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迷雾锁围城 心雨满庭终难弃……这不是他第一次向她求婚
郦清清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抬脚走了过去,却只是停在他伸长的手臂之外,停在了他的怀抱之外。
一步之遥,却似银汉之隔。
楚亦暄的手臂一直就那样对她张开着,左右之间,便是他的人,他的心,只要她走过去,只要她向前一步。
刚刚她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明明白白听见了外面忽高忽低的喧闹声,那是人们在欢庆圣诞,在这个国度里,这两天无疑是一年当中最热闹的日子了,所有人都在通宵达旦的狂欢,尽情地享乐,以各种传统或者新鲜的方式庆祝。
可是她兜兜转转,躲躲藏藏,脑子里最终绕不开的还是那一张脸,那仿如刀削一般深邃立体的面孔,那两道飞扬入鬓的剑眉,那一双又细又长内勾外翘的丹凤眼,还有那一张如元宝一般微微上翘的饱满嘴唇。
那个人是那样的身高腿长,永远走路带风,随便往哪里一站,都是一副天地之间唯我独尊的神气模样;那个人有着那样张狂不羁的眼神,眼风随便往哪里一扫,都有一种令人不敢轻易逼视的锋芒。
她想起去年的这一天,她差点闯了大祸。
事后她完全想不起来当时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的过程,就连医护人员给她处理骨折打石膏的细节也完全没有印象,那一撞之后,她的感知意识好像断层了。其实那阵子她缺觉缺得厉害,那一撞当场把她撞晕了,而她怎么会晕得那么彻底,大概还是因为当时她的精神和身体都早已经疲倦到了极点,那一撞之后,她整个人瞬间被抛到了一种无知无觉的状态之中,潜意识却反而放松了,只想一味地沉睡下去。
她想起那天半夜里她迷迷糊糊被渴醒,伸手触到了一个温热的物体,指间毛茸茸的刺感令她的心脏猛地一缩,然后她整个人立即惊醒了过来,就在她魂飞魄散之间,她的手已经被那个人紧紧抓在了手里……
当她确认了他竟然一直摸黑坐在病床前守着她的那一刻,算不算是她第一次察觉到他对她的不同?
而那一刻,她心里明明白白滑过的那一丝异样,算不算是她心动的开始?
之后任凭她再如何视而不见,如何否定,如何抵抗,如何逃避,是自欺欺人也好,是个性使然也罢,最终都没有能够阻止她的心走近他,一点一滴的被他装满,最后失去他的时候,连心也一起丢失了。
郦清清驻足站在那里,举目望着眼前的人,一遍遍地反问自己,一颗早已经是虚有其表的空心,该如何回应另一颗深情以待的真心?
一步开外,楚亦暄仍然保持着那个展开双臂的姿势,在他身后,异国他乡的夜色从落地窗里透进来,交织着玻璃表面似有若无的一层浮光,幽幽黯黯,朦胧而静谧。
她到底还是低下了头,“楚亦暄,对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亦暄终于放下了手臂,大概还喝了一口酒,然后他缓步走近她,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清清,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其实我一直都在骗你,我根本做不到只把你当成家人,我根本做不到如父如兄。譬如现在,我渴望像个男人一样拥抱你,亲吻你的额头,就算明知道你一定会拒绝我。”
“清清,我害怕我终有一天,会费劲心机的勉强你,我害怕我终有一天,会吓跑你!”他说:“清清,回去找他吧!”
楚亦暄的指腹温热,轻轻托着她的下巴的重量,等着她与他对视,“在我变得更自私之前,在我变得无法放手之前,回去找他,把你的生气和快乐都找回来。”
四目相对,郦清清终究只是摇了摇头:“我只怕我找不回来。”
楚亦暄缓缓收回了手,长久地看着她,清清亮亮的眸光之中似渐渐泛起了薄薄的一层雾气,“把一切都告诉他,舍弃孩子,你是别无选择。”
“清清,你总要去尝试,才知道最终的结果。”
可她只是摇头:“如果还会有不同的结果,那一定早就出现了,既然他没有主动改变这个结果,那么不论我怎么做,一定都是徒劳的。”
话音未落,楚亦暄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手臂松松地环住她,“那就忘了他。”
“清清,忘了他!”
“清清,如果你的心空了,给我机会,让我一点一点重新把它填满,好吗?如果你的心丢了,也请给我机会,让我陪着你,只到重新长出一颗新的来,好吗?”他清淡的嗓音里分明裹挟着一种不稳定,仿佛是颤抖,很轻微,但一定是有的,“清清,嫁给我!”
