云一身伤痕地来到省城。
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说起来并不是什么实际的职务,作协的事情主要有常务副主席刘英祺在做。
王闲云想自己有一个实际的职务最好。
老部下李文海明白他的心思,给省文联打了个报告,让王闲云兼职做了《海潮》杂志主编。
王闲云想不到自己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要回到做杂志上来。不过,他是喜欢这个职业的,再说有李文海在,他这个主编也是挂挂名而已。
王闲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写作生活中。周轻盈已经和他失去了联系,那个女人看来是走上不归路了。
其实王闲云在心里还是很喜欢她的,他只是弄不懂周轻盈为什么要这样,名气?那也太不值得了。
他的自传体长篇小说《多事之秋》已经杀青,他不想再修改了。这部小说里到处都是自己的影子,改也改不动。
他把小说稿拿给了李文海,李文海当天夜里就读完了。第二天一上班就给王闲云打电话,说老兄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写出了一部茅盾文学奖。
他说话顾不上语法逻辑了。
他说有了这部小说,你老兄可以说是有了垫枕头的大作品了!了不起啊。
王闲云犹豫着说,有这么好吗?
李文海说,反正我没见过比这更好的作品,给咱们自己的杂志吧,咱先发一发,然后再出版,我保证这会让疲软的文坛兴奋起来!
王闲云其实是不想把小说发在《海潮》上的,他想给文艺界的权威杂志《四季》。李文海这么一说,他又不好拒绝,只好说先等等再说吧,我再改改。
李文海知道他的意图,也就不便多说什么。
两个月以后,长篇小说《多事之秋》在《四季》刊载了,文艺界掀起轩然大波。好几家出版社和王闲云联系出版单行本,一家出版社开出了建国以来的天价稿酬。
但王闲云还是把单行本的出版给了国内一家权威出版社,他不是一个贪财的人。
评论铺天盖地地袭来。
文艺界的各种名目繁多的奖项也一个接一个地降临到王闲云的头上,到处有人请他去做演讲,他忙着应付各种各样的获奖答谢词。美丽的光环环绕着他,照耀着他,一个文学大师呼之欲出。
这天晚上,王闲云在杂志社写作,电话响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王闲云以为是哪个杂志的编辑。这年头杂志社向作家约稿差不多都是女编辑,也不知是怎么兴起来的。
王闲云说喂,哪位?
对方说,我。
你是谁?
我是米开斯。
王闲云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米开斯会给他打电话。他说,有事?
米开斯在犹豫。
过了一会儿说,你的作品我看了,里面有我们的影子。
王闲云说对,那是自传体小说。
那我可不可以告你侵犯隐私?
王闲云愣了。
米开斯说我需要一笔钱,张来出了车祸,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王闲云冷冷地说,于是你就想出了这个主意?
是他让我这样做的,也没什么不对。
你要多少?
十万。
王闲云笑了,说我没有那么多钱,出版社的版税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
那……
你想到法庭告我?
再说吧。
米开斯把电话挂了。
王闲云胸中突然涌出一股怒气,他重重地把电话摔到地上。走出办公室。
大街上灯红酒绿,人流潮涌。
到底是大城市,夜里的风景要多美有多美。
但此时的王闲云没有兴致去欣赏这些了,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想把胸中那股恶气发泄掉。
不知不觉来到另一条大街,灯光有些昏暗,到处是酒店、饭馆。一个老女人走过来,拉拉他的胳膊,说先生住不住店?我们的服务很到位的。
王闲云听李文海说过,省城这几年发展得很快,改革开放嘛,一切都放开了。从事那种服务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大酒店什么的差不多都有这方面的内容,只要顾客需要。
王闲云恶狠狠地甩开那个老女人,走了。
老女人在背后说了句什么。
他听见了,走回来,气急败坏地问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老女人不敢说话,走开了。
王闲云突然叫住她,说你别走,我想知道住一晚上多少钱。
老女人以为来了生意,折回来,说你需要什么样的服务我们就给你提供什么样的价位。
王闲云想我就他妈堕落一回吧。
他说我要一个全乎的。
老女人喜笑颜开,说好啊,不过那得两千块喔。
王闲云拍拍老女人的肩膀,说老子有的是钱!
