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迷雾锁围城 心雨满庭终难弃……她还可以做什么
两个星期之后,他们登记结婚。
婚礼日期定在二月份,正是她失去他们第一个孩子的那一天,在凯悦大酒店举行。
郦清清知道,殷黎霆是故意的。
其实,即便他不请来十位盛装打扮的前任女友赫然围坐一桌,她也心知肚明,他同意娶她,并不表示她已经找回了他。
那天在他的办公室,在她转身离开,伸手拉门的那一刻,背后终于传来了他的声音:“好!”
“结婚。”而他的下一句话却是:“你以为我娶了你,能改变得了什么?原谅?补偿?郦清清,我只怕你一辈子都会后悔今天这个决定。”
只这一句,她便知道,他仍然还在怪她,不,也许是恨。曾经有多么爱,如今就有多么恨。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甘之如饴!
何况她原本就知道,找回他的心绝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她原本就有决心,哪怕倾尽她的一生;何况她原本就做好了打算,要跟他纠缠一辈子。
于是她微笑着转头看他,依旧落下了喜极而泣的泪水:“我不会后悔。因为这一辈子,我只能嫁给你。”
当她在探监室把这个消息告诉郦冒勋的时候,郦冒勋似乎并不惊讶,而他在听完了她不算长也不算短的交代之后,只说了一句……爸爸惟愿你平安喜欢,终生无悔。
婚礼上,盛茗薇笑中带泪地坐在台下举目望着她,她身披圣洁的白纱,挽着郦冒勋的手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红毯尽头,殷黎霆穿一身黑色礼服,端庄而立,仿如一个至高无上的君王。
她的婚纱极美,精致的蕾丝镶边,唯美的花朵刺绣图案,裙身镶嵌着的无数颗大大小小的钻石,梦幻如芭比的蓬蓬裙摆,拖尾足足有十米长,头纱也长。整件婚纱她最喜欢的部分是后背的心形镂空设计,因为试穿的时候,旁边所有人异口同声,都说这寓意着永结同心。
他的新郎礼服是一件镶有金色刺绣和金色滚边的黑色西装,燕尾式,佩黑色饰带领结,领结正中心嵌着一颗硕大的鸽血红宝石,里面穿的白衬衫袖口,领口和门襟,也以金色丝线刺绣作为点缀,衬衫的袖扣也用了红宝石,就连脚上的钻石纹案皮鞋,他也特意选了勃艮第酒红色。
圣经里说红宝石是所有宝石中最珍贵的。
整个婚礼现场布置得十分浪漫复古,仿佛一间十八世纪的城堡。
她记得他说过,他所拥有的,就是像个公主一样养她十辈子也花不完。
她记得他说过,订婚和结婚都是大事。
郦清清深信,他们之间的一切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一点一滴,一字一句。
那一刻,她带着最坚定的决心走向他,隔着透明的薄纱,与他虔诚相对;那一刻,他眼中分明只有她,她几乎能从他黑亮的眸子里看到自己一身洁白的美丽模样;那一刻,他毫不迟疑地从郦冒勋手中接过了她的手,在所有亲朋好友的见证之下,他们交换戒指,先后回答我愿意,完成了仪式。
她愿意。
他也愿意。
可是为什么,他们却没有能够回到从前?
从结婚的第一天起,他们就分房分床而睡;渡蜜月期间,他整天把她一个人扔在酒店里,自己却不知所踪;第二个月,他跟一位新晋电影女明星的绯闻登上了娱乐新闻的头版头条;第三个月,他夜不归宿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清庭天域还在赶工期,所以他们暂时先住他西山的另一套别墅,房子很大,她常常一个人在家。
他们结婚之后没过多久,殷黎霆就找关系帮郦冒勋办妥了保外就医,一直到服刑期满。
对于殷黎霆在外头的这些事,郦冒勋多少也有些耳闻,每次旁敲侧击地问起她来,她永远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要么说他是交际应酬,逢场作戏,要么说是狗仔队捕风捉影,要么干脆说那个人不是他。
殷淑萍也是一样,但是她本人不觉得有什么,旁边的人自然也就不好楸住多说什么。
郦清清有时候也想,他们这样算不算是人前人后,貌合神离?
她有时候也问自己,难道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她有时候也问自己,她为什么不能像一个真正的妻子那样,理直气壮地询问他,让他报备行踪,让他解释为什么有家不回,让他解释衣服上的香水味和口红印,要求他正常履行一个丈夫的职责?
可是这种事就好像一个没有任何科学道理的恶性循环,当她第一次开不了口,后面第无数次,她也是一样开不了口的。
何况当初她就说过,就算他一时半刻不知道该怎么对她,一时半刻做不到一心一意,也没有关系。其实她真正苦恼的是,她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重新相信爱,相信婚姻。
除了一味的接受,等待,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她永远不会再离开他,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他做什么,她都爱他,她还可以做什么?
