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最终还是掉落了下来。
放下照片的胡云峰将逐渐被泪水浸湿的信纸一把把撕成碎片,丢弃在了地上。
情绪完全崩溃的他,在将世俗强加在男人身上的枷锁统统砸碎后,独自掩面痛哭起来。
宇文恭拾起一些散落在地上的信纸碎片,想要拼凑在一起,不过因为纸片实在太过碎杂,他发现难度很大。
“老板,你看过信了吗,信上都写了些什么啊?”望着面色凝重的周游,他忍不住凑上前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周游面色严肃地摇摇头,他此刻关心的重点并不在信的内容上。
直觉告诉他,空气中有杀意。
“周兄弟……我妻子……跟你很熟吗?”胡云峰已经泣不成声。
“唔……不能说熟吧,她只是委托我将这封信交给你而已……”周游的眼角余光开始在房间里寻找离他最近的出口。
“这样啊,那除了送信,她还跟你说过些什么吗?”
“没别的了,不过……”
“不过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你是否因为怀疑你的太太出轨……不,是否因为最近你俩闹矛盾,你便私下找律师改了遗嘱,将原来属于她的公司股份转给了其他人?”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的周游,开始想办法拖延时间。
似乎被一语言中的胡云峰暂停了抽泣,抬头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周游。
“这是我太太告诉你的?”
“不,是我听其他人说的。”
“哈哈,随你怎么说吧”,胡云峰闭着眼睛,绝望地苦笑了几声,“没错,我前段时间确实是找律师改过遗嘱,不过并不是因为我俩吵架的缘故……而是长久以来,我发现小雯根本没有经商的兴趣,她也不喜欢工作,公司交给她并不会给她带来快乐,所以斟酌再三后,我决定在我不在的日子将公司的经营权交给我的得力助手林海,让他为小雯赚钱……”
“啧啧……”听完胡云峰的解释,稍稍松了口气的周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敢情大家都误会了这个痴心的汉子。
唉,有道是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
“其实呢,不仅找律师改了遗嘱,我还委托了我的私人保镖……我知道平日因为做生意,我在黑白两道上树敌太多,便委托他在我死后暗地保护我最爱的家人……”盯着脚下的地板,双眼逐渐放空的胡云峰继续喃喃自语。
“啊,原来如此……”周游深不可测的脑洞瞬间豁然开朗,原来苏丽雯一直在躲避的那个在暗地里跟踪她、欲“伤害”她的人,是胡云峰生前委托来保护她的保镖。
既然宿命无法改变,又何必戳破那个五彩斑斓的肥皂泡呢,不如就让胡云峰带着爱与被爱的错觉度过他最后的日子吧。
想到这里,心怀恻隐之心的周游走到胡云峰身边,将手顺势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不要太伤心啦,胡兄,都是误会……等我们离开后你就去找苏丽雯吧,一切都还来得及。”
“没……没错,我了解了!”经他这么一说,胡云峰似乎如醍醐灌顶一般,“多谢兄弟提醒!”
