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吃了感冒药的缘故,她跟梅姨说了没有一会儿话就困了,本来只想着到床上躺一下,竟然就这么睡了一夜。
醒来的时候,梅姨不在房间里,她身上盖着医院的毯子,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
郦清清从床上爬起来,走过去拉开窗帘,日光霎时一齐涌进来,微微刺痛她的双眼。
站了没有一会儿,听见敲门声,她转头回了一句:“请进”。
“你嗓子怎么越来越哑了?昨天晚上也没有再发烧啊!会不会是扁桃体发炎了?吃了早饭,我还是陪你到楼下去挂个号,找个医生看看!”
慕少祺开门进来,拎着手里的保温桶朝她晃了晃:“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刷牙洗脸,过来吃早餐!”
她低头看表,已经八点半了:“梅姨呢?”
慕少祺走到桌子跟前:“昨天半夜我送回屏山了。”
郦清清楞了一瞬:“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梅姨让我给你们送早餐!”
“我爸那边谁陪着?”
“颜雪!”
隔了一会儿,她才问:“我的车呢?”
“楼下停着呢!”慕少祺笑了一下,又问:“还有什么问题?”
郦清清犹豫了一下:“慕少祺,谢谢你!”
慕少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给舒岚打过电话,让她帮你请几天假,她让你回电话给她!”
她回避他的眼神:“好!”
等她洗漱完了出来,慕少祺还在,他脱了身上的大衣,随手搁在床头,挽起了毛衣的袖子正在摆放碗筷。
郦清清走过去坐下来,是梅姨熬的瘦肉粥,还有一大杯生姜红糖茶。
吃了没几口,她盯着茶杯忽然间怔住了,上一次她的例假是什么时候?
她迅速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日期,瞬间如遭雷击,连手里的汤匙掉了都不自觉!
连慕少祺都发觉了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她彻底懵了,正常的理智根本聚不拢来,她不是吃了药?难道?怎么会?怎么可能?
不会!一定不会的!也许就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情绪压迫得连生理期都错乱了!
怎么办?
慕少祺一边说,一边就要伸手过来:“清清,你怎么了?你在发抖!”
郦清清下意识地掀开他,动作太大,不小心带翻了旁边的保温桶:“你别碰我!”
这张桌子是昨天临时让护士找来的,常规尺寸的长方形折叠桌,慕少祺本来就坐在她对面,她这一失手,保温桶里剩下的大半壶粥全都泼洒到了他身上。
果然,他立刻就跳了起来,起身的时候桌子一晃,粥碗也跟着掉到地上,啪的一声碎了。
她条件反射一般地站起来,连忙伸手帮他去掸毛衣上沾满的粥,却被他一把捉住:“当心烫!”
然后就是一阵机械性地手忙脚乱,慕少祺索性脱了毛衣,可是裤子上的汤汁也十分明显。
慕少祺一脸质疑:“郦清清,你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要么一声不吭,要么好端端地就炸了!”
不等她张嘴,又问:“有没有毛巾?”
郦清清伸手朝洗手间的方向一指,慕少祺不禁多看了她一眼,然后才抬脚走过去!
而她怔在那里,心里一阵七上八下,半天也理不出一个思路。
是好像听到有人在敲门,也不知敲到第几声,慕少祺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块毛巾:“郦清清,再不开门,颜雪就该误会我们了!”
她转头“啊”了一声,看了看只穿着一件白色背心的慕少祺,又看了看房门口,嘴里应着“请进!”一边走过去开门。
正是颜雪站在门外:“清清,你感冒好点了没有?你爸爸让我过来看看,刚刚好像听到你们这边有声音,怎么啦?”
她顺口编了个理由:“盛粥的时候手一滑,碗摔了!”
颜雪似乎并不急着进来,倚着门沿妩媚一笑:“什么时候确定了关系也不跟我吭一声!昨天晚上那么晚还上来看你,今天一大早又来送早餐。这身高,颜值,态度,清清,你早该动心!”
郦清清忽然想起那天在车上,慕少祺提起她玩摄影的事:“颜总编,貌似你已经卖了我一次吧!”
“没拿酬劳怎么能算卖?顶多算是个顺手人情!谁让那小子哄得你爸爸那么开心!”
她脑壳疼:“什么时候的事?”
“忘了,大概是你去苏梅岛的时候,有一天在你爸爸办公室碰到他,两个人杀得正酣!后来你爸爸被楚副总叫过去半天也不回来,把我们两个人同时晾在那里,一来二去就聊到了你身上。”
郦清清正想说什么,就听到身后慕少祺在问:“站在门口聊什么呢?进来聊,让我也听听。”
她这才想起来半天也没有请她进门,刚迟疑着一侧身,颜雪大方地推门而入:“聊你呀!清清正在找我算账,说我把她卖了!”
