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派恩悠闲地站立在队伍的身后满脸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手下将那些个万恶的“异教徒”一个一个杀掉的时候,一匹飞驰而来的快马惊醒了他的美梦。马上的人并不是骑士,而是一位身着白衣白袍的魔法师。只见他满脸灰尘地下马来,两脚一屈便直挺挺地跪在派恩的跟前,脸上尽是焦急和恐惧的神色。
“大人,大……大事不好了。”赶来的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道。他脸上的神情,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派恩心中留下了一道黑色的阴影。
怎么回事芽派恩的心里“咯噔”一下,似乎察觉了什么。他一把掐住魔法师的肩膀,那巨大的手劲使其瘦弱的身躯不住地颤抖着。尽管派恩自己不太喜欢这些只懂得在幕后做事的家伙,但他确实明白魔法师在这场战斗中的重要性。这可是攻打城池的唯一有效力量啊。但愿不要出什么问题才好。他暗暗地想着。可低头一看眼前这人的惊慌,他便明白这绝对不是小事情。
“我军……我军的魔法师部……部队……在阵后遭到敌……敌人的轻骑队攻击,损失惨重啊。”来者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不住颤抖的身体已经清楚地说明:“事情危险了。”
“什么芽”派恩在极度震惊之中不由得向后倒退了一步。他明白这事情有多么糟糕了,由于事先只考虑到中军会受到敌人的攻击,因此他将所有的护卫部队集中在了中军之前,使后方的魔法师部队只有区区两百人的轻步兵防守。“这又怎么可以抵挡得了对方的轻骑兵的攻击呢芽”他不安地嘀咕着,光光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他瞪视着西边那无法用目光触及的战场,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焦虑。
“撤兵吧。”派恩有些无力地说道。此时此刻如何歼灭这剩下的“异教徒”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必须保住自己的魔法师部队。要是让那些软弱的贵族子弟就这样被杀光,我以后的日子只怕就不好过了。他如此想道。于是他迅速地回过身去,让自己身旁的司号官吹起了撤退的号角声。
号角声让罗尔帝国军士兵们的心陡然悬了起来。尽管眼前的胜利成果似乎只要再过一会儿便可以到手,但在严厉的军法管制之下,他们还是不得不掉转过身子,带着满心的不舍撤退了。他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脸上尽是对派恩的不满和抱怨。主将大人昏头了吗芽怎么会在这样胜利的时候撤兵呢芽一腔遗憾,满腹牢骚,成了他们此刻心情的最佳写照。
派恩无从去考虑这些小兵的想法,他只想着加快速度,迅速地赶到后方去解救那些被围困的魔法师。至于这些士兵是不是在抱怨或者早已疲惫不堪,那都不是他所想的。“为大事者,岂惜蝼蚁之性命”,这一信条可是千百年来一直都被罗尔帝国的军人们所遵循的。对于为政者而言,百姓平民便是“蝼蚁”,在将军们的眼中,这些没有任何背景的士卒便是“蝼蚁”,至于那些奴隶之流更是“蝼蚁”中的“蝼蚁”,是最微不足道的。
派恩策马狂奔,身后带着一大群脸上身上尽是汗水和灰尘的士兵。他们默默地跟在主将的后头,并没有去问这是为什么。由于时间的匆忙和派恩的紧急,因此他们根本就没有整顿好队伍的阵形,依旧像一群无头的苍蝇乱窜。
关信腾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在稍稍地整饬完自己的人马之后,他便立刻尾随上去,以极为猛烈的攻势狠狠地打击罗尔帝国军的后阵,让派恩的人马吃尽了苦头。他们就像是鬼魅一般紧紧地缠着派恩的队伍,时不时放出一阵冷枪、冷箭让跑得最慢的人凄惨地倒下。
对于自己要做什么,派恩并没有给士兵们解释,使他们的心很迷惘。而身后关信腾那锲而不舍的追击,又让他们充满了对派恩的不满。如果没有将军的这一道命令,我们只怕早就将敌人消灭得干干净净了,哪里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在心里暗暗嘀咕道。只是抱怨归抱怨,作为士兵他们还是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反而由于敌人在后方的追击跑得更快了。这无关乎其他,只是不想就此死去罢了。
众多人马所扬起的烟尘在大道上会聚成一道黄色的尘龙。罗尔帝国军的士兵们拼命地跑着,似乎想逃脱后方的铁弹、流箭。他们不断地跑着,一副焦急的模样。然而他们并不清楚,跟在后头的圣龙军士兵却是一副悠闲的模样。
