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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闲云是本城著名作家。小时候在农村长大,前几年他主要写农村题材,后来搬到了这个城市,又开始写都市题材。
应该说这两个领域他都很有成就,得到了评论界某些权威评论家的很高赞誉。这几年反腐题材流行,他又不声不响地在一家大型刊物上发了一个长篇,结果一下子轰动全国。
本市作协换届,王闲云理所当然地当选为作协主席。年前省作协换届,他又没有任何悬念地当选为作协副主席,威望越来越高。
像他这样才四十岁不到的年纪,能当上省作协副主席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在全国的省市作协中,也算是年轻的。
作家王闲云可以说是到了人生事业辉煌的时候了,可就在这时,一件事情发生了。
这件事情和王闲云的老婆米开斯有关。
米开斯是一个很洋气的女人,喜欢打扮。米开斯水蛇腰大屁股,身材因此就显得有些妖艳。
当初娶她的时候,许多人羡慕王闲云找了个漂亮老婆,有人私下里还说这真是一朵鲜花插在那什么上了啊。
说话的口气听上去就有些冷嘲热讽了。
其实,王闲云和米开斯的婚后生活还是蛮风调雨顺的,至少在多数人看来是如此。一个是著名作家,一个是美艳女人,没有孩子,这小日子多滋润啊。
但那件事情还是发生了。
王闲云到省城去参加一个研讨会,是关于扶持省内一个年轻作家的作品讨论会。他是作协副主席,这种事情太多了,又不能不去。
一是自己有这个身份。就是坐在那里不说话,也得到场,不然人家说你不重视青年作家队伍的培养。
二是他也算省内的权威。人家小青年刚出道,想借你的名声用用,不借也不行啊。
王闲云知道刚出道的苦处,所以只要有人邀请,他还是尽量安排时间的,尽管这大大影响了他的创作。
从本市到省城,有三个小时的火车。
跑得时间久了,王闲云就渐渐感觉自己和这辆车有了感情。
粗略估算一下,自从他当上了省作协副主席,光参加这样的研讨会已经不下于几十个了。这也是好事。说明本省的作家队伍建设得好,后起之秀不断嘛。
现在的作品研讨会可不像从前,开个把小时,见见记者就可以了。现在的会议安排都是头天开会,第二天再安排别的事情,搞得像采风似的。
这一来一回,就要折腾好几天。
有时候,碰到作协开会,王闲云在省城呆的时间更长。
其实,王闲云完全可以搬到省城来。以他这样的资历,在省城要套房子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
省作协也给他提过这事,当时王闲云没同意。
他说创作在哪里搞都一样,再说省城太闹,还不如我那个小城呢!
有人问他是不是舍不得你那个市作协主席啊?
他就笑。
纯粹是放屁!他哪里是舍不得那玩意儿。省作协副主席都当了,我还在乎什么鸟市作协主席?
主要还是因为他恋家。小城有小城的好处,再说离老家也近。他这个年纪,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
人到中年啊!
人到中年的作家王闲云从省城开会回来,身心就有些疲惫。
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写一个自传体长篇小说。即便是这次开会,他还带着自己那个心爱的笔记本。
这个银色的散发着诱人光芒的笔记本是两年前他获得一个全国文学奖项时的奖品,王闲云宝贝得不得了,时时刻刻带着它,跟带儿子似的。
下了火车,王闲云打了个的。
他住的莲花小区离火车站不远,打个起步价就差不多了。小城市打的便宜,比公交贵不了哪儿去。
家里锁着门。
王闲云从包里掏钥匙,翻了半天才找到。米开斯平时一般不出去的,所以王闲云用到钥匙的机会就很少。
开门的时候,王闲云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周末,米开斯可能出去逛街了。女人嘛,都喜欢到大街上晃悠,何况米开斯还是个漂亮尤物!
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有男人喘息的声音,伴着女人的呻吟。
这个呻吟是米开斯的。
王闲云太熟悉这个声音了!那带着些许夸张的令他曾经雄性勃发的呻吟声!
王闲云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部好莱坞色情电影,一时间竟有些痴迷了,裤裆竟然不知廉耻地鼓了起来!
