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黎霆的眼睛里直勾勾地喷着火,可这怒火却冷若寒冰,有那么一刻,郦清清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冻僵了,也许他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一地渣子。 “你不爱我是吗?好,那我就做到让你说爱我为止!”说着一双手已经移到了她的腰上,一把将她抱起来,让她跨坐在了他的小腹上,赶在他的唇贴上来之前,她奋力挺直了背脊,闭上眼睛:“你要是不怕伤身,你就做,反正我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一副身体,任凭你想怎么翻来覆去,我只当是多死了一次的!”
他到底没有直接吻下来,而她只管紧闭双眼:“我从前就说过,陪你三个月,你还我清净,如果你现在还在兴头上,那你只管为所欲为,我不爱你,就算被你再睡再多次,也是一样不爱!你想要,尽管拿去!”
明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惹怒了他会是什么后果,明知道他最直接的做法一定会是这样,明知道自己连他的一个深吻都经受不住……
但是再多的明知道,她也还是要这样做,所谓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如果不让他彻底对她死心,不让他彻底对她厌弃,他更加没有可能会娶阮琴云!
也许,除了拒绝,她还应该多做点儿什么!
但是此刻,现在,唯一要紧的还是顺利渡过眼前这一关……
尽管已经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尽管已经铁了心,当他终究还是对着她的唇狠狠吻下来的时候,她心中仍然只有一种兵荒马乱,相比起那种兵败如山倒的溃不成军,这种感觉更像是一阵春风吹过田野上枯败的野草,裹挟着仿如万物复苏一般的自然灵力,轻易就将一切卷土重来……
他的吻已经来到了她的锁骨,她脑子里却活生生像是一个战场,理智与情感一刻不停地短兵相接,她要阻止他,绝不能由着他再这样疯狂下去,两个人的身体根本早就已经到了极限,她不能由着他这样掏空自己!
之前他一直不忘将她的胳膊搁在浴缸的扶手上,刚刚他也没有忘记这一点,所以一开始动作就先将她的右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如果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也许就只有牺牲这一只胳膊了。
郦清清前后只迟疑了一秒钟,当她抬起胳膊重重磕在浴缸扶手上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
变故就在一瞬间,她整个人疼得全身一个激灵,殷黎霆立即放开了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就这么不想要我,你就这么不想爱我,连胳膊废了都不怕吗?”
剧痛袭来,一时间仿佛连心脏都快麻痹了,他眼中的惊痛那么明显,犹疑那么明显,而她唯有紧紧咬住几乎瑟瑟发抖的嘴唇,等着熬过这一阵钻心的疼痛。
明明已经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在他略带茫然的怔忪之中,在他越来越凌厉的目光之中,她竟然还清清楚楚的分辨出了另一种心痛。
郦清清的一张脸煞白,刚刚缓过了半分力气,连声线都是不稳的:“我不想要你,也要不起你!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
殷黎霆紧抿着嘴唇,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两个人仍然是近在咫尺,****相贴,她的一双腿还交缠在他腰上……这一刻,让她自己从他身上起来,从浴缸里站起来,她铁定是做不到的。
于是她多加了一句:“要么你接着做,要么现在就让我走!”
他的眸光始终一瞬不瞬地胶着在她脸上,其实她不是第一次发现,他的瞳仁格外黑亮,就像两颗熠熠发光的黑宝石。此刻,他反复注视着她,这种仿若钻石一般耀世夺目的光芒,就这样轻易穿透了她的重重伪装,层层阻隔,一路不偏不倚的灼伤了她心尖尖上最柔软的一处皮肉,瞬间焦黑一片。
原来所谓的心如刀绞,竟然是这样真实的一种感觉!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殷黎霆眼风一转,扫过她早已经失去了知觉的右胳膊,将她从水里抱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到了医院自然是挂急诊,已经将近晚上十一半点了,拆石膏,检查,拍片,重新固定夹板,最后从诊疗室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走廊上,郦清清忽然连抬头望一眼他背影的勇气都没有。
在整个诊察处理的过程之中,殷黎霆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
他走路一向很快,还没下到一楼,已经把她远远甩在了身后数米,而她刚一出了急诊室门口,堪堪望见他的车如离弦之箭,冲过了医院门口的值班岗亭,消失在了黑茫茫的夜色之中。
而这一刻,她却忽然站不住,仿佛全身上下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当场抽掉了,整个人只有一种摇摇欲坠的虚弱。
他走了,从此以后再不会来纠缠她了,这难道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
他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终于对她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他走了,因为即便他为她做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永远拒绝爱,拒绝婚姻,因为她固执得就像一颗冰冷的石头,因为她没有心!
