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看奶奶了,心里五味杂陈。
从前,清明节对我而言丝毫没有概念。自从奶奶去世,我的清明节就是奶奶。
奶奶在世的时候,经常唠叨:你这么忙,我不在了你哪有时间去上坟?
清楚记得当时跟奶奶表忠心:不管在哪,我一定记着给您烧纸。奶奶叹气了:唉,你终归是别人家的人,你烧了我也收不到。我很生气,执意跟她理论:外孙女怎么啦,只要心诚,我烧的纸钱您一定能收到!
我不想奶奶在那个世界过得拮据,我也不想依赖别人的手烧我的纸,我一直都相信:苍天可鉴。这么多年,我从未怀疑过奶奶能收到我烧的纸钱,还有我从未淡化的思念。
家乡的山一年一绿,但让我不明白的是:人就这么脆弱,那么神奇的春风,能吹绿山冈,能吹开百花,能吹落人们身上臃肿的棉衣,却吹不醒奶奶闭上的双眼。
奶奶活着的时候,从没真正想过,没有奶奶的日子,思念会是这样牵肠。
奶奶去世后,我越来越从她身上感觉到爱的持久永恒、思念的刻骨铭心。我知道,这种爱,不可能消逝,它会根深蒂固地存在于我的身体里,根植于我的生命中。这种思念将贯穿我的一生,直到我生命的终结。
十多年过去了,生活在继续,时间褪去了曾经的欢欣和悲哀。
每一年的上坟,也就是亲戚间的一次春日聚会。借着逝去长辈的名义,将散落在红尘中忙得灰头土脸的晚辈们聚拢。男人们用锹挖着新土,整理着一年比一年荒芜的墓园;女人们(其实就是表姊妹和姑嫂),扯着些家长里短的琐闻和田间地头的农事;那些奶奶不曾见过的小辈们渐渐成长起来,在坟头间蹦跳嬉闹着寻着小孩拳(学名:蕨菜)和蛇蜕下的皮。
青山常在,绿水长流。
生活的气息如此浓厚,生命的力量如此蓬勃。
活着,真好!如果奶奶还在。
每年听着清明的爆竹在山间炸响、在远处回声,看着叠成扇形的黄表纸舔着墓地燃起来,火光像水波纹般缓缓荡漾。
那样的时刻,我会感到短暂的灵魂出窍,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没有声音,没有色彩,只有飘荡的火光在眼前一波一波地漾,漾出奶奶的模样。
清晰得就像真的一样。
她温暖的目光照耀着我,那一刻幸福来得无法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