他将照片胡乱塞进上衣内兜里后,站起身疾步跑到位于房间角落处的消火栓旁,跟着他从消火栓上方的墙壁上取下一柄消防斧,激动地冲出了房门。
“他真的了解了吗?”周游望着差点被夺门而去的胡云峰撞倒在地的宇文恭,充满疑惑地问道。
“说不准,但看他那副模样,活脱脱一个奔向猎物的捕食者。”宇文恭难以忘怀胡云峰撞到他时流露出的凶恶眼神。
“不好!”忽然反应过来的周游猛拍了一下大腿,冲出门,朝胡云峰追去。
“哎,老板,等等我!等待我!”宇文恭在他后面大声叫道。
当周游追出大门,发现地上有数条行驶路线怪异的行车痕迹,而在痕迹所经之处,几个不断哀嚎的警卫受伤倒在雪地上。
“胡云峰呢?他去哪儿了?”周游费力地从雪地上扶起警卫队长,不安地问道。
“胡总发疯了……发疯了……”神经受到极大刺激的警卫队长打着哆嗦,一个劲地重复念叨着。
周游松开手,警卫队长“噗”的一声沉到了雪堆里。
“胡云峰呢?他去哪儿了?”周游再次费力地从雪地上扶起另一个精神看来还比较正常的警卫。
“胡总发疯了……发疯了……”神经受到极大刺激的警卫打着哆嗦,一个劲地重复念叨着。
周游松开手,警卫“噗”的一声沉到了雪堆里。
“我知道胡云峰发疯了,但问题是他去哪儿了?”周游疲惫地从雪地上扶起最后一个精神看来还比较正常的警卫,朝他怒吼道。
“胡总……胡总……”
就在周游又要松手之际,警卫突然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臂,“胡总开车撞倒了我们!然后他……然后他……”
“然后什么?别一个个跟没思维的NPC似的,你们说话倒是爽快一点啊!”周游用力摇晃着警卫的肩膀。
“老板……老板……”宇文恭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周游身边,“你听我说……”
“我不听……”周游继续一边咆哮一边摇晃小警卫瘦弱的肩膀。
“你听我说嘛……听我说嘛……”
“我不听……我不听……”
“你就听他说嘛……”小警卫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从喉咙里发出气若游丝的声响。
“胡云峰他冲出大门了!”忍无可忍宇文恭凑到周游耳边,用力大声喊道。
“你说什么?”周游扭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发现离自己一米开外的供别墅里的汽车进出的机械门已经被胡云峰的劳斯莱斯撞得粉碎了。
“你怎么不早说!”周游将可怜的小警卫轻轻放在雪地上,站起身来,“我们得立刻追上胡云峰,他已经陷入疯魔状态了……”
当他俩一路穿过机械门,发现别墅外面地上大片的积雪被车轮碾压得支离破碎,而行车道旁的矮树丛也被车身擦刮得七零八落、暗自神伤。
早已疾驰而去的劳斯莱斯,连尾气都没让周游与宇文恭闻到一点。
“怎么办老板,还要继续追吗?”看着这一地狼藉,宇文恭问周游道。
“怎么追?你有交通工具吗?人跑得过车吗?”周游叉着腰,无可奈何地叹气道。
“我们可以打车去追嘛!”宇文恭想了想,跟周游建议道。
“打车?亏你想得出来?”周游对宇文恭的提议嗤之以鼻,“就这荒郊野岭的,人都难得见到一个,还打车?你以为是在写小说呐……”
他的话音还未落,一辆飞驰而来的黄色出租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哥们儿,去哪儿?”穿着羽绒服,戴着鸭舌帽的中年出租车司机从车窗里探出脑袋问他们道。
“老板,可以上车了,司机在跟我们打招呼呢。”宇文恭提醒呆若木鸡的周游道。
“我去!”回过神的周游上前拉开车门,“真的是在写小说啊”。
“哟,哥儿几个这身打扮,是刚从热带岛国度完假回来吧。”从中央后视镜里看着后排这俩乘客与时令完全不符的穿着打扮,话贫的出租车司机打趣道。
“你说对了”,周游懒得跟他解释,“我们刚度完蜜月……一直往前开就是了。”
因为路只有一条,出租车里的周游没多久便从前挡风玻璃中看到了胡云峰的车尾灯。
“就是那辆车,追上它!”周游告诉出租车司机道。
“嘿,哥们儿,那可是一辆劳斯莱斯幻影”,酒气熏天的出租车司机嬉皮笑脸地跟周游说道,“我的小黄怎么撵得上它。”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可是出租车司机啊!”周游提醒他道,“你们和拉货小面包、公交车一样,都是自由穿梭在城市车道里的极速传说啊。”
“嘿嘿,那倒也是。”中年出租车司机从手套箱里取出一把锡制酒壶,拧开盖子,嘬了一小口,“我看你很投缘呐,咱们可以交个朋友……我叫王虎,你就叫我老王吧。”
“好啊,只要你不住我隔壁就行。”周游紧张地盯着前方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劳斯莱斯,随口答应着。
“爽快……不来一口吗,哥们儿。”王虎擦擦嘴,将酒壶递给周游。
“谢谢,坐车不喝酒,喝酒不坐车。”周游婉拒了他的好意。
“都系好安全带喔……”喝完酒的王虎,趁着酒劲,一脚将油门踩进了油箱里。
黄色出租车发出刺耳的怪异叫声,在暗冰浮动的地面上,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向劳斯莱斯幻影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