“只要轻轻松松地追就好了。”关信腾是如此下达命令的。他明白自己的人马此刻并不具备追击的能力。毕竟圣龙军的士兵们可以说是从败落的边缘得到喘息的机会而追击敌人的。罗尔帝国军虽说是“撤逃”的一方,但他的部队还是有一定能力的。因此绝对不可以追得太急,万一将敌人逼火了返过身来与自己再作一番交手,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就这样,关信腾的部队在这种像看一场仪式的举动中完成了追击。这是一段极短的路程,仅仅是从山顶上追到山脚下,在沿着大道跟了那么近一里的路而已。对于关信腾而言这只不过是让手下的士兵们发泄心里的委屈,吓吓敌人罢了,根本就不是真的想将对方赶到几里之外去。
在渐渐地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之后,关信腾便下令收拢队伍,结束这场战斗。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尽管有些出乎意料地损失了五千多名士兵,但却也使派恩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因为罗尔帝国军在这个小小的高地之上可是留下一万多具尸体啊。能够拥有一比二的战果,关信腾可以说是很满意的了。这可是单单就指这中间的硬仗而言,至于前后两路的骑兵作战结果,他还不清楚到底怎样。但不管怎么样,夜雨的后阵所取得的战果应该比我的大吧。关信腾笑着想道。
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子,洋溢着舒坦的笑容,就这样清爽地渐渐东行。他们的目标是多纳连山谷,一个位于扬水城以西二里的小山谷,也是这次作战结束之后的部队集结之地。经历了一场生死拼杀之后,士兵们的精神再怎样饱满,却也无法掩盖其眼中的倦怠。他们很累了,是应该给他们一块休息的地方。关信腾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在他看来,敌人在经历了这一次骚扰攻击之后,应该会更加小心,脚下的步伐会更慢才是。因此,他们对扬水城所发动的攻击应该会比自己当初所想的慢上许多。而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好好地修整一下。无论关信腾愿不愿意承认,一个再也明白不过的事实已清楚地摆在他的面前:圣龙军第二军人马的伤亡已经超过三分一了。
如此不妙的情况摆在关信腾的面前熏使他此刻不得不对下面的行动更加谨慎。如果能利用扬水城的特有地形来对付罗尔帝国军的进攻,那就好办了。他的脑筋飞快地旋转着,考虑这一步的可行性。罗尔帝国军不善水战,是一支名副其实的“旱鸭子”部队,这似乎就是自己取胜的关键所在。纳米科洛河将会成为你们下一次的噩梦所在啊。他眼中灵光一闪,似乎已经想到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下一场,我们将会轻轻松松地取胜。关信腾笑了起来,脸上的自信使手下的军士们感到十分安心。
人马回到多纳连山谷,却早见夜雨的骑兵阵后袭击队和卡文的骑兵阵前袭击队都在那儿等候着。尽管他们脱离战斗的时间比关信腾的队伍还迟,但他们人数比较少又是以骑兵为主,自然比关信腾更早到达休整地了。
回到营地关信腾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让手下的营官们自己负责这些休整的事情。在他看来,如果连这种普通的小事都要自己亲自负责的话,那还不如将营官给取消算了。“不必事事过问。”在这一点上,关信腾还是有自己的分寸。再说作为主将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听取前锋和后阵的战斗报告,并将其整理备案。
此刻谷中的小屋中,关信腾、夜雨、卡文席地而坐,笑着谈起了今天的战斗。关信腾首先将自己中军的战斗结果细说了一遍,就眯起了眼睛静静地等候着那两人的汇报。卡文是卡托的堂侄,这次是以骑兵队副守的身份参战。别看他一脸斯斯文文的样子,打起仗来可是比关信腾还会冲呢。
在一阵极为短暂的沉闷过去之后,夜雨开始了自己的诉说,她眼睛直直地望向前方,想起了刚才那一场称得上是极为顺利的一场战斗。或许,那并不算是战斗,倒像是一场屠杀。她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忍,好像被心里那悲哀而残酷的景象震住了。目光渐渐地悠远,她慢慢地诉说着。
接过关信腾的命令,夜雨迅速带着自己的人马赶到罗尔帝国军的后阵,对那些处于无防备状态下的魔法师部队发动了猛攻。由于派恩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后阵也会遭到攻击,因此,只在后阵留下了两百名军士进行护卫。但两百名军士怎么可能抵挡得了五千名骑兵的攻击呢。尽管他们很尽职地抵挡了一阵,但终究承受不了猛烈的攻击而死伤惨重。作为战斗的开始,夜雨首先便拿这两百军士的血洗利了自己的长剑。
外援护卫的惨号,自然惊醒了那些个拖拖拉拉的魔法师。面对那像箭一样飞驰而来的队伍,他们也想用魔法去抵挡一阵。然而这一切都慢了一拍。当他们刚刚聚集好魔法力的时候,夜雨手下骑兵的长枪已经凄惨地刺穿了他们的胸膛。殷红的鲜血从伤口中流出,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魔法师已经确切地听见了死亡的脚步声。他们哀号着捂着自己的胸口,真切地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骑兵是没有任何护卫兵的魔法师的噩梦。”这句话他们从参军的那一刻便听说过了。但在今晚,他们才真正地明白这噩梦究竟是怎样的恐怖。如果说这些魔法师是一排排的韭菜的话,那么夜雨所带来的骑兵,就像是一把锋利的镰刀,让他们一排一排地倒下。