也许,她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他能够放下骄傲,向沈致远低头,娶了阮琴云。
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而她却再也无法往前迈一步,从来不知道,原来离开一个人,需要花费这样大的力气,原来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离开,需要这样大的气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拖着站麻了的双腿,一步一挪地退回到了大厅里,找到一张椅子坐下来,摸出手机给楚亦暄打了一个电话,报出了自己的位置,请他过来接她。
当她坐在这张冰冷的椅子上等着楚亦暄开车过来的这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心里头想过些什么?
当她躺在楚亦暄公寓客厅的那张沙发上辗转难眠的时候,她心里头又想过些什么?
最后她是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落雨声,枕着始终沉寂如一块废铁的手机,在再也无力抵抗的浓重的倦意之中,浑浑噩噩地睡过去的。
而她不知道的是,楚亦暄的车开进小区没有多久,殷黎霆的车就停在了北海路的路口,只到天亮才离开。她不知道,在她躺在黑暗中辗转反侧的任何一个时刻,只要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就能与他隔空相望。
第二天上午,楚亦暄从他改作放映室的那间房里出来的时候,郦清清正站在落地窗前看雨,她发现仔细听雨敲打玻璃窗,听得久了,那种噼啪作响的起伏声,就好像有千军万马在迎风咆哮。
其实,也许只是她的心不安定!
“是不是我吵醒你了?”楚亦暄问。
她回过神来就那么笑了一下:“没有!”
然后说了一句极不相干的话:“今年又不会下雪了!”
楚亦暄却是说:“想看雪,那就去小樽,看银装素裹的运河,一路坐火车去函馆,登上卧牛山山顶,极目远眺津轻海峡,或者坐轮渡,看雪夜中的聚鱼灯。”
他一边走过来,一边问:“你想去吗?”
郦清清嘴角的笑意犹在:“《前路漫漫》。”她其实并没有看过这部描述高中生恋情的青春爱情电影,但她记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影评,开篇就引用了电影里的一句台词:“只要靠近他半径二十五米之内,我就会晕乎乎的,简直像是出了毛病。”
她又说:“前年暑假去过南城市,去看琉球王国的遗迹。”
楚亦暄走到桌子那边去,倒了一杯水,“清末之后的一颗东海遗珠。”
等他端着水杯走过来递给她的时候,她基本上收拾好了情绪,“我爸爸应该不希望除夕夜也在医院里过,梅姨这几天天天守在医院里,心里其实也惦记得很,前天还在说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还是冷冷清清的,什么都没有准备,吩咐保姆去置办的东西,她又多少不放心,尤其今年跟往年不同,至少要正式请你爸妈来家里热热闹闹地吃一顿饭。”
“我妈改变了计划,打算趁这几天把手头的公事安排好,坐下个星期四的早班飞机回来,陪我们一起过春节。”
郦清清接过水杯握在手里,缓了大半分钟才再次抬眼看他,他身上穿着一件米色半高领毛衣,长裤亦是浅灰色,卡其色棉布拖鞋,整个人看上去居家而休闲,清俊的面容上永远是一派水波不兴的神情。
窗外雨势正盛,争先恐后地敲打着她身旁的落地窗,这几天就要立春了,这场雨,算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了吧!
又缓了半分钟,她才终于把话说出口:“楚亦暄,我知道现在提出这样的要求也许对你很不公平,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重新慎重考虑一下。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不管我之前说过什么,我都不打算多做解释,但是如果你还能接受我们协议结婚,那我们就维持初衷不变,下个月我们先订婚,等我爸爸身体恢复得再好一点,最多等到我毕业,我们就结婚。”
楚亦暄迎面看着她:“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但是这件事,我的确需要重新考虑,准确地说,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解决这个矛盾,我答应过陆昕裴,他在股东大会上支持我,事后我必须在适当的时候,尽快主动向郦叔叔提出退婚。”
她说:“这个矛盾,由我来出面解决。”
短暂的一阵沉默之后,楚亦暄清淡开口:“清清,也许你解决不了,如果陆昕裴想拿他手里对殷黎霆不利的证据作为交换,让你回到他身边,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