这不是他第一次向她求婚,却是最慎重的一次,因为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放开了她,然后单膝着地跪了下去,她甚至没有看清楚,他是从哪里变出来了手上这枚戒指。
硕大的一颗钻石,在他指间熠熠生辉,璀璨夺目,将周遭的一切映衬得愈加黯淡。
楚亦暄就那样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抬头仰望着她,目光盈亮,薄唇轻启:“清清,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这一刻,她才忽然明白,原来她早已经同意了那个人的求婚。
在他说,生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一身雪白,纯洁美丽。
在他说,只要你肯为我生孩子,就算我真的进去呆上几年,我心里也不会觉得遗憾。
在他说,清清,给我生一个孩子,然后等着我,好吗?
在他说这些话的任何一个时候,在她将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镌刻进自己的脑子里,并且一心想要满足他的时候,在她因为不能留下那个孩子而痛不可抑的时候……她难道不是早已经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难道不是早已经默认了自己有一天会嫁给他,日复一日地跟他生活在一起?
也是这一刻,她才明白,这一生,她永远不可能嫁给其他人,这一生,她永远不可能再爱上别的人。
可是,她竟然明白得这样晚,晚到她再也不可能等到那个人对她说出同样的话!
这一刻,郦清清似大梦初醒,而她脑子里这个疯狂的念头一旦成形,却是再也挥之不去。
这一刻,她清醒异常,也残忍异常。
于是她曲腿蹲下身去,眸光坦然地与楚亦暄对视,微笑落泪,“对不起,楚亦暄,我不能嫁给你,因为在我心里,我早已经答应了另一个人的求婚,这一生,我只能嫁给他。”
十天之后,郦清清站在殷黎霆偌大的办公室里向他求婚。
仍然是那样锋芒至极的一张脸,两道浓眉飞扬入鬓,一双丹凤眼又细又长,内勾外翘,而那一张天生如元宝形状一般饱满圆润的嘴唇,唇畔却分明噙着一抹极轻佻玩味的笑,冷睨她的眼神根本就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你向我求婚?”
而她只管挺直了背脊,大大方方地由着他打量:“是,我想嫁给你,所以向你求婚。你是男人,大概不需要玫瑰花一类。”她停顿了一下,才说:“因为不确定你手指的尺寸,所以没有提前给你买戒指,之后再给你补上。”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明明白白地又说了一遍:“殷黎霆,我向你求婚,我们结婚吧!”
明明还是那个人,明明还是那一张脸,那一双眼睛,此刻,他锐眼微挑地看着她,眸光却是森寒得没有一丝温度,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仿佛她真的就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其实她早有预料,自从一个星期之前在远东大厦一楼大堂里,他远远发现她的第一眼,隔了十个多月,三百多个日日夜夜之后,两个人第一次隔空对峙,他脸上毫无波澜的神情,不冷不热的目光,从那一刻起,她已经明白了这条路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艰难。
尽管这几天他对她的视而不见,她早已经适应;尽管在她回来之前,她自认为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尽管如此,真正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止不住的心痛如刀绞。
她深知,在他爱上她之前,他就是这样;她深知,这才是他最本真的样子,也许除了她之外,他对任何女人都是这副态度。
可越是明白,她就越是心痛,因为是她亲手将那个一心一意疼着她,宠着她的人,驱逐到了另一个时空,再也不肯回来了;是她亲手将他的一颗真心掀翻在地,重重地踩在脚底下,一点一点地碾碎了,头也不回地离弃了。
所以,如今他再怎么对她,她都是无怨无尤的。
郦清清坚定不移地站在那里,任凭内心如何排山倒海,整个人却是稳如磐石。
殷黎霆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转椅上,眸光早已经从她面上移开了,手指却是一直有一下没一下,间隔不规律地敲击着桌面。她默默数着,前后总共是十五下,又过了一会儿,中间间隔时间最久的第十六下之后,他忽然抬起头来对她闲闲一笑,“郦小姐连续几天每天跑到我公司楼下围追堵截,口口声声要见我,就是为了向殷某求婚?”
“郦小姐既然能找到我公司来,想必已经把我查得很清楚了,想必也知道我殷三多的名号,郦小姐一不缺钱,二不缺我通吃四方的关系,莫不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刺激得脑筋不正常了,所以才上赶着往我殷老三这个不干不净的火坑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