总之,魔法师们是没有什么还手能力的。他们无法逃脱,因为脚下的步伐再快,也不可能快过敌人身下战马的速度。当然他们也无法形成有力的反击,尽管阵后的魔法师利用前头魔法师牺牲的时间,释放出了一颗颗火球,也确实将好些骑兵从马匹上打落,但这毕竟只是个人行为,根本就无法在整体的战局上形成一个趋势。
圣龙军的骑兵们在这里打得很是轻松,根本就是闭着眼睛屠杀那些可怜的魔法师。仅仅几次来回冲锋之后,魔法师部队的阵形已经大乱,没有办法再进行任何的抵抗了。他们零零散散地分布在战场的各处似乎就等着死亡那一刻的来临。
谨 慎
战局以一边倒的方式发展着,就像是大屠杀一般,罗尔帝国军的魔法师部队在夜雨那突如其来的骑兵突击之下,成为一群惊慌的绵羊,根本就无法作出任何有效的抗争。尽管他们早已派人将此处的情况,飞马报给派恩大将知晓,但由于派恩所在的中军赶来这足足有三里多路程的后阵,无疑还是需要一点点的时间。而在这一段时间里,自己这些人究竟能不能存活下来,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晓得。此刻他们的性命已经不是由自己所掌握,而是被圣龙军士兵那没有拿刀的手拽着,只要他们轻轻地一挥,一切都将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满地所见的都是身着长袍的尸体。这些像平民一般不着片甲于身上的死者,偏偏又穿着极为精致的衣服,使人一眼便瞧清楚这些人的与众不同。他们曾经是受人呵护和敬畏的,但只要他们的灵魂一旦抽离他们的身子,他们也便和那些真正有着卑微身份之人的尸体没什么两样了。从前的种种,未来的计划,都随着他们身上所溢出的鲜血静静地流逝,成为过往云烟。“身前哪怕是英雄也好,懦夫也罢,只要是死了,便一切都休了。”曾经有一位哲人所说的这句话在此刻看来倒是一句至理名言。
触目的鲜红和难忍的血腥充满了这一整段山路。一切残酷的景象,已经将原本是山清水秀的美景变成了人间凄惨的地狱。哀号声、惊叫声、兵刃刺入躯体的声音、鲜血喷出的声音,这些原本不该在此处所出现的,代表人世间残忍的声音,四处充溢着人们的耳朵。那是最为真实的,也是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
“将军,还要再杀下去吗芽”一名年轻的骑手,从战场的最前沿直冲回来,在夜雨的身旁驻马而立,躬身问道。那仍是稚嫩的脸庞上满是那种不忍相视的表情。他的心并不硬,在连续斩下二十余个魔法师的头颅之后,他的手也不由得发抖了。这并不是害怕,而是敌人的叫声让他无力。他不想再杀下去了,如果可以他宁愿同最强的敌人厮杀在一起,而不是作这种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屠杀的卑劣行径。
“你不想杀了芽”夜雨那原本温和的脸上看不见一丝丝仁慈,她微微地挑了挑两道细细的柳眉,强自压下心中那呕吐的感觉,以极为冰冷的话语呵斥那名问话的骑手,“你以为这些敌人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百姓吗芽记着,他们只是敌人,是可以杀死我们中任何一人的敌人。我们现在比他们强,便是杀他们的时候。若到了他们的力量比我们强的时候,只怕便是我们被他们所杀的时候了。这一整场战斗并不是单独孤立的。当你们的心软下来的时候,可曾想道自己的战友,也曾在前方的战场上被敌人所杀呢芽”她冷冷地注视这士兵的脸蛋,沉静而威严地看着,使对方在这样的目光下退缩。
说实话,夜雨自己也不太想继续这眼下的战斗。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她内心之中的真实想法,却也和那名被自己所呵斥的骑兵差不多。然而心里的情感是心里的情感,她在作为一名战场将军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种情感带到自己的命令中去的。她冷冷地扫过那些士兵们的脸庞,强自将将要脱口的命令压下。她不能只管眼前的战局,作为第二军的副将,她也必须和关信腾一样去考虑这个战场的纵横局势了。我在这里的顺利,都是师兄和他手下的将领用鲜血换来的,我自然不能让他们失望了。她理智地思考着,终于作出了有别于自己感情的决定:“全力出击,将所有敌人全都消灭。”
在夜雨的命令之下,圣龙军开始了又一次突击。一时间万马奔腾,黄尘滚滚,似乎要将这山道之上的所有敌人全部消灭掉。这是足以吓死人的架势,任谁去看都会以为圣龙军的总攻就此开始。然而那些真正处在烟尘之中,被那浓烈的泥土呛得直咳嗽的敌人才真正地体会到这一次攻击与前几次的不同。怎么说呢芽他们无从想起。只是在一阵阵的马蹄声过后,依旧发现自己安然无恙的人们才能确切地说出这样的感受:“这一切都是有惊无险哪。”尽管他们身上的许多地方也都挂了彩,但这和那些不断倒地身亡的前者们比起来,虽然很痛,但却也是令人欢欣鼓舞的。“还是活着好哇。”只有真正见识过鬼门关的他们,才会真真切切地说出这样的话来。