2
这是一栋三层小楼。
楼下是一个小餐厅和柜台,二楼和三楼是一个个包间。
老女人把王闲云带到三楼的一个雅致的小单间,里面有一张很大的长沙发,被一个淡蓝色透明的帘子遮挡着。一张小桌子,两个软椅,一个大背投,几盒录像带。
不用看王闲云也知道那都是些什么片子。作为著名作家的王闲云经过的场不能说少,但到这种地方来还是头一次。
老女人面带微笑,说我们这儿一条龙服务,如果要洗桑拿什么的都很方便。
王闲云说不用了。他的意思是直接叫姑娘上来。
老女人笑笑,你运气真好,我们这儿刚从乡下来了几个,她们差不多都是全乎的,但因为没有接过活,技术上可能就……王闲云嫌她嗦,从兜里掏出1000块钱,扔在桌子上。
老女人眼睛一亮,喜笑颜开地拿起钱就下去叫人了。
王闲云在沙发上坐下来,环顾四周,心里涌出一股酸意。
老婆米开斯的背叛,情人周轻盈的离去,让他的心凉透了。
这种地方他骨子里是很厌恶的,一个近四十岁的男人,一个著名作家,一个知识分子,到这种下三滥的地方来找乐子,让那些同道们知道了岂不要拿唾沫星子淹死他!
王闲云有点后悔了,想打退堂鼓了。
一个穿着耀眼短裙的女孩子婀娜多姿地走进来,她好像还有些害羞的样子,慢慢坐到王闲云的身边来。
女孩子看上去年龄不大,虽然脸上抹了厚厚的白粉,化了浓妆,让她看起来成熟一点,但年龄这个东西是掩饰不了的。
王闲云的眼睛毒,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刚出道的新手。
王闲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个全乎的,既然要嫖,全乎不全乎倒无所谓,可能他的潜意识里怕脏,不想弄别人玩过的女人。
也可能是老婆米开斯沾了别的男人让他受不了,他要报复,要找个新鲜的弄一弄。
女孩子不说话,自己动手解衣服,动作缓慢而温柔。
她没有穿内衣,一具洁白的肉体随着裙子的脱落渐渐呈现在王闲云面前。
女孩有些柔弱,身体发育得却也饱满。
胸脯小而结实,硬硬地挺着。
圆润而光滑的小腹下面是一抹淡淡的黑。
王闲云看得有些发呆,身体却没有一点欲望。
两个人默默对视着。
女孩子拿出一块白纱,把它放在身体下面,正对着王闲云在沙发上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王闲云的身体没有一点反应。
他被女孩子洁白无瑕的身体征服了,他不愿意让自己肮脏的身体去污染那片洁白。他平静地对女孩子说,起来,穿上衣服!
女孩子愣了,然后就哭了起来。
她哭哭啼啼地说,大哥你是不是不满意?我是全乎的,从来没有谁沾过我的身子,求求你了,弄我吧,不然老板会训我的。我是第一次,你就成全我吧。
女孩偎过来。
王闲云苦笑了一下,说你陪我聊聊天吧,钱我照付。他拾起女孩扔在地上的短裙,给她穿上,嘴里喃喃说着,其实你很美,一种纯洁无瑕的美,你不能把它糟踏了。
女孩满脸泪痕,她在默默地哭。
王闲云问她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怎么到这种地方干这种营生?
他知道女孩子肯定有许多苦楚,作家的职业敏感让他有一种打探清楚的欲望。
女孩子泪眼模糊地看着这个不愿意动她的“好人”,努力地笑了一下,说我没有名字,也没有身份证,在乡下人家叫我小梅。
她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我老家在小李庄。
小李庄?哪个小李庄?是不是枣滕县那个?
女孩说是。我家就在枣滕县。
王闲云愣了。
枣滕县,小李庄,那是他的老家啊!
你父母叫什么名字?王闲云问。
我娘的名字叫花朵。
花朵?!你娘的名字叫花朵!王闲云抓住女孩的胳膊。
女孩子惊奇地看着王闲云。
她哪里知道花朵正是王闲云的初恋情人!
王闲云站起来,在小屋里走来走去。
他嘴里默默念着:花朵,花朵,花朵……
一个年轻而美丽的脸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