大约看到慕少祺只穿着一件背心,连忙做掩面状转头:“这又是什么情况!看来我这门敲的真不是时候!”
“能有什么情况,清清把粥洒了,我刚收拾完自己,正要收拾桌子和地板。颜总,我打算借你男朋友一件毛衣或者衬衣穿,去隔壁帮我找找呗!”
颜雪“哦”了一声,放下遮挡眼睛的手,看到桌子旁边的一地狼藉和打翻的保温桶,抬眼看了看她:“娘家人都在隔壁,谅你也不敢欺负我们家清清!等着,我过去给你找!”
慕少祺故意抬高了音量:“我哪儿敢欺负她啊,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说完连催带请:“快去快去,回头把我也冻感冒了,谁来给你们当司机兼跑腿!”
颜雪当真过去找了一件衬衣送过来,把衣服交给慕少祺之后转身就出去了,说是马上就到查房时间,关于郦冒勋脑子里的肿瘤,她要亲自问问主治医生。
慕少祺把衬衣穿起来,一边扣扣子,一边扭头跟她说话:“郦清清,你中邪了?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
她终于醒过神来:“慕少祺,我车钥匙呢?”
“在我大衣口袋里。”很快又问:“你要去哪儿?”
她走过去,一边拎起他的大衣,一边翻找:“哪个口袋?”
“右边吧!我也忘了!”
手伸进去果然摸到一只钥匙,她看也不看,抬脚就要往门外走,却被慕少祺迎面拦住:“清清,你到底怎么了?你这个样子怎么开车?”
她举目望着他:“我怎么了,没事啊!”
“怎么没事,你看看你手上拿的,是我的车钥匙,不是你的!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是不是跟陆昕裴有关?”
慕少祺扶住她的肩膀:“你想去找他?你反悔了,不想跟他分手了?是不是?”
她不禁抬眼看他:“慕少祺,你真的很喜欢我,对吗?”
慕少祺似乎怔了一下:“是的,郦清清,我很喜欢你!也许是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也许是第二次,我自己也想不起来了,反正就是喜欢!每天都想见到你,想呆在你身边,哪怕是跟你斗嘴,看着你对我生气,即便你从来不待见我,我也还是没办法不喜欢你!”
“清清,忘记陆昕裴吧!也许你现在会觉得很难受,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逗你开心,给你快乐!你不是喜欢旅游吗?等伯父做完了手术,身体恢复好了,我带你到处去玩!每到一个地方,都把当地的美食吃个遍,名胜古迹各种风景统统拍个遍。这个世界上哪有人不失恋的,失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郦清清打断了他:“所以就算我拒绝你,同样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也不会难过很久,对不对?慕少祺,我现在一点儿也不讨厌你,我甚至很开心有你这个朋友。但是,只是朋友!从前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喜欢我,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现在我真心当你是朋友,才会在乎你的感受,少祺,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心思,因为也许永远都不会有回报。”
“如果我根本不需要回报呢?”
她茫然地摇头:“没有任何一种付出不希望得到回报,如果有,那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你总说你不缺朋友,如果你始终没有办法以朋友的身份跟我交往,那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你小姨的事,我一直忘了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一个人去苏梅岛真的不是因为跟陆昕裴闹别扭,故意跟他冷战,想要逼他尽快跟你小姨离婚。”
“清清,你还爱着陆昕裴,对吗?”
“我不知道!也许我还是和从前一样,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情。从小到大,我好像也没有见过什么好的爱情。我妈生下我没多久,就和我爸爸离了婚,我姐姐当初背井离乡嫁给了她心爱的人,最后却落得跳楼自杀,一尸两命的惨烈结局。你小姨和陆昕裴当年也是郎才女貌金玉良缘,后来却又是出轨,又是遭遇车祸,结果你小姨坐了五年轮椅,陆昕裴也过了五年心灰意冷的日子。我以为我喜欢陆昕裴,只是单纯的爱恋和等待,却逼得你小姨自杀而死。还有舒岚,一心一意想和秦长军携手奋斗,创造一个属于他们的美好未来,可是大学五年,我看她其实过的比其他任何人都更辛苦!”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这种男女关系到底有什么意义,但是如果拥有这种感情,只会把自己和别人的生活搅和得面目全非,那么我宁可不要,不去爱人,也不被爱!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自由自在!”
慕少祺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她虚晃一笑:“我过去看看我爸爸,然后就回学校上课!这两天辛苦你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