也是等他们结了婚以后,等殷黎霆处处着痕迹,又处处不着痕迹地把他们之间的相处变成了这种模式之后,她才明白,原来当初她有多么信誓旦旦,她当时说的那句……“如今,换我来让你相信,好吗?”有多么空洞无力。
处处着痕迹,是他从来没有对她隐瞒过任何事,他回家就是回家,不回就是不回,他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身上留下过什么不该存留的东西,他从来不加掩饰。
处处不着痕迹,是他好像从来不以为她作为他的妻子,会对他的这些行为有任何不满,需要他做出任何辩解或者安抚。好像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习以为常的,是他每天生活的一部分,自然也是他们婚姻生活的一部分。他并不觉得这一切不正常,不应该,好像这些事情根本没有不妥,既然没有任何不妥,又谈何“着痕迹”。
有时候她也想,或许他是在考验她。
一开始,她还会给他打电话,问他回不回来吃饭,什么时候一起回屏山大宅看殷淑萍,什么时候回去看郦冒勋。慢慢的,这些事变成了提前跟他的秘书交代,理由很充分,因为要配合他公事上的安排。
其实她也想过要主动,多少个半夜里,她迟迟不肯睡,只为了听他回来的动静;多次回 ,她都鼓起勇气走出了自己的房门口,有时候甚至已经走到了他的房门口。可她终究还是介意的,终究还是有障碍,她会忍不住地臆想,回来之前,他跟谁在一起,他刚刚抱过谁,吻过谁,昨天睡过谁……
所以,她终究也没有勇气去打破他们之间的这个僵局。
她想,再给他一些时间吧!一辈子很长,她等。
她想,他也许只是惧怕,惧怕对她的感情,惧怕最真实的那个自己。 因为曾经那样锥心蚀骨的痛过,那样挚爱过却被残忍的践踏,那样挽留过却被无情的抛弃……所以做不到宽容。
她想,一切都是因果轮回,他如今对她所做的一切,她曾经都对他做过;她想,他一定会有战胜所有的禁锢,冲破内心最大的阻碍,重新回到她身边来的那一天。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他们搬到了清庭天域,他还是一样常常不回家,一样拥有着比任何一个单身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自由。
她也重新找了专业的老师学摄影,学后期处理,把课程排得很满;坚持每天晨起跑步,像刚上大学那两年一样积极锻炼身体;有时候也出去采风,旅行,学潜水。
他们以夫妻的名义,各过各的。
但其实,她也不能说他对她不好,他给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房子,车子,珠宝首饰,每一季的衣服鞋子,往往还不到正换季,就有奢侈品专门店的经理捧了精心挑选的最新款上门来给她试穿。
一年四季的大小节日,她的生日,结婚纪念日,他都会送她礼物,只不过从来都是让宁秘书转交,或者是放在家里,由佣人交给她。
对郦冒勋和盛茗薇也一样,不管是平日里或者是逢年过节,任何时候,他都是礼数周到。
一切形式之上,他给予她一个妻子最好的待遇;而本质上,他始终不动声色的疏离她。
常常,他们一个月也说不上三句话。
郦清清深知,他是在实践他说过的那句……“你以为我娶了你,能改变得了什么?”
又过了小半年,舒岚和秦长军攒够了首付,在城南买了房子,准备要孩子。
在她过了二十三岁生日之后没多久,她和殷黎霆结婚已经一周年了,三月里,舒岚告诉她,她要做干妈了,预产期在十二月初。
九个月之后,秦朵朵出生,女孩,长得特别像舒岚,尤其一双眼睛。
朵朵满月那天,她给朵朵拍了很多照片。
其实从他们结婚的那年夏天开始,殷淑萍就一直在催他们的动静。殷淑萍总以为是她太瘦,不容易怀孕,又以为是当时她失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没有调理好,伤了底子,所以每次她回大宅,张婶都变着花样的给她各种进补,平时也常常让她回去长住。
在她亲手冲洗好了朵朵满月照的那天晚上,她突然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跳出朵朵粉嘟嘟的一张小脸。那么小,还没有半只手掌大,肌肤红嫩,真正是吹弹可破,她的眼缝极长,睡着了也能想象,长大了一定有一双又大又灵动的眼睛,还有头发,微微卷曲的贴在额头上,又黑又亮。
她躺在那里,忍不住又想起他说:生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一身雪白,纯洁美丽。
算一算,他们结婚就快两年了,如果他们有一个孩子,一切会不会变得不同?
忘了是那天之后的第几个晚上,也是半夜里,她躺在床上听着他回来的响动,隔了一会儿才爬起来,穿好衣服走过去敲门。
决定是早就做好了的,只是这件事,必须要他的配合,这一次,她一定会谨慎小心。
当郦清清终于站在他的房门口,对他说接下去的几个月尽量不要抽烟喝酒,等她也准备好了,他们就生一个孩子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对面看了她许久。
她终究没有等到他说好,或者不好。但是她相信,他是听进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