两个沉浸在欲望之中的人察觉到了站在卧室门口的王闲云。米开斯气喘咻咻地回过头来,看见王闲云痴迷的眼睛,脸一下子就白了。
王闲云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很平静地说,继续,继续,你们继续,把它弄完。
他进了自己的书房,很平静地打开未写完的长篇小说《多事之秋》。荧屏发出淡蓝色的光芒,鼠标跳到了两位主人公恋爱的章节。
2
王野鹤上课的时候喜欢提问,他提出的问题都是有相当的难度的,因此能主动起来回答他的问题的学生很少。
有一位头发上扎着蝴蝶结的女孩子总是起来回答他的问题,尽管有时候她回答得并不正确。
时间久了,王野鹤慢慢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好感。
他知道这是非常危险的,一个刚刚大学毕业还没有结婚的年轻教师对一个女学生有了好感,这多少是一件不怎么奇妙的事情。
想到这些,王野鹤就不在自己的课堂上发问了。可他的眼睛,上课的时候却忍不住总往女孩子那里瞟。
女孩子喜欢坐在窗户旁边那个位置,于是王野鹤的眼光便很容易被同学们以为是在看窗外的风景。
女孩子的名字叫小米。
小米是敏感的。她很快察觉到了王野鹤的微妙变化,你不是不提问了吗?那我就下课的时候主动问你。
一次。两次。三次。
王野鹤的下课时间不得不总是往后推移。
高中的生活是紧张而枯燥的,孩子们最不愿意的事情就是老师上课拖堂。议论自然就泛滥起来,有几个男孩子就在背后说王野鹤的坏话,说他对女学生不怀好意,眼睛里总是漂移着不安分的东西。
后来就有人干脆说王野鹤是个流氓。
小米也成为女孩子们的众矢之的,纷纷对她敬而远之。连好朋友都离她而去了。情形渐渐不妙起来。
直到有一天王野鹤在自己的单身宿舍门前发现了一泡尿,他才真正感到事情严重起来。
王野鹤是一个有着诗人气质的文人,一些浪漫的想法也不是没有。只是在这样一个小城,他要实现这个浪漫的想法必定会付出一些沉重的代价。
他自己合计过,如果迈出了这一步,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失去这份教师的工作。这个他不害怕。
他已经是作协的会员了,作品也发了不少。他的作家梦想正在一点点的实现。这个时候,失去工作也不是要紧的问题,再说家里也没什么负担。
主要还是脸面问题。人的唾沫星子是可以淹死人的!爹妈也不是多么开放的人,反对是一定的。小米也一样,爸妈是想让她考上大学的!
事情就这样悬着了。
依旧是上课、下课。
不同的是,王野鹤下课就走。
开始的几天,王野鹤一到下课时就紧张得不得了,下课前要不停地看手表。他下课离开教室的样子像是在逃跑。走得很远了,他还能够听到同学们的笑声,还有一个女孩子忧郁的眼睛。
高考结束了。小米考上了本地的一所师专。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晚上,小米敲开了王野鹤的门。
于是一切都发生了。
王野鹤记得那晚的月亮特别好,夜晚的校园静得只剩下他和小米的细语和呼喊。
小米读师专期间,王野鹤发表了轰动全国的作品《空洞》,一个有关校园爱情的小说。这时,市作协的领导就来找他谈话,谈话的结果是把他借调到了作协办的一家文学刊物做编辑。
小米师专毕业后,王野鹤托了关系,把她的工作单位落实到了本市的一所重点中学。
第二年,两个人办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
王闲云看着看着忍不住就哭了。
3
有人敲门。
王闲云知道是米开斯,犹豫了一下,开了。
米开斯神色发慌,进来就哭了。
王闲云不说话,等着她哭完。
米开斯哭了一会儿,说那个人是学校的一个老师,两个人没有感情。
王闲云说那个小伙子是不是很有劲,比我年轻的时候怎么样?
米开斯哭。
王闲云笑着说,你不用难过,也不用解释,我能理解。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能让你满足?上次我出去买菜,回来看见你躲在卫生间里,大半天不出来,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的呻吟?
米开斯边哭边摇头。
王闲云说我在小说中构思了这样一个情节,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在现实中发生了。我有思想准备。能原谅你。
米开斯说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只求你别为难他就行了。
王闲云说谁?他?我怎么会去难为他!说完他站起来,看着窗外。
这是一幢向阳的房子,午后的阳光打进来,正好照在屋角的那张小木床上。楼下的草坪上有几个小孩子在嬉戏。
他在心里说,像我这样一个年纪,也许早该有个孩子了。
王闲云回转身来,恶狠狠地对还在哭泣的米开斯说,你把橱子里的那床被拿到书房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